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李悠然是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活泼可爱,与原主沈卿乃手帕交,时隔一年相见,她激动地差点哭出来,在门口便拉住她叙旧。
好不容易被沈钦钦劝得冷静下来准备进屋说话,身旁却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沈二小姐嘛,一年多没人见着你,大家都以为你跟谁私奔了呢。”
沈钦钦皱了皱眉,偏头看见一个穿着张扬的姑娘满脸挑衅,不容她有所反应,手臂便被李悠然一扯拉到她身后。
“但凡与卿卿相识的,谁不知她身子柔弱又孝顺,刚养好病就去侍奉外祖母,你怎可在此污人清白?”
“亏得你父母给你取名张心柔,望你慧智兰心,温柔和善,若是见你此刻在伯爵府大放厥词,粗俗无状,怕是要气个仰倒,悔生你这个恶女。”
“天呐,伯爵夫人一生高贵清雅,哪次宴会不是欢乐和睦,今日迎来你这等惹事生非之客,真真是大不幸,也不知你张家是故意为之还是叫你两面三刀的模样骗了去,家门不幸啊。”
李悠然一张嘴叭叭地一顿输出,愣是叫张心柔插不进嘴,几句话便嚷嚷地人尽皆知,连男厅那边都有人出来查探情况,张心柔察觉到众人视线,只觉羞愤无比,无地自容。
“李悠然你休要胡说八道!”
偏偏此事沈颖从厅内出来,一脸心疼地抓着沈钦钦手,面上温柔委屈,说出的话却不客气,“都是大姐不孝,嫁的远了,外祖母生病都未能侍候,还得二妹受累,如今又受人诟病,不过二妹放心,你姐夫虽人微言轻,手下倒有几个兵,好歹不能叫人拜拜欺负了你。”
沈颖夫君任职时立功升了官职,此番进京便是圣上亲口召见,此刻怕正在皇宫内接受褒奖,八成就要平步青云,张家是好日子过腻了才在这个节骨眼惹沈家。
张心柔被身边丫鬟扯了扯,也反应过来,但心有不服,又气又不甘,最后喊了一句,“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去告诉姑姑。”说完就哭着跑开。
张心柔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无外乎是仗着家里亲姑姑是后宫姝贵妃,颇得盛宠,可她却看不清,后宫百花齐放,没有谁能够盛宠不衰,更何况今年选秀才刚结束,皇帝要宠幸新人,姝贵妃能否继续得势还不一定呢。
经此插曲,倒是没人再敢找沈家不痛快,沈钦钦也乐得跟在沈颖后头做个病弱寡言的弱女子。
宴会很快开始,吃蟹赏菊,品茶吟诗,直到宴会结束张心柔也没再出现,众人更觉沈家前途无量,得知沈颖会在娘家小住几日,便有不少先前做旁观状的夫人小姐向沈家表达了善意。
散场时,沈颖敛着眼里的春风得意,亲热地拉着沈钦钦坐上马车离开,途中,沈颖不动声色地试探开口。
“听春桃说你遇上了林家大公子?”
“是。”
“哎,卿儿你听姐姐一句,咱们女儿家嫁人,比起家世更重要的是人品,不瞒你说,当初得知你姐夫只是地方小官,我也是不太满意的,但寻思着爹娘总不会害我,便嫁过去了,两年多光景,你姐夫不仅对我照顾有加,官途也顺利,你看今日席上谁不给我几分高看?”
沈钦钦已经知晓沈颖会做说客,便低眉顺眼听她说完,然后乖顺点头,“姐姐不必担心,我已经想通了。”
沈颖乐了,“许久不见,妹妹果然长大了,你能明白父母苦心就好。”
回到沈家,沈夫人得知沈颖怀孕的消息果然欢天喜地,若非月数少不宜外宣,她恨不得让全天下知道,即便如此,全府上下也都为了伺候好大小姐忙碌起来。
所以当第二日李悠然登门拜访时,沈夫人欣然应允,还道沈钦钦自从回家后就沉默寡言,定是心系外祖母,让李悠然多陪陪她,其实是她忙着照顾大女儿无暇顾及二女儿这边,又不想让二女儿觉得受冷落。
李悠然不疑有他,自是满口答应。
彼时沈钦钦正在发愁要如何实行逃跑计划,大概是因为昨日在伯爵府与林翔宇见了面,沈夫人对她放心不下,特意调了一个大丫鬟给她,说是教她规矩以免嫁人后出差错,实则兼顾监视。
听说李悠然来看望自己,沈钦钦并未有什么心理波动,只当是原身的小姐妹过来叙叙旧,聊聊八卦。
却未料到李悠然并非塑料姐妹,是真闺蜜,因为她一进屋就打发了所有人下人,然后拉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道:
“你都跑了一年多,为什么还要回来?若是缺银子活不下去可以给我写信啊,我还能不管你嘛……你是不知道,那林翔宇半年前就怀疑你出了事,转头就把表妹纳进府,连孩子都三月了,就算你清白回来,等你嫁过去指不定要遭什么恶心事,那位表妹可不是个好的。”
沈钦钦短暂怔愣后,故作犹豫道:“你都知道的事,爹娘自然也知晓,他们既然没说,应是不足为惧吧?”
