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求
唐天前阵子交了个女朋友,平常做保镖的工资他一般都会给他爸妈,可女朋友花销大,他每月的工资也存不住。
吃饭,看电影,买包包首饰……这些都要花钱。
只要女朋友开心,唐天也心甘情愿地掏钱,可尽管这样,她还是提出了分手。
唐天坐在地上,连着打了好几个酒嗝,他抱着周厉的腿抹眼泪:“我之前就发现她有点不对劲,我俩在一起的时候,总有陌生男人给她打电话,可我信她,就一直没问。”
他那时候虽然怀疑,但也没多问,毕竟是好不容易找来的女朋友。
两家条件差不多,他都想好了,等存够钱,他就向她求婚。
唐天继续哭诉:“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她跟那个男人打电话,她叫他亲爱的,说话还很亲昵。我一时没忍住,就跑过去质问她。厉哥,我没想过分手的,她人很好,我每次值班,她都会给我送饭来。我也是真心待她,可那次争吵过后,她却执意要分手。”
周厉吸了口烟,沉默不语。
唐天的脸上布满泪水,他哽咽着说:“她嫌我穷,说每月给的钱根本就不够花,可那个男人不一样,他是富二代,家里很有钱,可以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她想要最新款的包包,可我买不起,只能挑便宜的送她。橱窗里的那双高奢水晶高跟鞋,她一直都想要,可我怎么可能买得起?厉哥,我连双鞋子都买不起……”
他抱头痛哭:“她说的没错,保镖就是给有钱人看门的狗,没地位,更没出息。”
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些人生来就是牛马。
唐天的视线变得模糊,泪水刚抹去又源源不断的往外冒。
他眯起眼竭力去看自己粗糙的双手,这双手在工地里搬过砖,在大雨中卸过货,在雪地里推过车。
他这么拼命生活,为的就是填饱肚子,争口气。
可却抵不过别人会投胎。
他有时候会想,自己是富二代该有多好。
周厉把人从地上拉起,他同样粗糙的手重重地拍在唐天的肩上,无声的给他安慰。
“厉哥,我真的很喜欢她,还想着她能嫁给我。”他东倒西歪地坐着,垂头丧气的说:“可我没钱,养不起她……”
周厉的眸色沉沉,嘴角扯出苦笑,他又何尝不是?
家里那位小祖宗,他更养不起。
唐天又嘀咕了一阵,倒头趴在桌上睡着了。
周厉深吸一口烟,又重重呼出一缕白雾,他的黑眸里泛着冷意,整个人如同死水般沉寂。
他连着抽了三根烟,剧烈咳嗽过后,他拿起一瓶啤酒,单手一掰,掀开瓶盖,仰头一口气灌了一瓶。
乱糟糟的路边烧烤摊,男人不要命似的,不停的往胃里灌酒,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板寸头下一张脸面无表情。
他把剩下的酒都往右手上倒,那里有一道狰狞的血口子,酒精刺激着裸露在外的皮肉,疼得额前的青筋凸显,他心里反而好受了些。
结完账,周厉扶起唐天,两个男人满身酒气,醉醺醺地站在一起。
他扶着人正要离开,却被烧烤摊的老板喊住。
中年男人拿起凳子上的草莓蛋糕,冲他说:“哎!小伙子,你们的东西落下了。”
周厉的黑眸落在那盒蛋糕上,他很快摆摆手,扶着唐天沉默着离开。
不该奢求的东西,又何必执着。
“不要了?那我可扔了?”
身后,老板拿着蛋糕盒走到垃圾桶旁边,随手扔了进去。
“砰”的一声响,草莓蛋糕落进脏污的垃圾桶里,原本完好无损的蛋糕碎裂开。
周厉的脚步一顿,眉眼微沉继续往前走。
就近找了家宾馆,安置好唐天后,周厉又急忙赶回小巷子。
大小姐一个人待在那,他不放心,保护好她是他目前的工作,他理应尽到职责。
拿钱办事,就算他是给颜家看门的狗,也要负责任地看好门。
周厉回去时,小院里黑漆漆的,她屋里也没亮灯。
不确定人是否在屋里,他站在颜喻房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万一她已经睡着了,他敲门把人吵醒,她肯定会生气。
周厉不想让她生气。
“周厉?”从屋里传出她软糯的声音。
周厉推开院门的时候,颜喻就听到了动静,猜到是他回来了。
“是我。”他应声:“早点睡,明早还要去学校。”
话音刚落,他正准备转身,房门从里面被拉开,颜喻穿着睡裙,上半身裹着小毯子站在他面前。
大小姐的卷发凌乱,头顶还有一缕呆毛挺立,傻乎乎的。
周厉别开眼,余光看到她细嫩的手伸过来。
颜喻冲他招手:“我的小蛋糕呢?”
