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电话
“有监控录像作证，确实是他们先挑衅和先动手的，你们属于正当防卫，伤情鉴定报告也没问题，都是些皮外伤，但是啊，以后遇到这种事还是要第一时间报警，不许私自处理，这次给予口头警告啊。”
“好的警官，警官您辛苦了”，施禾然乖巧道。
从公安局出来，施禾然立马撤掉乖乖仔的神色，有些紧张地拉着邵观淮去路边拦出租车。
“诶，你这么着急干吗？齐哥还没结束呢。”
“他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我得先带你去医院”，施禾然心疼地翻了下他的两只胳膊说：“都青了。”
“没事，我不疼，就那东西的绵薄力气，肯定没伤到骨头”，邵观淮安慰道：“别担心啦。”
施禾然执拗道：“那也得赶紧处理。”
邵观淮只好依她。
坐上出租车，邵观淮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是故意激怒他们，让对方先动手的吧？”
施禾然点头：“嗯，他们对我们做的事情，我们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反作用回去，并且要合情合法，这样才是正确的，可以全身而退的。”
“很冷静，很理智，但…”，邵观淮叹了口气，晃晃胳膊道：“那一下你怎么不躲？他出手的时候，你就可以还手了。”
“嗯…”，施禾然诚实道：“我是想保险一点，万一他临了又忍住了呢。”
“怎么可能？？”，邵观淮半吼了一句，又迅速降小音量，说道：“我算是发现了，你做事情确实够缜密，但每次也都不心疼自己，会把自己也做成计划里的一环。”
施禾然垂眸没反驳，他说的对。
“我不希望还有什么下次，但万一有…”，邵观淮看着她问道：“能不能不要这样了？你不能为了反击而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
施禾然目光盯着自己的指尖失焦起来，很久都没有回话。
“你这是…不肯答应了？”，邵观淮的声音有些颤，里面有没散尽的后怕，连着上一次，林盛发视频的事情一起，回马枪一样戳弄着人的心脏。
“我…”，施禾然半晌叹了口气道：“其实不觉得那些属于危险范畴，因为我知道那些都在我可承受范围之内。”
“你…”
邵观淮盯着她，欲言又止了好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把头偏向窗户那边慢慢消化自己翻涌的情绪。
可以承受，好一个可以承受。
他直至今日才发现，施禾然的骨子里，也是个极为有主意的人。
很快到了医院，挂号检查开药，一路很顺畅，就是两个人话少了。
也不算在赌气在冷战，邵观淮的脑袋里很乱，他非常想劝说和松动一下对方的想法，但他也知道惊险刚过，交流起来只怕是压不住情绪，所以选择暂避，以免不小心说出什么伤害对方的话。
施禾然的想法可能也是一样的。
“打车回学校吧”，从医院出来，邵观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校回家？”
施禾然拿出手机点开软件说：“明天早上吧，施埮差不多也那个时候忙完。”
“嗯，那明天我开车送你们。”
施禾然顿了顿，目光扫过他的胳膊说：“你受伤了，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坐公交回去就行。”
邵观淮捏了捏指尖，努力不把这段拒绝放大解读，忍了忍道：“然然，别把我推开。”
施禾然一愣，抬眸看见他有些黯然的目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恐怕有歧义。
她上前抱住了邵观淮的胳膊，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你胳膊能开车吗？用力的话疼不疼？”
担忧的语气让邵观淮稍微放下心来，他浅淡地笑了下说：“能，没事的。”
施禾然：“…好。”
两人回去后，正常分开。
601如今实在空旷，大家都提走箱子回各自的地方了，失去从前的热闹，安静的紧。
施禾然简单洗漱了下，坐在桌前整理从图书馆借阅出来的书籍。
这几天她差不多把寒假想要学习的资料都收集好了，装了满满半个箱子。
家里什么都有，她也没太多要从寝室里带走的东西，另外半边只大概收拾了一下相机什么的随行装备。
捯饬好行李，施禾然环视了一圈，打算把寝室的公共卫生做一下，毕竟要离开一个月的时间，不打扫估计回来的时候全是闷味儿。
寝室的空间吧，用起来总嫌弃小，但搞起卫生就嫌大，施禾然到处拖擦完，累的只想瘫在床上。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身上身下的被子都软和和的，室内还有温度适宜的暖气，运动过后的疲惫轻易把人拖进梦乡，施禾然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过来的时候，她眼睛被刺了好一下，才发现昨晚连灯都没下去关。
