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中街，第一间屋。”
贺予文循着路线，终于走到了生神仙屋前。
她本来不想和生神仙有再多接触的，上次他的那番举动，实在是让她觉得不对劲。
但今日芳姨病了，还执意要来找生神仙还愿，她看不过眼，便主动揽了这趟路程。
贺予文想起来芳姨当时的话。
“我替康康算过卦，照着生神仙说的话，现在愿望果然实现了，得好好感谢他才行！”
芳姨最近受了凉，有些发烧，明明声音都沙得严重了，说这话的时候却还是字字清楚。
贺予文有些触动，便主动提出要替她还愿。
其实替人还愿算是对应愿的那人不诚心的，但事发有因，她又坚持着，芳姨也就答应了，还好好感谢了她一番。
贺予文走到门前，回过些神来。
她定了定心，上去敲了两下门。
生神仙很快出来了。
出来时候，衣服褶还有些不平，似乎才刚醒。
他开门的时候，见到来人是她，似乎有些惊讶，很快又恢复如常。
“贺姑娘是来找我见工的？”
贺予文连忙摇摇头，将手里提着的篮子掀开布，端出来一碟吃食——这是芳姨昨晚特地做了用来还愿的。
“生神仙，芳姨让我把这个带给你还愿，谢谢你先前替康康算的卦。”
生神仙伸手接过那碟糕点，点了点头准备回屋，见到她欲言又止的神色，只好又停下动作，耐着性子问道：
“贺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贺予文没迟疑太多，试探着开口：
“生神仙，你最近有见着康康吗？就是芳姨常找你算卦的女儿。”
生神仙略一思衬，摇摇头。
“我统共也就见过她两次，都是上个月的事了。”
贺予文收回心，有些失望。
同生神仙说了几句芳姨托她带的话，便道了别准备走了。
临走前，生神仙屋里传来声响。
“咚——”
贺予文下意识回过头，门半开着，但她并未看清屋内的陈设。
生神仙转过头，往屋里看了一眼。
“是我屋里的钟到点响了，正好十二点。”
贺予文点点头，侧回身，往芳姨家的方向走了。
-
“文文。”
贺予文已经走出芳姨家，同她说了方才在生神仙处的事。
听到这声音，她转过身。
“裴灿礼，你怎地在这？”
这样说着，她走近了些。
裴灿礼递过来个食盒，回答了她的话。
“我见你这两日都没空来书斋，也不知你午饭有没有好好用，便想着过来寻你一道吃些。”
说着，又反问道：
“文文今日怎地没去上工？”
贺予文有些顾虑，但还是同他道明了。
“芳姨要去找生神仙还愿，但生了病不好走动，我便替她去送些吃食还了愿。”
“还愿？”
裴灿礼的声音有些困惑，似乎不太理解。
但她看过去时，他的面色又很是自然，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太多好奇。
贺予文看着他的神色，仍旧探不清他的想法，想了想，还是同他解释了一下。
“我们镇这边的习惯，若是同算卦的卜了愿，之后愿实现了，便得送些吃食用物的过去，权当作还了愿。”
“这样啊。”
裴灿礼点了点头，顺势打开手里的食盒。
盒盖打开，飘出些热气。
茉莉花糕的香气氲出来，贺予文下意识低下头，目光盯着那盒糕点。
有些嘴馋。
说起来，今日她只在白天时吃了些清粥，连水都没多喝些，这会儿着实是有些饿了。
贺予文低着头，目光跟着盒盖上的那只手移动。
裴灿礼开了盒盖，将里边那盒糕点端出来。
见她低着头看，还抬高了些手，让她抬起头和自己对视着。
贺予文抬起头时，正好看见他脸上明显的笑意。
“既是如此，那文文便把这糕点吃了吧，权当作是我还愿成功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作态的虔诚，像是不诚心的信客来算卦，却还昧着心假装求一指点。
贺予文察觉出，便也跟着作态般，慢吞吞地抬手拿过糕点。
“会实现的。”
贺予文边吃着糕点，边含糊着口齿回他。
“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裴灿礼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今天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今天的愿望？他到底有几个愿望？
