骚扰
601的两个懒虫猫进教室的时候，看见先遣小分队抢占了最后一排的宝座，意外又惊喜。
“可以啊你们，才第一节课就深谙大学课堂的生存之道了”，曹姊翻开书挡住脸，冲功臣们竖了个大拇指：“优秀！”
“嘿嘿刚好我早饭还没吃完”，颜瑶偷偷吸溜了一口粥，又从包里拿出一袋小笼包。
施禾然见状往孟璇那儿躲了些，提醒道：“瑶瑶，这个味道是很大的，会出卖你。”
“啊？唉…那怎么办”，颜瑶撇着嘴惋惜地盯着手里的包子，咽口水道：“我昨晚就想吃了，想到半夜才睡着呢…”
颜瑶这副样子着实招人疼，施禾然捂着嘴笑了声，出鬼主意道：“那你一整个一整个地往嘴里塞，然后紧闭着嘴嚼吧嚼吧就迅速咽下去…”
她说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嚼了两下空气做示范，道：“这样就可以啦。”
颜瑶眼睛一亮，觉得可行，当即扔了一个包子进了嘴付诸行动，如愿以偿吃到美味的人笑得眼睛都眯上了，比美食广告让人动心得多，施禾然没忍住也伸手偷了个包子，塞进嘴里鼓了个包起来。
哇…这个确实好吃呀。
“两个馋猫”，孟璇在旁边看得直摇头，默默把左手边的窗户给打开了。
大一上学期的课程都是公共基础课，用的都是大型阶梯教室。
上课一开始，施禾然才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坐在最后一排，是真的不怎么能看清黑板和投屏上的字了。
“看来以后还是得往前坐”，施禾然小声自言自语了句。
恰逢课间休息，施禾然给手机解了禁。
邵观淮那边没有消息发过来，估计是在忙。
倒是通讯录那里，又烦人地挂着红点。
——我可是记得你…有多软
咔——
施禾然一下扭断了右手里的笔，碎片顺势扎得掌心嫩肉颇疼。
“怎么了？”，其他两人都去厕所了，孟璇听到动静儿侧目一看，吓了一跳，赶紧把她的手拍松开。
已经被迫分裂成好几块的东西从里面掉落下来，噼里啪啦砸在桌面上，孟璇讶异道：“这你…徒手捏的？”
施禾然回神，尴尬道：“不是…我…”
“是邵观淮家里出什么事了？”，孟璇脸色一变，突然道。
“不不不，不是不是”，施禾然大脑飞速运转，赶紧扯了个谎道：“是施埮刚给我发消息了，我一下太激动…没注意…就…”
她耳朵都红了，看起来很难为情的样子。
孟璇没再怀疑，看了眼她的手问：“疼不疼？”
“没事，不疼”，施禾然冲她笑了下。
就在这时，曹姊的声音到达：“禾然！出来一下！你哥找你！！！”
施禾然立马回头，看见了后门处站着的两个有些兴奋的人，以及，人缝之中一个非常熟悉的侧面身影。
真是施埮。
施禾然坐在原地恍惚一瞬，说施埮施埮到，见鬼了吗这么准的？！
“来呀来呀愣着干嘛！”，曹姊小跳起来催了句。
“啊，哦！”
施禾然赶紧起身，往后门走。
一路上，不少惊呼声此起彼伏。
施禾然大概知道旁观者都在兴奋什么劲儿。
他们这兄妹俩，这还是第一次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合体”交流。
她记得刚开始军训那会儿，有一个小话题还曾短暂地登顶过热搜一次，不过没几分钟就被撤了。
那个话题是——
施埮施禾然兄妹不合。
曹姊和颜瑶懂事儿地给她让位置，还顺便挡住了想近距离挤上来的一些人。
施埮眼皮往上抬了抬，冷淡的目光横扫一圈，生生又把围观群众逼退了一米多的距离。
“妈交代我拿给你的”，施埮也没耽误时间，把手里的一个牛皮小纸袋递了过去，简短道：“有什么需要再给我发消息。”
“嗯”，施禾然应了声。
“哇啊啊啊啊施埮好冷好帅我就喜欢这样的啊啊啊啊——”
“我也好想跟施埮是一个妈，做不了儿媳我申请做妹妹行不行？？？”
“我羡慕死了啊啊啊！谁不想随心所欲地给施埮发消息呢？？？”
“……”
施禾然觉得自己耳朵的承受能力被训练得强大很多。
回到座位她才偷偷打开纸袋看了眼里面的东西。
是药。
治疗面前的伤的。
啊，之前在医院开的药，她好像收拾行李的时候落在家里了，怪不得老妈要施埮给她送。
估计施埮…不会是从校医院刷的药吧？
施禾然一想到沈宿跟施埮的关系，就觉得百分之百是这样。
她瞬间觉得手上的东西烫手了，什么啊！她伤到那儿的事情到底还要给多少人知道啊喂！真是丢人丢到马路边了，全部人可见！
——嗡——嗡
施禾然有些心烦地打开手机，她明知道这个点邵观淮应该不会来消息，但总怕那人万一第一时间找不到自己，还是翻开来看。
