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朱昭都会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
他自幼丧母,是皇后将他一手拉扯大,皇后将他视为终身的依靠,自然对他疼爱有加。所以,朱昭对这位养母,也有着很深的感情。
保定帝虽然与皇后感情平平,可是,倒也敬重她这个原配中宫,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在坤宁宫过夜。
而这两天,就成了一家三口畅叙天伦的时间。
本月十五,朱昭一大早就去了坤宁宫。
保定帝与皇后刚用过早膳,正在品茶叙话,就有太监来报:“太子殿下来了”。
“昭儿能来,说明他的身子已经完全康复了,不然他怕你我忧心,是不会来的”,皇后笑道。
“这孩子,素来心细,肯为别人着想”,保定帝道。
皇后便道:“男人家大多粗心,难得昭儿心细如发,这可是一件好事,为君者,多为他人考虑,将来肯定是一代仁君”。
“皇后,你这般说——”,保定帝摇头道:“可真是不懂这孩子了,他心性素来精明强悍,很会体察别人的心思,若说有多仁厚,那要看他想不想对谁仁厚”。
皇后嗯了一声:“那倒也是,总之,他对咱们是有孝心的,将来对自己的妻子儿女,想必也是肯体贴的”。
“说起妻子,昭儿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前两年就有大臣不断上书,请封太子妃”,保定帝道。
皇后不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按说,是该给他讨个媳妇回来了,这满城官家之女,臣妾也暗中多有留意,也有几个人选,只是不知道陛下的意思如何”?
“是哪几家的闺女,你且说来听听”,保定帝登时来了兴趣。
“有西平王简家的闺女,那丫头生得是真好,据臣妾看来,京城里所有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没有一个能在容颜上超过她的”。
保定帝摇了摇头:“娶妻娶德,容貌太过出色,心性便难免高傲,未必有母仪天下的胸怀”。
皇后又道:“燕国公的嫡长女也不错,关键是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保定帝又摇了摇头:“女子无才便是德,才女大多清高,目无下尘,且都不擅长庶务,太子妃将来可是要做皇后的,不会管理后宫,只会吟诗作对,那怎么成”。
皇后不禁有些沮丧,她仔细想了想,又道:“兵部尚书,兵马大元帅王青家的嫡次女,据说是贤良淑德,又聪明能干的,生得也很貌美”。
“这更不成了,王青手握重兵,他的长子常年镇守边疆,若是女儿将来做了皇后,生了造反的心思,那可是危及我朱家万年基业的”。
皇后低了头,说了声:“是”,便不再言语了。
保定帝见皇后如此,知道她心里不悦,便笑道:“你再想想,昭儿自己认识的人家里,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皇上,您是说上次救了昭儿的命的那两个姑娘”?
保定帝道:“那两个丫头,你觉得哪一个好些”。
皇后心念电转,心知皇帝定然是有了主意,只是她摸不透皇帝到底看上了谁,不敢贸然下定论,便道:“那两个丫头,董家那个温柔大方,知书达理,只是父母双亡,从小是个孤儿,杜家那丫头倒是清新质朴,又是南宁王唯一血脉,只是自幼被村妇教养,也跟孤儿差不多,若是在这两个丫头当中选的话,臣妾还真是两难”。
“要不,咱们回头问问昭儿的意思,如何”?保定帝笑道。
皇后点头:“不错,昭儿与这两个姑娘是同窗,他的亲事,他自己喜欢最重要”。
保定帝看着皇后,眼底流露出了满意之色,暗想,皇后倒是通情达理,知道强扭的瓜终究不甜。
他不由得想起当日与楚风的种种,今日,若是坐在这里与他闲话家常的,是楚风,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自己的幸福已然成灰,他绝不能让儿子再走自己的老路了。
夫妻两人正在议论,就见朱昭走了进来:“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夫妻二人见朱昭面色红润,声音响亮,便知他身子完全好了,都甚是高兴。
皇后便道:“昭儿啊,坐到母后身边来,母后有话问你”。
朱昭便上前,坐在了皇后身边的一张脚凳上。
“那日,楚楚和晚晴两个姑娘救了你的命,你可曾好生答谢人家”?皇后问。
“母后不是已经赏赐了首饰给她们了吗”?朱昭心中一动。
皇后笑吟吟地道:“母后送的,是母后送的,你自己可也得有些表示”。
“儿臣明白了,回头,儿臣便让心墨从东宫的库房里取些金子出来,送给她们做谢礼”。
“昭儿啊——”皇后开始套话了:“你看,这两位姑娘,哪一个比较好”?
