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第二日清晨，晚晴梳洗完毕，正在花厅里用早点，就听小书来报：“小姐，我听说，昨儿晚上，六儿被太太杖毙了”。
晚晴将咬开的羊肉饺子放在醋碟里蘸了蘸，吃完了饺子，才淡淡地说：“知道了，等下，你把咱们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包括那些做粗活的婆子们，都叫到花厅里来”。
小书答应了，不到片刻，花厅里就站满了听雨轩的下人。
晚晴坐在花厅正中的太师椅上，接过翠屏递过来的茶盅，揭开盅盖，轻轻抿了一口茶，方慢悠悠地道：“六儿的事情，想必，你们都听说了吧”。
众人垂手而立，都没有说话。
“小琴，你倒是说说，你们可都听说了六儿的事情”？晚晴又道。
小琴低声道：“小姐，这事，大家都知道了，六儿诬陷主子，罪该万死，白白辜负了小姐平日对她的恩情”。
晚晴嗯了一声，随即又道：“那六儿的下场，你们可都知道了”？
众人的脸上就有些茫然。
晚晴便道：“姑姑，你告诉她们，六儿现如今是怎样了”。
翠屏道：“六儿已经被太太下令，乱棍打死了”！
众人都低下了头，花厅里一片寂静。
晚晴将茶盅还给翠屏，站了起来，缓缓道：“我可真没想到，我听雨轩里实在是人才辈出啊，居然还有人那么严密地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冽起来：“那晚，我从街上回来，将假玉镯放在一个极为隐秘的所在，当时六儿可没在我身边，你们当中，是谁把玉镯的所在告诉了六儿，或者是六儿后面的人”？
听着她清冷的语调，众人心里都有些惧意，都觉得眼前的大小姐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是谁将玉镯的所在告诉六儿或者二小姐的，自己站出来，我留她一命”，晚晴冷冷地道。
众人还是鸦雀无声。
晚晴冷笑一声：“小书，昨日，你可是跟着我在大厅里的，你说，荷香姑姑审问我的时候，我爹是什么态度”？
“老爷一力回护小姐”，小书立刻说。
“那你再说说，我爹为了回护我，是怎么对待太太的”？
小书道：“老爷打了太太一个耳光，然后太太气得晕过去了”。
“那我祖母呢？她是怎么说二小姐的”？
小书道：“老太君狠狠训斥了二小姐一番”。
晚晴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若是跟我祖母和父亲告上一状，在听雨轩严查此事，你们猜，你们的结果会是什么”？
人群还是一片无声。
晚晴道：“我记得当日，是小棋在我房里，看着我把镯子放进床头的夹层里的，小棋，是不是啊”？
小棋听她如此说，早已吓得浑身瘫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
晚晴眯缝起眼睛：“太太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通报消息的”？
小棋哭着直摇头：“是林大娘私底下找到我，塞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把您的一举一动告诉她的”。
“林大娘，林瑞家的”？晚晴沉吟了一番，转脸对小书道：“去望月居，把我父亲请来，就说我有急事请他过来一趟”。
小书急忙去了。
小棋浑身抖抖瑟瑟，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一会，杜猛就来到了听雨轩。
“爹，您总算来了”，晚晴立刻上前道。
“晚儿，你一大早叫爹来，有什么事情”？
晚晴转脸对小棋说：“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跟老爷说了”！
小棋磕了一个头：“老爷，奴婢该死，奴婢听了林大娘的话，将大小姐一举一动都暗地里禀告了林大娘”。
杜猛眉头一皱：“这次玉镯的事情，你也有份参与，是吗”？
小棋不住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晚晴拉着父亲的衣袖，眼泪汪汪：“爹爹，女儿这房子，眼看是不能住了”。
杜猛哼了一声，叫道：“青松，把这个背主求荣的奴婢拖下去，叫他们现在就乱棍打死”！
“老爷饶命啊，小姐饶命啊”！
小棋凄厉的声音越来越远，众人心底，都是一片寒意。
杜猛冷着脸道：“你们既然跟了大小姐，就该一心一意伺候她，若再发现有异心的，一样是个死，可听清楚了没有”？
众人齐声道：“听清楚了”。
杜猛又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与大小姐说”！
众人都散去之后，杜猛上前，关上了花厅的门。
晚晴看着父亲高大的身影，心头却是一片暖意，她终于体会到了来自父亲的爱了，原来，有个强势的有权有地位的父亲，真的是可以护住女儿周全的。
杜猛怜爱地看着晚晴：“孩子，你受苦了，是爹不好，没能护住你”。