又是林盛。
——你和你哥，关系变好了？
施禾然眸子一缩，汗毛直竖，警惕地扭头向四周看了看。
可周围全是学生，面孔也都是陌生的，没有什么可疑迹象。
“你有本事，就出来站在我面前。”
施禾然发狠地咬了咬牙，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扔，重新翻开书本。
******
正式上课不需要像军训时一样早起晚归，学校的排课并不拥挤，一天之中留足了空余，让人养成了新的作息时间。
最近邵观淮都不在学校，没课的时候，他偶尔会让俞浩过来送点东西。
施禾然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跟邵观淮和俞浩都说过，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什么都可以自理，不用特别照顾。
其实主要是怕耽误人家俞浩的时间。
但俞浩对此倒是无所谓，大咧咧道：“嫂子你别心疼我，淮哥就等于是我亲哥，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你尽管使唤我都没事儿。”
施禾然不懂他们男人之间的兄弟相处之道，反正两边都表示是常规操作，她也就没固执了。
原本她是打算这周末的时候，就去看望一下邵观淮的母亲，但周五晚上，她给邵观淮打电话询问的时候，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那边乱糟糟地响了一阵。
她不用看就能想象得到会是怎样的兵荒马乱，几番思索下来，她又把想法憋了回去。
算了，还是不要去给他们添麻烦了，自己要是过去的话，邵观淮肯定会分心，也会加重精力照顾她。
她自己最近的状态都不是特别好，估计不仅没有安慰和分担的能力，还只会添乱。
所以算了吧。
周六早上，施禾然早早出了门，不打算回家，背着个有些大的背包往南区的一号门走。
悠闲的假期中，除了考研的学长学姐们，没什么人专门早起。
路上的人很少，今天的温度也挺适宜，空气清新得让人头脑清明，倒是适合外出的。
——嗡——嗡
手机夺魂索命般地在裤兜里震动，打破有些安宁的环境。
施禾然步子没停，拿出来看了一眼。
——你不会觉得照片的事情是我在骗你吧？
施禾然一眼就看出了这人的头像和之前相比有了变化，原本黑漆漆的小图，此刻变成了浅色系。
她感觉心脏被那东西攥地停跳了一下，指尖先大脑一步，下意识在头像上轻轻点击。
那张图片瞬间被等比例放大呈现在屏幕正中央，上面的一只手，以及手下那被少女娇软的某个部位所撑起的洁白衣裙与轮廓全都清晰无比。
“啊——！”
施禾然整个人像被从背后狠狠打了一下，反射性把手里的东西给扔了出去。
手机登时四分五裂。
“施禾然？？？”
施禾然有些失态地刚蹲在地上，后面就传来一声高呼。
声音有些陌生，但这一下就把她快要涌出的眼泪全部逼了回去。
她赶紧揉了把脸，转身，才看见路中央喊她的人竟然是谭齐。
对方碰上车门，往这边跑，过去的时候施禾然已经站了起来。
“齐哥？”，施禾然首先打了声招呼，若无其事地寒暄道：“你今天没营业吗？是要去哪儿？”
“我出去买点东西，趁着时间早路上不会堵车，不是…”，谭齐差点被她绕走，目光扫到地上不远处的东西时才问道：“你怎么了这是？”
他走过去把东西零零碎碎地捡起来，全部摊在手上一看，讶然道：“这…你摔的？”
“嗯…”，施禾然不好意思地笑笑，扯谎道：“刚突然有个虫子落在上面了，给我吓了一跳，我这…应激反应。”
“啊…”，谭齐抬头往上看了看。
这条人行道旁边确实种着很多树木，枝繁叶茂得遮住了上方的天。
确实有可能落虫子，虽然谭齐不清楚这种树到底会不会长虫子，他只是单纯觉得施禾然的话可以成立。
“那你这手机估计要不了了，碎成这样”，谭齐拿纸巾稍微擦了擦后才递还给她，说道：“我带你去买一个吧？”
“不用麻烦”，施禾然把残骸装进包里，笑道：“齐哥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去买就行。”
“你自己去买，你连手机都没有了，恐怕钱都付不了吧？”，谭齐这才看见她手里过大的包包，好奇道：“你这是打算回家还是去登山啊？”
