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叶力气又大了
钟子期从门内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副怪异的场景,至于哪里怪,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夏韫一边殷勤地扶着谢林之的胳膊,一边使劲儿的将叶凌凤往边上推了推。
谢林之虽然看起来面带微笑,但额角的汗让他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叶凌凤则使劲儿瞪着夏韫,无奈对方愣是假装眼瞎,扶着谢林之一时不察还差点给站在前面的钟子期行了一个大礼。
“哎呦,王爷,这可使不得!”
钟子期三步并做两步,堪堪挡住了两人不稳的姿势。
“多谢王爷,剩下的谢某自己便可。”谢林之大约也没料到这传闻中的康乐王是这个性子,生怕身边的人再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来,不待对方回话,已经先一步进了大厅。
闷热的空气中顿时弥漫了丝丝凉意,让他方才拘谨又胆战的心情这才放松了下来。
“阿锋,这是怎么回事?”钟子期见人都走进了屋里,这才跟在叶凌凤身后小声开口。
叶凌凤无奈地蹙着眉,叹了口气:“如你所见,姓夏的又神经了,对了,饭菜好了吗?”
钟子期闻言依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只是神思不属进门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
“哎呦,钟兄何必如此?咱们都这么熟了,不必多礼。”夏韫热情地开了口,但站在原地的脚却是纹丝未动。
钟子期心说熟个球,分明就是对方自作多情!他这些日子和夏韫相处下来也算是明白了叶凌凤对康乐王嫌弃的缘由,一想到两人如今的关系,不由得感觉自己昨日的担心纯属多余。
“行了,先吃饭,林之,这是我的副将,也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钟子期。”叶凌凤介绍完方对着钟子期说道:
“子期,这是谢相的大公子,也是我的儿时的好友,谢林之。”
钟子期和谢林之闻言相视一笑,倒是让叶凌凤产生了丝丝奇异。
“谢公子,没想到又见面了。”
谢林之嘴角微微弯了弯,既不刻意也不疏离,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亲近之感。
“既然都是兄弟,何必如此见怪,叫我林之即可,不知我称你子期可好?”
钟子期看着对方的神色突然有一种恍惚,仿佛周身充满了檀木的香味,悠久沉静。
“林之兄。”
叶凌凤眯了眯眼,钟子期虽然比她出门多了一些,但大多也只是出门办办事,竟然认识谢林之?
“你们认识?”
钟子期笑了一下:“阿锋,原来你所说的故人竟是林之兄。早知如此,我就让人备些清淡之物了。”
谢林之也眉眼弯了弯,看起来更加平易近人:
“子期兄不必如此。我二人之前因为书画相遇,一见如故。没想到子期竟是凌锋的副将,还要多谢子期上次赠画之情。”
“哪里,正所谓红粉送佳人,名画赠知己。还要多谢林之兄上次买画时帮的忙,不然我就要被人坑了。”
叶凌凤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回恭维,扶了扶额:
“好了,好了,我快饿死了,咱们边吃边说?都是自家兄弟,也就不整那些虚的了。子期,你快叫人备菜。林之,坐!”说完她仿佛终于想起了夏韫,随口说了一句:
“嗯,王爷也坐!”
夏韫闷闷地抢占了叶凌凤左手边的位置。
叶凌凤这才发现,这康乐王的小脾气竟然还在作祟。最明显的就是,谢林之每一筷子下去,筷下的餐食必然被对方抢先一步夹走。
谢林之开始只是愣了一下,随后仿佛也并没有在意什么,依然和叶凌凤谈笑风生。
叶凌凤瞪了夏韫无果后,只得也加入了抢菜行列,她不动声色地用力压住了夏韫的筷子。
钟子期看着三人在饭桌上的较劲,摇了摇头。
“哎呀,这个鸡腿真不错。”说着夹入了自己碗中,顿时惹来两双直勾勾的眼神。谢林之看着饭桌上三人的互动,笑了笑,然后抿了口茶。
一顿饭吃完,叶凌凤原本极好的心情,也被夏韫那家伙的做派惹得一肚子气,碍于在场的人多,她也不好发作,只是趁谢林之和钟子期交流期间,拉过了夏韫,小声又凶狠狠地问道:
“你今日发什么疯?”
“哪有?阿叶~你可是怪罪我了~”
叶凌凤看着夏韫无辜的眼神,更加气不打一出来。
“你到底来干嘛了?”
“自然是想念阿叶了啊?你我二人昨日才订了婚,若不多加走动,难免惹人口舌。阿叶啊~今日本王听了好几首曲子呢,没想到你我二人之事竟然能博得如此多人的关注,真是……嗷!”