“爹——”晚晴的声音哽住了。
杜猛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脑海中却浮现出妻子临终时的面容，那眼神，哀伤里带着凄婉，十多年来，每每午夜梦回，这眼神都让他如痴如狂！
女儿的面容，与妻子一模一样，他突然有一种骄傲之感，九五之尊又如何？楚风依然是他的发妻，楚风生下的，依然是自己的骨肉，自己与楚风才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人，因为两人有着共同的血脉。
女儿的存在，就是自己曾经真实地拥有过楚风的证据，不应该是自己嫉妒皇帝，而应该是皇帝嫉妒自己才对。
想到这里，他柔声道：“晚儿，你长得真像你娘”。
“爹，您很想念我娘”？这是第一次，晚晴向父亲谈论起了母亲。
杜猛叹了口气：“爹见你娘第一眼开始，就有了非她不娶的想法，虽然你娘一辈子不待见爹，可是，爹却依然觉得，这辈子很值”。
“那娘为什么不待见你”？晚晴忍不住问道。
杜猛凄然一笑：“就算你娘不待见我，我也感激她为我生下了你，你走失之后，我曾经派过很多人寻找你，可都是毫无下落”。
“爹，那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娘生你之后，身子一直不是太好，再加上你外公战死，你又丢失了，你娘经不起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就撒手去了”。
晚晴看着父亲的表情，暗想，看来父亲并不怀疑母亲的死因，如果他怀疑母亲是被人害死的话，以他对母亲的深沉的爱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于是，她决定再试探一下父亲的态度。
“爹，林瑞家的，为什么这么恨女儿，难道是因为我娘在世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情让她怀恨于心了”？
杜猛的脸上掠过一丝难堪：“晚儿，你娘在世的时候，这林瑞家的还是在三门外做粗活的。根本不可能见到你娘”。
“那她为什么要跟女儿过不去”？
杜猛深深叹了口气：“晚儿，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继母纵然对你不慈，可是好歹，你那三个兄弟姐妹是她生的，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晚晴暗暗叹息，翠屏说得对，父亲固然疼爱自己，可父亲毕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父亲，父亲就算再不喜欢胡氏，也要顾念他那三个子女。
想到这里，她又道：“爹爹，您觉得太子殿下如何”？
杜猛呆了一呆：“晚儿，一入宫门深似海，自古无情帝王家，爹爹还是希望，你将来能寻个个门当户对的，夫妻恩爱一辈子，爹将来去了那边，也能见你娘了”。
“爹难道不希望，儿能一朝飞上枝头，光耀我杜氏门楣”？
杜猛微微一晒：“我儿，你若真的飞上枝头，会真的打算光耀我杜氏门楣吗”？
晚晴不动声色，继续道：“儿只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罢手”。
说完，她便仔细察看父亲的脸色，她觉得，父亲最担心的，不是胡氏，而是自己的三个子女，如果自己当上了太子妃乃至皇后，只是想拿回母亲的嫁妆的话，那么，只要将嫁妆给了自己，自己就会放过胡氏。
虽然胡氏有过暗害自己的行为，可是，毕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自己也并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等太后一死，父亲完全可以让胡氏出家谢罪，或者将她送到庄子里，化解了和自己的恩怨，那么，自己也就不会再追究此事。
到那时，就算自己不提携胡氏所生的子女，那父亲的庶子，也可以受到重用，前几日，她就听说，父亲的一个小妾有了身孕，若是男孩，一样是杜氏子孙，一样可以光耀杜氏门楣。
而父亲这个年纪，完全可以再娶几房小妾，多生几个儿子！
她能想到的，父亲肯定也能想到，父亲明显是个精明人！
果然，过了半晌，杜猛开口了：“我儿，你继母是你继母，你兄弟是你兄弟，对不对”？
晚晴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只要女儿能够取回自己的东西，自然会顾念骨肉情分”。
见父亲缓缓点头，晚晴暗暗攥紧了拳头。
认真说来，不算她欺骗和利用父亲，到时候，若是自己突然发现了胡氏杀害自己生母外公以及养父母的事情，父亲也没有理由阻拦自己杀了胡氏，不是吗！
还是，先拿回母亲的嫁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