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
施禾然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取了点压岁钱把手机买了，第一时间又跟邵观淮报备了一下。
那人估计在忙，没回消息。
施禾然心情颇好地扒拉着外卖软件，准备给自己预定一下晚餐，但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是孟璇。
施禾然反射性地眉心一突，十分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赶紧接起。
“喂，怎么了？？”
“你先别紧张”，孟璇先安慰了一句，然后小声道：“我在他家，刚看完小姨出来，说实话，情况很不好，邵观淮的情况，也不好。”
施禾然登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马上过去。”
“你别着急”，孟璇说：“小姨刚睡下没多久，估计至少也得两三个小时才会醒，你过来的事情我先不跟邵观淮打招呼，免得他担心，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听到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地址”，施禾然说话间已经拿上了包，急切道：“告诉我地址。”
施禾然飞奔下楼，冲出小区边随手拦车，边在软件上同步操作。
远处正好有辆出租打着空车的牌子开了过来，施禾然心头一喜，赶紧招手。
但她刚把车门拉开，无端又出现了一手，把车门大力往里推合上了。
施禾然登时弹开身子闪到了一边。
“师傅，她不走了，不好意思。”
那人冲司机招了招手。
“林盛？”，施禾然扭头看着来人，眸子紧缩。
对方的样子倒与从前没太大变化，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罢了，看着更加衣冠禽兽。
“是我，好久不见啊”，林盛张开双手，笑道。
施禾然捏紧了双拳，咬牙道：“你跟踪我？”
“哈，这话可不能乱讲”，林盛挑眉道：“你忘记我家之前，也住在这附近了吗？”
施禾然闭了闭眼睛，往事在脑中唰唰回闪。
她忍了忍，不准备在此刻跟他过多纠缠，往旁边走了几步，开始继续在软件上打车。
“这么久没见，不叙旧就想走？”，林盛很轻松堵住她的去路，歪头道：“不太礼貌吧？”
施禾然冷笑了声，觉得礼貌这种词汇，从他嘴里说出来特别被侮辱。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你，让开。”
“脾气倒是见长”，林盛也不怵她，目光扫了眼周围。
高档小区，行人并不多，这个门算是后口，也并没安设门卫值守。
一切都跟五年前那样，完美极了。
他盯着施禾然柔美的身姿，边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边缓缓道：“你是真的不介意那张照片，还是说，你本来就是那种人？”
“那种人？哪种？”，施禾然眸子一凛，如刀般刺过去。
“呵”，林盛微微弯腰凑近，低声调笑道：“喜欢被摸，喜欢被拍啊。”
施禾然一下快把手机给捏碎，指尖无意识划到了屏幕左上方的退出键，退出了打车软件。
她忍得浑身轻微发抖，眼眶生疼。
林盛把这当成是自己的施压成功，笑得开心而惬意。
“林盛，我之前一直挺好奇一件事的，你可以帮我解惑吗？”，施禾然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问。
林盛有些意外，也来了兴趣，愿意深聊几句：“可以。”
施禾然认真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是做了什么事对不起你了，还是让你误会了，或者…你是喜欢我吗？”
林盛听见某两个字眼的时候，表情一变，随即不可抑制地大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一样，整个人有些癫狂。
“喜欢？你居然觉得我喜欢你？？？哈哈哈…”，林盛满脸的笑意又陡然消失，变了张脸似的。
“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我一看见你这张脸，我就只想把它撕烂！！！踩碎！！！”
施禾然平静地盯着他，追问道：“为什么？你对这张脸有什么怨恨？”
“因为它长得跟施埮一模一样！！！”，林盛几乎是失控地吼出声。
施禾然听到答案后，闭了闭眼睛，心里像什么东西落定了一样，有些莫名安宁。
是这个原因，被她们猜中了。
当年，罗霞曾专业地分析过林盛的行为动机，因为猥亵这件事虽然常规原因都是性冲动，但结合事情发生的时间和地点，都表明那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
所以之后，罗霞走访询问了一下林盛班级的学生们，从中提炼出了几个有用的信息点。
一，林盛成绩非常的好，并且在施埮跳级之前，从来都是稳居年级第一，但自从施埮过去之后，从未回到过原来的位置。
二，林盛不是他父母亲生的，是养子。
三，林盛疑似被家暴，考试后有人曾在他身上看到过伤口。
如此，原因其实很好推测了。
“施埮是我见过最最讨厌的人，他仗着自己是天才，就目中无人，冷漠至极，我求他教教我他都不肯理我，开学一个多月，他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林盛发泄完一通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表情变得晦暗，声音也放轻很多：“我不管干什么都总会被他压上一头，所以每次考试回去，父亲都对我不满意，然后，就死命地打我。”
“我本来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反正他那么天才，肯定马上就又会跳走的吧，可结果到了初三，他竟然正常升学了。”