“啊？哦…”，施禾然把手往身后藏了一下道：“回家。”
“哦，那我送你回家吧”，谭齐抬手止住她要拒绝的起势道：“带你去买手机或送你回家，你选一个，不然，我现在就给邵观淮打电话，让他帮你选。”
施禾然：“……”
…差点忘记谭齐跟邵观淮的关系了。
施禾然叹了口气，她怎么感觉这校内到处都是邵观淮的人呢？
纠结片刻，她妥协道：“那麻烦送我回家吧，谢谢。”
谭齐这才满意地笑了声，走过去替她打开后车门：“上车。”
“耽误你正事了齐哥”，施禾然在后面不好意思道。
“嗐，我就去买个东西，不算正事儿，倒是你，被吓得不轻吧？”，谭齐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啊？啊…”，施禾然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刚才扯的慌，但她的回答却是真真实实的。
“嗯，但也还好，刚看到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
“现在想来，也没什么。”
“哈，那就好”，谭齐沉默片刻，突然贴心道：“你要不要用我手机给家里人或者邵观淮打个电话说一声？毕竟你手机坏了，他们可能联系不上你。”
提醒的是，施禾然点头道：“好。”
谭齐把手机开屏递了过去，施禾然拿在手里一看，对方的桌面照片是一张合照。
左边就是谭齐本人，右边是一个女孩儿，应该就是他的妻子。两个人的年纪看起来都不算大，还有些青涩的样子，可能是大学时期拍摄的吧。
他们坐在一个湖边的长椅上，双手紧握，互相倚靠，很亲密幸福。
施禾然心里一酸，但没敢有任何表现，直接点开拨号界面，输入了邵观淮的电话号码。
也不知道现在那人睡起来了没，施禾然想着，觉得打电话是考虑不周了，其实发条短信就可以的。
她正要转换方式，但手机还没拿离耳朵，电话就通了。
“喂，齐哥，怎么了？”
邵观淮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沙哑，疲惫感非常浓重，完全不像平时与自己对话时那么昂扬开怀。
这也许才是他最近最真实的样子，而在自己面前的人，一直都是刻意伪装出了乐观和轻松。
施禾然在方才都能拼命压制住的眼泪，在这一刻却有些失控，她捂住嘴低下头，想挡住前面谭齐的视线，也是在尽快调整自己的情绪。
“是我”，施禾然尽量语气正常，打起精神甚至开了句玩笑道：“不会不认识了吧？”
那头静默了数秒，然后笑了声，音色陡亮：“怎么会啊女朋友大人，诶，你现在和谭齐在一起吗？”
“对，我今天准备坐车回家的，结果路上掉了只虫子下来，我吓得把手机给摔了，刚好遇到齐哥”，施禾然熟练地编造着谎言，说道：“他说送我回家，又怕你联系不上我，提醒我打电话跟你讲一声。”
“啊，这样啊”，邵观淮歉疚道：“怪我太忙，不能送你。”
“不准说这种话”，施禾然紧了紧掌心，呼了口气道：“好啦，我报备完了。”
“呵…”，邵观淮在那头轻笑，说道：“行，齐哥送你我放心，你回家了就好好休息，嗯…施埮那个烦人精不在吧？”
施禾然被逗笑一瞬：“没，他住实验室了又。”
邵观淮：“那挺好。”
两人对话暂停，静默起来。
施禾然有点不舍得挂电话，但碍着谭齐在，她又不好意思说别的。
实际上，她一个人的时候，也是不太好意思。
是害羞，更是害怕说出来的话会给邵观淮一些莫须有的压力，她知道，对方正处在极其艰难的时刻，她不希望自己再成为一个负担。
心理上的都不行。
“嗯…那…”，施禾然紧了紧手机，准备结束电话了。
却突然听见邵观淮低声说了句：“然然，我很想你。”
施禾然瞬间鼻酸眼热，弓身捂脸往靠背里挤了挤。
这话犹如释放药剂般，让她非常想嚎啕大哭一场，这段时间里她同样有伪装隐瞒起来的万千情绪，压抑又委屈，连同浓烈的思念一起，根本不敢对邵观淮说出口，泄露半分。
她如今是一根摇摇晃晃的柱子，已经在很努力地坚定站稳。
但万一站不稳，也不能砸到邵观淮的身上，那人会垮掉的。
施禾然快速揉了揉眼睛，轻飘飘地“嗯”了声，示意自己收到了。
邵观淮一直静静等着，对这个反应也没有别的怨言，只是就在他以为电话要被挂断的时候，又听见一句轻轻的话。
“上次，你送我发圈松了。”
所以邵观淮，你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