贺予文想这样问，但还是没开口，继续吃着他手里端着的那碟糕点。
毕竟大少爷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愿望多些也不出奇，她早早便习惯了。
话虽如此，但糕点吃完了的时候，贺予文还是抬起头，瞥他一眼，有模有样地问：
“那你之后还有什么愿望吗？”
裴灿礼将空碟收进盒里，取出条帕子替她擦着嘴角的糕点碎屑。
贺予文小小地闪躲了下，还是没避开。
“我的愿望啊……”
裴灿礼拖长了些调子，贺予文抬眼看他，故作认真地点点头。
他的动作很轻，明明只那一点碎屑，他却擦了好一会儿。
贺予文站着没动，等着他后面的话。
“我之后的愿望，就是文文可以一直陪着我，在这镇上待着就好了。”
“不知道文文，能不能够实现我这个愿望？”
裴灿礼的表情同往常一般自然，但这缓声着说出的话，又让人觉着，他这个愿望很是认真。
贺予文原先没想太多，但这会儿，也莫名犹豫起来。
她斟酌着，很快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至少是她自以为他最想要的答案。
“会的，我会实现你这个愿望的。”
至少，她离开小镇前，会让他暂时实现的。
裴灿礼没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贺予文觉着，他似乎不太信她这话。
可他脸上的笑意又那样真切，她便没再想太多，只伸出手牵住了他，适时地开口：
“我们一道走吧。”
裴灿礼拿稳了食盒，反握住她手背。
“好。”
没更多话，他们默契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裴灿礼又开始寻话题同她聊天。
“今日的糕点合心意吗？”
很是寻常的问题，没什么回答的意义。
但此刻，贺予文并没什么反感。
她点点头，“很好吃。”
说完，她小小声地补充了句：
“就是太少了些，有点吃不够。”
裴灿礼笑笑，配合地接话：
“下回我带多些。”
贺予文愣了下，没接过话茬。
本来只是随口说说的。
“今日生神仙在家吗？”
裴灿礼突然这样问，贺予文点点头，开口道：
“在的，我今日过去的时候，见他似乎是在家休息着。”
说着，她反应过来皱了皱眉，觉着裴灿礼这个问题实在是多此一举。
她才刚刚说去找了生神仙还愿，这会儿他便又问她生神仙在不在了。
想了想，她开口问：
“你也有事要找生神仙吗？”
裴灿礼点点头，面色如常。
“我托他替我买了样物件，晚些时候得找他拿。”
贺予文想不出应些什么，只得敷衍地说了句“哦”。
“文文见过西洋钟吗？”
莫名地，贺予文想到方才在生神仙处时，听到的那声钟响。
她摇摇头。
远山镇没太富裕的人家，便是有些家底的，也是请人打面好的木钟，或是直接买现成的。
至于这西洋钟，她倒的确没见过。
“那明日安好了，文文来我这儿看看怎么样？”
贺予文对上他目光，点点头。
“好。”
“那便这样说定了。”
裴灿礼的眼睛又弯起来，眼尾浮现些浅浅的纹路。
好奇怪，她最近总观察到这些。
明明之前都没发现过的。
贺予文的心情有些浮起来，出了会儿神。
路边有车夫拉着黄包车跑过，她走在内侧，裴灿礼站定来，靠近了她些。
本想同她说些话，见她出神着，声音也放轻了些。
贺予文却突然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他。
“不接着走吗？”
裴灿礼摇了摇头，目光移到街旁的小食铺。
“还是先去吃些东西吧，不然文文都要饿出神了。”
他话里夹杂了些玩笑的笑意，表情故作无奈着。
贺予文皱起眉，轻声反驳着：
“我才不是饿出神的。”
分明是他太奇怪，才害得她跟着乱想。
但话说着，贺予文的动作又顿住。
才不要给他留下乱茬。
裴灿礼也没细究下去，只是点了点头，便牵着她走过去了。
他没接着说，贺予文便默认他是明白意思了。
凭借着最近识字的成果，她辨清了对面食铺菜单上的字。
她道：“想吃清汤面。”
裴灿礼侧头看她一眼，熟悉的纹路又重新显现在眼尾。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