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交谈间，外面的大厅已经恢复成了以往的亮堂，莹莹微光从底下的门缝里透了出来，黑暗下的楼梯间也显得没那么恐怖。
林姣眸里倒映着从手机屏幕上的小小光亮，还没想好该发些什么，倒是屏幕那头的莉利娅倒是先一步悲观起来。
「莉利娅：算了，你应该也搞不到她的。」
「莉利娅：最近A区地偶的握手券都炒出天价了都还求不到愿意出的人。」
林姣抿了抿嘴，有些不服气：「万一我可以呢。」
那边显然有些不信。
「莉利娅：你知道就连一张五分钟握手券都炒到快上好几十万了吗？」
「莉利娅：她的粉丝可比其他明星的粉丝吓人多了。」
「莉利娅：毫不夸张的说，除了林姣本人之外，就没人能拿到有关林姣的任何一件东西。」
林姣浮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顿了顿，眼底浮现出迷茫。
会不会有点夸张了？
林姣对自己的爆火程度并没有一个准确的预估，直到现在，也只是单纯的觉得是自己运气好才突然间被这么多的粉丝喜欢。
「莉利娅：先不说这个了，你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拍点KG的照片。」
林姣还来不及回答，就听见突然从楼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安全通道的铁门‘碰！’一声关上。
林姣早在脚步声传来的时候就将手机的震动和铃声关掉了，刚摁灭屏幕就想走，没想到就听见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了兴奋药的药效很强吗？为什么他们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声，就像是捂着手机听筒在讲话，他似乎生气到了极点，就连声音都在颤抖，“我告诉你，要是我被你安排的人抖出来了，你也别想好过！”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似乎有点崩溃了，“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他们都有点问题，谁知道还有个例外。”
林姣听得懵懵懂懂，但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实在不太好，紧张之余还强行冷静地贴着墙壁一点一点挪到门边，刚想找准机会从虚掩着的大门溜出去。
“季丞现在在怀疑我。”
林姣倏然停住脚步，抬起头看向了头顶，漆黑的眼眸在黑暗中却显得十分明亮，男人刚才慌张的语气陡然变得平静，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嘴里呢喃着：
“我没办法了，我要是被发现了，就什么都没了……”
紧接着周围安静了很久，林姣只能从楼上偶尔传来的呼吸声才能勉强确认男人还在。
林姣躲在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打开手机的录音，黑漆漆的打扮异常贴合周围的环境，可男人始终不说话，这不免让她有些焦急。
好在并没有等多久，男人就说话了。
他语调冷冷的，好像做了什么决定，“你手里有没有强力一点的药？你现在给我送过来五分钟后我要收到，我加钱。”
而这次，电话那头的人好像终于失去了平静，几乎是大喊着出声，洪亮的声音似乎都能借着手机听筒在楼道里出现回声。
“不是吧老哥，你玩这么大吗？”
“不是我不给你，我自己手头上也没多少强效药。”
“你和KG什么仇什么怨，这么搞他们？”
男人沉默了会儿，道：“倒也没什么过节，要怪也只能怪他们站得太高。”
他从一开始就和他们说过，电竞这条路别走得太高太远，这个社会上的人都在病态地追求能给予他们肉-体上的愉悦和灵魂上的激荡。
当把一个可以拉下天之骄子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他们怎么会就这么放弃。
他们总会期待弱小的自己能踩在已经被折断了脊梁的天才之上，然后说道：
——“看起来也没什么嘛，要是换成我我也可以。”
短短一句话就将普通人成为天才之间的一切努力都否决了。
“有太多人想要看到他们在全球大赛前曝出丑闻了，”男人道，“就算是集资砸钱也要让他们在全球大赛前后都身败名裂。”
林姣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目光怔怔地盯着虚空。
一大段超出她三观的话就像冰水一样浇在她的脑海里，让她被冻得陡然消失思考的能力。
什么叫“都怪他们站得太高？”
什么叫“因为他们站得太高所以才会集资毁掉他们。”
这是正确的吗？这是被允许的吗？
林姣迷茫了。
但少女迷茫的不是问题的答案，而是迷茫着这明明哪哪都充斥着恶臭的想法为什么还会有那么人的支持，甚至还期待这件事的发生。
“行，”电话那头的人突然怪笑一声，“你说的这话勾得人心痒痒，我把我手头上的药分三分之二给你，你注意点用量，我也不知道用多了之后是什么情况。”
“到时候拍视频给我看看，我倒是也想看看这几个家伙‘堕落的样子。”