施禾然又闭眼缓了会儿，才突然想起来，那也没向邵观淮道晚安。
完了，昨天有一段说的不是很愉快，结果回来自己还跟往常不一样，对方肯定会误会的。
施禾然赶紧抓起手机查看消息，昨天十点半的时候，邵观淮问了一句，在干嘛。
没得到回复后，过了十分钟左右，又发了一条：好好休息，晚安。
“啊啊啊——”，施禾然抓了抓头发，立马输入文字准备解释，但目光往上一扫。
现在时间才早上七点半。
按照放假大学生的作息，这会儿邵观淮估计睡得正香。
算了。
说不如做，她还是等一会儿直接去他的寝室楼下送早饭比较好，也不会打扰人睡觉。
施禾然这么规划着，麻溜爬下床洗漱换衣服，又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寝室的门窗插排等基础安全问题，然后才拎着箱子下楼，去食堂买早餐。
路上她给施埮发了个消息，问对方收拾的怎么样了，等吃完早饭能不能直接走。
施埮好半天才回，可以。
彼时施禾然已经快到宿舍楼下了，她勤勤恳恳拎着三份早餐，稳得连粗封口的豆浆都没洒出来一滴，也觉得是时候了，就在路边停下，准备给邵观淮打个电话叫人起床。
但手机一拿出来刚解锁屏幕，就在手里震动起来，上面跳跃着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是这个城市。
施禾然犹豫了一下，接起：“…喂？”
“喂你好，我是上次那个聋哑小孩的哥哥！！！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啊…”，施禾然意外一瞬，回道：“嗯，你说。”
那头非常吵闹，杂乱无比，男人的声音忽近忽远，施禾然只断断续续听清了一些关键信息。
医院…治疗…一直哭…要姐姐…
到后面环境才骤然安静下来，对方又说：“之前每次过去就闹，这次尤其厉害，他一直说要找你，对不起，很抱歉，但我还是想冒昧地问你一句，可以不可以帮帮忙…”
施禾然抬眸看了眼前面的宿舍楼，纠结了一下说：“我可以过去，但不一定能帮得上忙，在哪个医院？”
“好好好我马上发给你，太感谢了，真的是太感谢了！！！”
挂了电话，施禾然飞快地往前走，拨通邵观淮的号码。
没响两声就被接起了，施禾然愣了下说：“你醒了？”
“嗯”，邵观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问道：“你起床了吗？准备几点出发，我去给你买早餐。”
施禾然心里又酸又暖的，回道：“我昨天打扫卫生不小心累睡着了，睡得早，七点多就醒了，也收拾好了行李，现在在你宿舍楼下，早餐我买了。”
邵观淮静默了数秒，然后笑了下：“是这样啊…”
那边传来一声刺啦的动静儿，他又说：“你找个避风的地方等我几分钟，我马上过来。”
施禾然敏锐道：“你…没在寝室吗？”
“啊”，邵观淮顿了顿说：“没有，在齐哥店里陪他呢，他情绪不太好，我怕他一个人待着会出问题。”
对，齐哥的事情还没解决。
施禾然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你好好陪着齐哥，昨天的事情对他的打击确实会很大。其实刚刚之前那个聋哑小孩的家属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小孩去医院接受治疗，情况很不好，还一直说要找我…我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吧？”
听筒里的杂音瞬间消失，像是那头的人完全静止定住了。
施禾然觉得心脏被揪了下，捏紧手机补道：“你要是送我，跑来跑去的，会很累，我一会儿把医院名字和打车路线都发给你，随时汇报，你别担心。”
“…嗯”，邵观淮似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别有负担，可以的，就这么定吧，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施禾然：“…好。”
她把早餐留在宿管那里，又跟施埮说了一声，就打车走了。
路上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施禾然在输入框里反复打了好多字，最后又删除掉。
她知道，对方肯定是有点伤心和失落的。
但她也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就算是没有发生那段对话，她今天也不会让邵观淮跑来跑去的接送她，真的太辛苦了，而且手上的伤都还没好。
“开门注意后方来车，请给个好评。”