“重点高中明明早就向他打开了大门，但他居然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是不是有病啊？！！”
施禾然垂下目光，不予回应。
因为她也不知道，施埮为什么再也没跳过级。
他总有自己的安排和想法的。
“呵，我想来想去，觉得大概是这样，像他们这种人吧，估计就是喜欢高人一等，喜欢站在矮人中间以显示自己多么厉害，他就是想一直压着我看我笑话呢！”
“你想多了”，施禾然忍不住诚恳道：“施埮对你没兴趣。”
“呵，你真了解他啊”，林盛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在她脸上来回地扫。
“他不走，我拿他没办法，但我突然意识到，他有个妹妹呀，有一个，平庸无比的妹妹。”
施禾然瞪了他一眼。
“哈，别生气，我说的只是智力，你其他方面，还是很极品的”，林盛几乎是流氓道。
施禾然不惧怕他的目光，往后退了一步：“但我还是没明白，你为什么对我做那种事情，照你说的，你应该狠狠打我出气才对。”
“打你？不，我没那么简单粗暴”，林盛一手插兜，扶了扶眼镜道：“毁掉一个女性，用那种方式才更有效。”
施禾然几乎就要忍不住自己的拳头了。
“不过我看你现在的生活状态，好像没受影响？不应该吧”，林盛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反翻给她看。
“放开我你放开我啊啊啊啊——”
熟悉，又陌生的哭喊声穿越时间的屏障，重新突然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施禾然浑身血液跟着视频的播放进度丝丝倒流，她头脑发胀，感觉自己快要原地炸得四分五裂了。
不是照片，他居然拍的是视频。
“嗯？我技术不错吧，把你拍的特别美，这么多年，我对这东西可是爱不释手呢”，视频很短，林盛很快优雅地收了手机，余光瞟见施禾然的身体在发抖，很是满意。
他装模作样地安慰道：“没事的，别害怕。老规矩，我们接着做完五年前的事，这东西，就只会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施禾然耐心地等他说完，突然昂脸笑了，她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森然无比地反问：“你以为，我这是在害怕？”
她举起了一直正在颤抖的手。
“不，我这是在抑制自己，等你说完，再动手。”
伸在空中的修长五指突然攥紧成拳，快如闪电般地狠狠击中了他的左脸，连攻势都看不清。
那力道强横无比，落在脸上像是炸弹爆裂了一样，林盛整个人竟然被打得侧飞出去，狼狈地摔在了几步远的地上。
施禾然往落点处走了一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林盛，那段视频，威胁不了我，你尽情处理吧，你就算把它公之于众，它也不会成为我毕生的耻辱。”
林盛捂着一边脸颊不停抽气，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施禾然无畏地盯着他，平静补充道：“但它，会成为你永恒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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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麻烦开快点。”
楼下耽误了点时间，路上正好遇到晚高峰堵车，施禾然坐在里面干着急都动不了。
她一连给孟璇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转而给邵观淮打，更是。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施禾然快速用手机导航看了眼路线，做了决定。
“师傅，我下车。”
施禾然庆幸自己没有穿高跟鞋和凉鞋的习惯，说跑就能跑。
离终点还有三点多公里，不算特别远，快的话应该十几分钟就能到。
不远处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晚间回凉，擦身而过的风让人觉得有些冷。
但施禾然唯恐自己还不够快，又提升了一点速度。
她一直认同人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第六感是非常有科学依据的，所以准确率很高。
可现在，她只希望那些科学家全都是在骗人胡诌，因为她此刻感觉非常不好。
没事的，肯定都在忙，或者手机为了不打扰病人休息都静音了。
不就是没接电话嘛，很正常的事情。
别瞎想，呸呸呸…
施禾然靠着这样的信念跑过了最后的路程，闯进别墅区的时候，她有点分不清楼栋，还是远远看见邵观淮的车才认了出来。
她赶紧奔跑过去，车库旁边，大门是敞开着的，她又往里进，看见第二道门也是开着的，但一路却没看到人。
施禾然的心跳还没完全恢复正常，她能清晰听见自己胸腔传来的有力震动，她抬手在那处按了按平复，稍微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头发，才一脚踏进了客厅的门。
里面很大，也豪华，入眼就是通向二楼的鎏金扶梯，而客厅中央处正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背影就是孟璇。
施禾然一喜，刚要开口叫她，却突然就听见一声沉闷的吼叫从二楼的方向往下砸过来。
“妈——！！！！”
施禾然一下被钉在原地，狂乱的心跳直接被这声音中的极致悲痛与不舍轰然冻结。
而这时，孟璇似有所感地转过了头，施禾然看见她满脸都是眼泪。
在这一刻她就知道，她还是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