男人低声应好。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林姣还是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恰好在此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林姣许久未合的眼睛下意识眨了眨，干涩的感觉退去，少女这才一脸恍然的打开手机。
「莉利娅：现在加价了，一张KG的特殊照片，佣金翻倍。」
林姣捏紧了手机，指尖用力得泛白，她的心脏缓慢地停滞了一瞬，紧接着剧烈地跳动起来。
甚至撞得她打字的指头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林姣：我不做。」
莉利娅沉默了许久，然后道：「你不是季丞的狂热粉丝吗？」
林姣没有否认。
「莉利娅：他离你那么远，现在正好是你能拉近距离的时候，你拿到他的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在网上曝光他，他就会瞬间失去那些高高在上的光环。」
「莉利娅：你不是爱他吗？你不是恨不得独占他吗？」
「莉利娅：如果你不是这样想的话，那你为什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黑暗中，林姣的右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莉利娅的消息不断弹出，就像zha-弹一样将她的大脑轰得生疼。
这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疼痛，似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摧毁，再让她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举动。
「林姣：我才不是为了这种东西才来到这里的。」
林姣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缓缓打出这一段话发了过去，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迷茫。
那她是因为什么呢？
她…她是为了……
少女眸中如摇曳烛火般的微弱光亮陡然亮起，哪怕眼底依旧带着浅淡的迷茫，但握着把手的手却更加用力且坚定。
她明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明明是为了让自己内心深处莫名扰乱她神智的潜意识深刻认识到错误才来到这里的。
她要破开布满阴霾的内里，并将其展露在世人眼里。
直到他们只能看见她艳红的血肉和净白的脊骨，再也看不到任何一点布满荆棘的黑沉阴影。
而到那时，她空荡迷茫的心将会被彻彻底底地填满。
“吱嘎——”
安全通道的门被打开。
大厅早已恢复成了一开始的模样，人来人往，正常的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事情一般。
KG四人也不见踪影。
林姣的鞋尖刚踏上大厅地面上的柔软地毯，下一秒，少女奔跑起来，眼里盛满星光，脸颊也浮起淡淡热潮。
每往前迈出一步，头上的疼痛就愈发清晰刺痛，就连她的神智也都快被疼痛磨去。
可是林姣知道，她不能停下，一旦停下，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弄清楚她所一直在抗拒的到底是什么。
宽大的兜帽在少女急切的动作间歪歪扭扭地垂下，漆黑柔顺的长发铺洒而下。
少女来到前台，精致的小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
“麻烦、可以给我顶楼的电梯卡吗？“
因为突然的奔跑，少女有些气喘，她双手搭在前台平桌上，指尖紧握在一起，她也不确定前台会不会给她。
前台看到少女时明显一愣，过了半响才慌忙站起身，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抱歉，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允许将顶楼电梯卡交给别人的，这也是为了保护其他客人的安全。”
闻言，林姣有些着急，解释道：“我不会做什么的，我就是去找人。”
前台嘴角灿烂的笑轻轻收了起来，沉默片刻，最后将电梯卡递给了林姣。
“谢谢！”
林姣没想过会这么容易，但眼下她还有更加着急的事，只得匆匆道了句谢就往电梯跑去。
*
顶楼的灯不是很亮，暖黄色的灯却将繁华瑰丽的走廊照得有些冰凉寂寥。
走廊上每一间房间间隔都离得有些距离，就单论找房间就要花掉林姣很多时间。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这条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姣将KG的房间一间间敲了过去。
01室……没有。
04室没有……
她要在疼痛将理智摧毁之前找到他们。
07也没有。
只有最后一间房没有被敲响过了。
林姣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着清醒，指尖微屈，“咚咚——！”
安静到凝滞的气氛持续了十多秒，就在林姣放弃的时候，11室的房门被缓缓打开。
少女迟钝地抬眼，男人目光深深，垂眸看她，白衬衫的领子微微散开露出凸起的喉结和一片白皙结实的胸膛。
“是你啊，小偶像。”