“好的谢谢。”
施禾然收起思绪下了车，跟着医院的指示贴找到儿科区域，她拎着个箱子在人来人往中不太方便，不过电梯门一开，她就看见那个小孩的哥哥在外面等着了。
“你好”，男人迅速上前迎接，说道：“非常感谢你能过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年。”
“施禾然”，施禾然简单回了一句，问道：“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宋乐”，宋年说着，开始给她带路。
“我弟弟本来几乎是不会说话的，但自从你捡到他之后，他竟然偶尔会念叨你，就喊姐姐。有时候叫了几声没看到你，还会闹，你对他来说很不一样，我其实也不想打扰你的，平时变着法的给他转移下注意力也能过，只是…只是这次带他来做检查，他竟然前所未有地抗拒，从昨天晚上起一直不肯配合，闹了一夜，喊了你一夜，所以…”
施禾然步子跟着停顿了下，透过面前病房门上的视窗，看见了里面床上坐着的人。
宋乐还是那么瘦，穿着一身病号服，大眼睛里没有什么光彩，呆呆愣愣地不知道在看哪里，但那小拳头居然是紧紧捏着的，一副备战状态。
“宋先生”，施禾然收回目光说道：“我上一次只是凭借本能和他交流沟通的，我其实并不是什么专业人士，所以…”
“我知道”，宋年打断她道：“你不用有负担有顾虑，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不需要你负责。”
施禾然苦笑了一下，心道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但里面突然传出的一声闷叫扼住了她的解释，两人迅速推开门冲了进去。
张着嘴扯着不太灵活的嗓子嚎叫的人，一看见施禾然就停住了。
所有人包括周围的护士也一下没敢动，静止观察。
宋乐眨了眨眼睛，瞪了施禾然足足有一分多钟，才像是认出来了一样，张了张胳膊，含糊不清道：“姐姐。”
施禾然很讶异，因为这一声呼唤，比上次要清晰得太多太多。
她赶紧放下东西跑过去，把人抱了抱，笑道：“诶，你真棒，姐姐听到了。”
宋乐在她怀里笑了，白白瘦瘦的脸一下生动起来。
旁边的宋年看得浑身一震，几乎要哭出来。
检查按计划进行，宋乐还是不肯配合，施禾然能感受到他强烈的抗拒和害怕，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不像是闹脾气，而是生理性恐惧一样。
但总体来说，要好很多，最起码不拼命哭或者往外跑了，施禾然连哄带“骗”的，将将就就安抚着人走完了剩下的项目。
一通下来，等宋乐累睡着之后，两个大人也疲惫得不是一点半点。
宋年开了瓶水递给施禾然，说道：“辛苦了，真的是十分感谢。”
施禾然摆摆手，喝了好几口水，看了眼睡得还算安稳的人，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你们爸妈呢？怎么都是你在陪着？”
宋年沉默下来，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忙，这会儿应该在国外吧，我弟弟，都是我来管的。”
“哦”，施禾然没说话了。
宋年看了眼时间，起身提议道：“快中午了，我请你吃个饭吧，虽然我知道这不足以感谢你今天的付出，但是…”
施禾然抬手止住道：“没关系，举手之劳，吃饭也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打个车一会儿就到。”
她态度坚决，宋年也没强求，送人下了楼。
“我冒昧地提个建议”，施禾然说：“我觉得，乐乐是能说话的，不知道他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可能心理上受到了创伤，建议找专业的儿童心理医生跟进治疗。”
“心上的伤疤，看不见，但比身体上的伤，要严重致命的多。”
宋年点点头，说道：“我也大概有这个想法…其实之前也不是没试过，可心理医生…他也非常抗拒，他和一般的孩子又不太一样，根本没办法很好地交流沟通。”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也正常，可不能放弃啊，最开始肯定都是特别难的”，施禾然笑了下说：“乐乐愿意给我一点信任是我的荣幸，我最近也有在查阅一些资料，希望能帮到他，甚至是跟他类似的孩子。你以后有什么搞不定的情况，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如果有时间会过来看看乐乐的。”
“哈，真的吗？”，宋年闻言喜上眉梢，激动道：“那真是太感谢了，太感谢你了。”
车来了，施禾然摆摆手：“没关系，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