李悠然登时张大嘴巴,一双大眼睛盛满了不敢置信,好似在说“你怎么变这么怂了”,随即猛地拉下脸,眼中震惊转为冷静,并隐隐透着悲哀。
“高门贵女,世家小姐,说出去风光无限,可又有几人不是做了权势争夺中的牺牲品,我这辈子是不可能逃得掉的,本以为你会有所不同……罢了,你想的开就好。”
言罢,一室无言。
李悠然见沈钦钦没说话,眸中闪过失望,随即恢复笑脸,将话题转移至别处,拉着她说了许多八卦趣事,面上热情不减,但沈钦钦还是能察觉到她微妙的变化。
“呀,看我这张嘴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我娘要骂人的,卿卿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哈。”
见时间差不多,李悠然没有任何不舍地起身要离开,刚踏出一步却被人扯住了袖子。
“悠然,明日我们出去逛逛吧?”
李悠然回头,眉眼闪过犹豫。
沈钦钦立马垂下眼,神情看起来落寞又可怜,“婚期将近,待大姐走后我怕是不能再随意出府了,我怕再见不到你。”
到底是曾经臭味相投的好姐妹,以后更是同病相怜,即便怒其不争,生出疏远的心思,可终究做不到说断就断,李悠然暗自叹了口气,拍拍沈钦钦的手。
“一年来你连封信都没写过,可别指望我轻易能饶了你,准备好银钱吧。”
沈钦钦咧嘴一笑,“明日所有行程费用我全包了。”
李悠然抬起下巴傲娇地哼了一声,然后扭头离去。
*
好在沈夫人是亲娘,沈家与李家交情也好,所以听沈钦钦说要哄李悠然,沈夫人大手一挥给了她一袋银子,里面还有几张银票,加起来足有千两。
沈钦钦暗自感叹一番,便出门与李悠然会面。两人约在京城有名的酒楼,先是大吃特吃了一顿,接着便去逛街买首饰衣服,李悠然说是要狠狠宰她一回,但遇上称心的贵重之物还是坚持自己掏腰包。
待逛累了两人便到茶馆喝茶休息,李悠然问接下来行程如何。
沈钦钦笑嘻嘻道:“林大哥说成婚后就要南下,不知下次回京是何年月,我想趁今日高兴,尽量多看看京城的风景。”
李悠然闻言脸色微变,隐隐有发怒的迹象。
沈钦钦便拉着她衣袖撒娇,“好悠然,求求你啦。”
李悠然神色复杂,终是没有拒绝,只是没好气道:“所以接下来到底去哪?”
沈钦钦想了想,随即眼睛一亮,“先去游湖吧。”
李悠然皱了皱眉,想说南方多山清水秀之地,她不去享京城独有的繁楼琼宇,怎偏挑那无聊的游湖?最终她也没问出口,总归今日主要是陪她。
殊不知沈钦钦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去游湖是另有目的。
月西湖很大,水上乐舫尤为出名,晚上最为热闹,当然,正经公子小姐出游还是多在白日,故而周边生意繁多,白日也很热闹。
例如游湖赁船,沈钦钦可是花了不少钱才租到一条好船,不算豪华,但也绝不寒酸,正适合像她们二人这般相伴出游的官家小姐。
春红与芍药将提前备好的吃食一一摆上桌后便走出船舱,将舱内空间留给两位小姐。
李悠然随手捏了颗果脯送入口中,不解道:“不是要看风景么,我看你怎么像是换个地方吃吃喝喝?”
沈钦钦忽而压低身子向前,小声道:“其实游湖是借口,我主要是想去乐舫玩玩。”
李悠然面露惊讶,并隐含期待,“那不是寻欢作乐之地么,你不要名声啦,而且我听说那地晚上才热闹,你去做什么?”
沈钦钦嘿嘿一笑,难得露出几分羞色,“就想婚前放纵一把,但也不能太胡闹嘛,我打听过了,这乐舫虽晚上闹些,却也是正经地方,白日客少清净,我们去也无妨,据说公主郡主也去过呢。”
李悠然扯了扯嘴角,盯着她看了良久,最终吐出一句,“还得是你。”
李悠然喜欢和沈卿一起玩除了两人兴趣相投,最重要的是沈卿不仅鬼主意多,还敢想敢做,昨日见她之后还以为她被现实磨平了棱角,原来没被磨平,还剩了些鼓包。
在沈钦钦掏出男装那一刻,李悠然恍惚有种回到年幼时两人合伙恶作剧的感觉,只觉热血回归,血液沸腾。
“哼,那本小姐就舍命陪君子了。”
两人摇身一变成了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模样,春红与芍药有心劝说,无力阻止,最后也只能含泪换上小厮衣服,咬牙登上乐舫。
乐舫即是建立在船上的娱乐场所,主营卖艺与酒食,最豪华的一舫有四层高,越高越贵。
沈钦钦带着李悠然登上第二层便未再上,寻了个角落的雅座坐下,先点了一桌子美食,见舱中冷清还点了几首清曲儿。
李悠然像个正在偷腥的猫眼珠咕噜噜四转,生怕遇到熟人,又忍不住去看那抱着琵琶掀帘而出的清丽美人,于是并未注意到沈钦钦朝另一侧角落里的人做手势。
沈钦钦以如厕为由离开食区,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见有人跟来才上楼开了一间雅间。
关上房门,跟在后头的人立马扯开嘴角,笑眯眯道:“看来徒儿过的不错,这包间可贵了呢。”
沈钦钦没心情跟他废话,直奔主题,“我这有个私活,你接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