朱昭心念一动,只见父皇和母后都很专注地看着自己,且都是面带微笑,瞬间就明白了母后的意思。
他轻轻咳嗽一声:“儿臣觉得,两个都好”。
“那可不成,楚楚是侯门千金,晚晴是国公之女,又是南宁王的外孙,哪一个也不能做侧妃,这两个,你只能选一个”。
皇后说话的声音虽轻,可听在朱昭耳中,却是震撼不已,一时间,他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却一个也抓不住。
“若是选了楚楚,自己就与晚晴终生无缘了,若是选了晚晴——”。
朱昭转念又想:“可是,不知晚晴对自己究竟是何心意”。
这时候,母亲的音容笑貌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母亲是那么美,那么温柔,母亲对自己永远都有耐心,母亲在世的时候,朱昭日夜都离不开母亲,每次都是在母亲怀里睡熟了以后,才被王嬷嬷抱着离开。
可是,儿时的朱昭,也无数次看见母亲独自垂泪的样子,母亲独自带着他的时候,总是一脸的愁苦,眼泪经常滴落在他的身上。
他伸出小手帮母亲擦拭眼泪,母亲却哭得更凶了。
那时候,他小小的心灵里满是惶恐,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母亲生气。
长大后,朱昭就才明白,母亲的伤心,是因为和所爱之人分离。母亲是被迫嫁给父皇的,虽然父皇很是宠爱母亲,可是母亲心里却没有父皇,所以,她过得非常痛苦。
强扭的瓜不甜!
想到这里,朱昭便道:“父皇母后的好意,儿臣感激,只是,古人说三十而立,儿臣今年才十八岁,还早着呢,这选妃一事,不必着急”。
“胡闹,虽说三十而立,可那是寻常百姓家,你是太子,是国之储君,便该早日开枝散叶,为你父皇多添几个皇孙,这样江山社稷才能稳固”,皇后正色道。
见朱昭低头不语,皇后也不禁生了火气:“你自己若不选,父皇和母后可就代你选了”?
朱昭心头一震。
保定帝见了儿子神色,心知必有缘故,便道:“好了皇后,此事不急,日后慢慢再议”。
说完,又对皇后道:“近来,陈贵妃那心口疼的老毛病犯的次数更多了,宫里那些御医都是不中用的,皇后可以想些法子,寻访些民间高人,来宫里给她瞧瞧病”。
“臣妾知道了”!
“昭儿,你随父皇去御书房,父皇还有点事要你做”!
朱昭闻言,便道:“母后,儿臣告退”。
便跟着保定帝离开了坤宁宫。
到了御花园里,保定帝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太监,那些太监知道皇上定然是有话跟太子说,便都远远地落在后面了。
保定帝便道:“昭儿,你告诉父皇,为何不肯选妃”?
“父皇,儿臣,学业未成”。
保定帝不禁有些好笑:“父皇面前,不必说这句话来搪塞,说吧,你是不是看不上那两个女娃”。
朱昭顿时大窘,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既然你都看不上,那也不必选了,这两个女娃都救过你,咱们需好生报答人家,回头,父皇让你母后给这两个女娃各自指一门好亲事,也算让她们终身有了着落”!
朱昭心里一惊,便要出声反对,想了一想,又硬生生忍下了:“父皇,您打算给她们赐婚,那你打算赐给谁”?
保定帝便一脸正经地道:“当然选个公侯人家,或者干脆在你几个叔伯兄弟中间选一个,相貌要英俊,人品要好,家世要相当了,你觉得如何”?
朱昭心里顿时百般的不是滋味,只是一言不发。
保定帝顿时哈哈大笑:“昭儿,告诉父皇,你到底中意哪一个,不然,父皇可真要指婚了”?
朱昭一张俊脸,登时红了起来,他支支吾吾地道:“父皇,儿臣便是看上哪个,也要姑娘家心甘情愿嫁给我,才是正理,强扭的瓜不甜啊!就算是天家,硬是把人娶进来了,日子也是过不好”。
保定帝点了点头:“说得不错,是要下功夫,把人家姑娘的心给拿下来,再娶进门,不愧是朕的儿子”!
“那父皇——该不会再指婚了吧”?
保定帝笑道:“傻儿子,不指了 ,难得看你这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