她歪头看着他空荡荡的双手,说好的草莓蛋糕呢?
颜喻向他走近几步,刺鼻的酒气让她瞬间皱紧眉头,他这是喝了多少酒?熏得她发晕。
她捏着鼻子躲到门后,小脑袋探出问他:“你喝酒了?好难闻!快离我远点!”
她脸上的嫌弃丝毫不掩饰。
周厉抿唇后退,心尖好似被针扎了一下,疼得他窒息。
“去睡吧。”他说完,快步进了隔壁屋。
“哎?”颜喻依旧捏着鼻子,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小声嘀咕:“小蛋糕呢?不是说好了会买的。”
骗人。
这晚周厉没去冲澡,他身上的味道实在不好闻,酒味混杂着烟味和血腥气,令人作呕。
也怪不得她会嫌弃,他自己都嫌恶心。
他贴着墙滑坐到地上,墙后就是颜喻的房间,两人仅隔着一面单薄的墙,却是云泥之别。
周厉仰头抵着冰冷的墙面,无声无息,如同死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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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完课,周厉没让颜喻再回小巷子,他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轻易替她遮挡住刺眼的阳光。
“送你回颜家,或者季家。”他看着不远处的喷泉,语调平静的说。
水柱往上喷涌,又往四周散开,凉丝丝的水汽在太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七色彩虹,美丽又晃眼。
“你生气了。”她肯定的说:“本小姐哪里惹你了?”
颜喻仔细回想,她似乎并没有得罪他。昨晚他没买小蛋糕,她都没跟他计较,他可好,莫名其妙又生气。
周厉看着她身后的彩虹,突然出现,又很快消失,眨眼之间,抓都抓不住。
“回颜家,还是季家?”他又问一遍。
颜喻冷哼,不说拉倒,蹬鼻子上脸!
“用不着你,本小姐自己会回去!”
那个破旧不堪的小巷子,她再也不会去!
颜喻从他手上扯回自己的小包,看到他缠着绷带的手,她顿了顿,丝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两人离得越来越远,周厉紧盯着娇俏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他看着她在路边打车,看着那辆出租车在道路尽头消失,他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酒吧,周厉去的时候,刀疤男已经喝了一瓶酒。
“龙哥。”周厉叫了声,刀疤男叫龙飞,三十出头,前几次两人都配合得不错,也逐渐熟络起来。
“快坐。”龙飞笑了笑,给他倒了杯酒。
酒吧里震耳欲聋,龙飞说话都得扯着嗓子,他喝了口酒,偏头对周厉说:“小子,你最近是不是缺钱?”
每次干架都跟拼命似的,第一次见他那副模样,连龙飞都被唬住了。
周厉垂眸,嗯了一声,他妈马上就要做手术,可手术费还没凑够。
龙飞环顾左右,突然附到他耳边说:“哥手边有个活儿,钱自然不用多说,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干?”
周厉带着厚茧的指腹摩挲着酒杯,他扯出僵硬的笑,问龙飞:“什么活儿?”
他觉得不是好活。
好活不会落到他头上。
龙飞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他有些神秘兮兮的,起身拍了拍周厉的肩膀示意他跟上:“来。”
昏暗的楼梯间里,龙飞点燃一根烟,脸上带笑缓缓说:“有人出钱,让我绑个人,是豪门家的私生子,你放心,不会伤人性命。你跟哥搭伙干,到时候钱你我二人平分。”
他抬手比了个五:“不少于这个数,一句话,干不干?”
龙飞眯着眼,透过烟雾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厉。
周厉的眉眼隐在暗处,他问道:“龙哥怎么会找我?”
龙飞把烟扔到地上:“你不是最近缺钱吗?哥看你这人实在,不耍滑头,身手也好,才想着找你合伙绑人。”
他用脚把烟重重碾灭:“实话说,别人我也信不过。小子,我的眼光不会错,我信你,跟着哥干,我们一起赚钱。”
周厉偏过头,黑亮的眸落在龙飞身上:“龙哥,绑架要是被抓,会进局子的。”
龙飞不甚在意:“哥今天给你交个底,我刚从里面出来,不带怕的。”
“当然,你也不用害怕,咱们拿到钱就放人,到时候去外头躲一阵再回来,他们也逮不到人。”
他把手插进裤兜,走到周厉跟前,眉间那道刀疤在昏暗的光影下异常骇人。
“小子,还是那句话,干还是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