叶凌凤实在懒得听他的花言巧语,狠狠地踩了夏韫一脚。
一声哀嚎从房中传出,整个房间仿佛都随之震颤了一下。
“王爷?”
“您没事吧?”
谢林之和钟子期纷纷看了过来,开了口。
夏韫脸色青红交加,这许多日子不曾领略过叶凌凤的劲力,没想到对方的力道又大了不少啊。
夏韫幽怨地瞪了叶凌凤一眼,痛苦地吸了口气,这才不甘心地开了口:
“没——事,磕桌角了。”
叶凌凤方才的郁结这才消失了大半。果然,动手的快乐真比说话的乐趣多多了。
夏韫攥了攥手,找了位置坐了下去,将受伤的脚抬了抬,他总感觉鞋子似乎小了一圈。他正想看一下,这人下手是有多狠,叶凌凤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对了,你不是有大事吗?这饭都吃完了,您还有事?”叶凌凤看着夏韫凄惨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秃了毛的孔雀,似乎和山鸡也没什么区别。
叶凌凤挑眉看他,夏韫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人伤了他就算了,竟然还忍心现在赶他走。夏韫只觉得胸腔隐隐作痛,看谢林之的眼神不由得更加阴凉。
“阿叶~明日可是父皇的寿辰了,到时候大宴文武百官,这寿礼你可准备了?本王来此,不就是担心你这初来乍到,准备不周,又猜不出父皇喜好,擅自作主,反而送不到父皇心坎儿,所……”
“哦,子期已经准备好了。”
夏韫的话还没说完,叶凌凤已经堵注了他接下来的话。
什么?准备好了?夏韫只感叹今日来这里就是个错误,受了一肚子气不说,身心俱受了重大的创伤才是难受的。
叶凌凤看着对方方才还神采奕奕的样子,突然就住了口,然后期期艾艾地垂了下头,鼻尖细密的汗,眼圈泛着异样的红,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她原想再说一句,夏韫却突然起了身,漂亮的脑袋低垂,连着长长的睫毛都耷拉了下来,然后有些黯然地开了口:
“哦,既然准备了,那本王也没其他事了,如今本王还要管理各地送上来的寿礼,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就……先告辞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叶凌凤,这才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背影说不出的凄凉,仿佛受了无尽的委屈,让叶凌凤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
这人不是一直没心没肺的吗?她今日不过踩了对方一下,况且也没用多大的力啊?怎么就……瘸了?
叶凌凤看着对方消失在视线里的身影,蹙紧了眉,直到谢林之第三次喊她的名字,她才反应过来。
“啊?林之,你方才说了什么?”
那一瞬间,谢林之脸上飞快的闪过某种东西,仿佛是一种猝不及防的心伤,让他原本就有些恍惚的眼眸,更多了一种说不清的东西,然而只是稍纵即逝。随后他轻轻笑了一下,垂下眼,依然带着好友特有的关心问候,说道:
“康乐王说的也不无道理,当今圣上爱好书画,尤以前朝汪玺之为最。凌锋初来乍到,若不嫌弃,为兄刚好有一幅,赠予凌锋如何?”
叶凌凤闻言,没有立即答应,惹不住看了谢林之一眼,她直觉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无妨,我又不需要得到圣上的恩宠,等过了这阵子,还要回云州戍边呢,送什么不是送?何必浪费了林之的珍宝。”
钟子期闻言,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上次买到的那副?”
“不错,还多亏了林之兄帮忙,只是我原本是想竞拍付子的【山河明月图】,不料去得晚了些,只得拍中了这一幅【万里江山图】。”
钟子期闻言,皱了皱眉,他得到的消息是,陛下酷爱付子,所以他花了重金才求购的,原来陛下竟然喜欢的是汪玺之?
“不知谢兄是如何知晓陛下喜爱汪玺之画作的?子期惭愧,听闻陛下爱好付子,这才遍寻佳作。”
谢林之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陛下虽崇尚节俭,但却一向喜爱富丽堂皇的东西,付子的画清冷孤寂颇多,陛下又怎会喜爱?”
钟子期闻言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与叶凌凤对了一眼,这才开了口:
“如此甚好,那就先谢过林之了。正好,子期手里有一幅付子的画作,与林之交换,总不能让林之亏了去。”
叶凌凤也笑说道:“多亏了林之,不然明日我要是真送了子期准备的画作,这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凌锋何必介怀,我得到汪玺之的名作纯属偶然。我原本心仪的正是付子之画,如今也算得偿所愿罢了。”
叶凌凤也不在矫情,又邀了谢林之晚饭,谢林之这才告了别。
叶凌凤搓着手指,敲着桌面,良久才开口道:
“子期,看来你这画买的是中了人的圈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