他的声音沙哑磁性，脸上带着林姣所熟悉的温和笑意，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林姣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直紧绷在脑子里的那根弦倒是先断了，遇见男人后加倍涌出的疼痛瞬间袭来。
眼前突然一片混沌，她无法抑制的向前倒去，浑身无力地摔进了男人怀里。
“你怎么了？”
林姣神情恍惚，“季丞……？”
“是我。”
季丞温声答道，轻轻伸出手揽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半扶半抱地带着林姣慢慢走进屋内。
在模糊的视线里，房间没有开灯，只有几根银制蜡烛兀自燃烧着，微弱却明亮的烛火只能照亮房间的一小部分。
林姣努力睁大眼睛，似乎看到了在这个极其宽敞的房间里除了季丞好像还有其他人。
他们或躺或站的各自占据着一片区域。
在昏暗中，橙红色的火焰映在他们的瞳仁里，像极了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野兽。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季丞依旧怀抱着少女，语气低柔地问道，非常自然的将他另外的三个队友排除在外。
林姣指尖一颤，将紧握在手心里的手机递给了季丞，脑子的疼痛似乎在此刻消退了下去，“报警，有人想害你们。”
少女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所以有些颠三倒四的讲出了她所听到的所有。
她讲得认真，全然没发现将神情隐藏在黑暗里的他们此刻的不对劲。
“我录音了，我——”
“你知道兴奋药是什么吗？”
黑暗中，季丞突然出声。
他又道：“兴奋药会让吃药者逐渐丧失意志力，无法压抑自己带有恶念、缺陷的潜意识。”
“严重的，可能会走向死亡。”
烛火在黑暗中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突然一只大手牵住了少女的手腕，带领着她穿过层层黑暗来到窗边。
紧接着，轻缓地抬起少女的下颌，让眸中迷蒙的少女看向玻璃窗中的自己。
耳边响起温润的男声：
“看到了什么？”
林姣顺着季丞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
顶楼很高，却依旧没办法忽视底下几乎快要将酒店大门挤满的记者。
他们个个都背着长枪短炮，就对着酒店大门拍，就好像里面藏着一个大新闻。
少女的羽睫忍不住颤抖起来，耳边是她和男人指尖相互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我看到过他们欲-望最深的时候。”
陆宸渊对着空气诉说爱欲，他亲吻着空气，搂抱着那一片虚空。
江初白听着直播回放里的声音，总会不加掩饰的做些奇怪的事。
厉晏嗅闻着腿袜，对着一些偷拍照发qing。
是疼痛过后的错觉吗？
为什么会感觉季丞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诱哄。
“他们在平常发病时就表现的很恶心，现在又吃了一些小玩意儿，恐怕会更加可怕吧。”
季丞低低笑着，眼底是诡异的兴奋。
“你为什么……？”
少女轻软的声线颤抖着。
“不要害怕，我说过了，不会做让你害怕的事。”
这句话实在耳熟，可林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到底在哪里听见过这句话。
“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小侦探。”
林姣喃喃道：“好安静……”
除了季丞和她，就再也没了第三个人的说话声。
季丞痴痴笑了一声，“真聪明。”
“有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偷偷溜了进来，把房间里的所有能换掉的东西都替换掉了。”
“比如那几根蜡烛，”季丞指了指床边的蜡烛，“这可是一些好玩的小东西。”
林姣不笨，几乎季丞一说，她就立马联想到了兴奋药。
少女想要扭头，却被男人制止，“你没事吗？”
“当然。”季丞肯定道，“我一点问题都没有哦。”
林姣抿唇，看起来不是很相信。
季丞现在的状态就完全不对劲。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姣姣？”季丞突然痴痴笑了声，眼底是诡异的兴奋，“你想做些什么坏事吗？”
“不管是将我们现在的模样发到网上去，还是拿这个威胁我们，都可以哦。”
“告诉我吧，姣姣，”季丞变得有些急切，“你的欲-望，你的渴求，你所期望的。”
他想知道，林姣内心最黑暗阴霾的一切。
想要将这个让他就连灵魂都控制不住震颤的少女一起步入欲念的深渊。
季丞半张脸还埋在少女的肩窝，他微微抬头，却意外对上透明玻璃上看不真切的漆黑双眸。
——
随即微微一愣。
无法克制的，他的心脏和血肉一齐迸发出欢呼。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就这样看着他吧！
厌恶的、厌烦的、冰冷疏远的。
将他逐渐崩坏的心灵和身体禁锢。
既然无法让她一同进入深渊，那就请把他困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