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警示刘列
刘列今日在考院督考春闱。
宫里来人请他进宫时,其余随同考官都在打量他,但没人敢多打听。
后来到了宫外,他又在门前见了几个都察院御史,那些人聚在一起小声愤慨,人人手上都拿有奏本,似正合计被皇帝召见后的说辞。
“刘尚书,您脚下稍快些,圣上等您呢,可耽误不起!”
说话的是司礼监太监保成,嗓音尖细,透出客气,还有隐隐的催促。
刘列回过神,对保成笑着点头,在他作请的动作下,沉步踏上大理石甬道。
“保公公,不知圣上急召刘某,为了何事?”
保成似有点意外,一顿,侧目看刘列一眼,唇边浮起笑。
“哟,您不知道啊?高岳高状元都闹到礼部去了……说您在今年春闱搞地域歧视!”
“他告我这件事?”
刘列不免怔住,不是惊讶高岳告了他,只是惊讶高岳攻击他的点,如此可笑。
他眼神左右飘了飘,神色随之松快。
“众所周知,春闱分卷是早定好的规矩,刘某遵从祖制,又轮得到高岳置喙了?简直胡闹。”
保成同样是笑,“是挺胡闹的,但小事闹大就不好看嘛。刚才门前那几个御史,都冲着刘尚书来,若不是圣上一直压着,事情早炸锅了。”
说到这里,不能再讲下去,保成摇了头,安静走在前面。
刘列紧随其后,盯着保成背影看,不由得,脑海里浮现出高岳那张令人烦闷的脸,忍不住冷哼了声。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居然敢弹劾他?
真是无法无天。
前头到了皇帝寝宫。
容昭今日抱恙,并没上朝,正在此休养,闲来无事,他在手里捧一本经书看,没一会就犯困合上眼。
被保成的通传惊醒时,容昭没拿稳手中书册,应声跌落发出响动,惹得容昭睁开的眼里带了愠怒。
“启禀圣上,刘尚书到了。”
保成俯身拾捡书册,站去容昭身边,哈腰请示。
容昭神色不悦,“哦”了声,定睛瞧着站于阶下的刘列。
他正要开口,见刘列欲躬身行礼,似乎还要跪礼,忙抬手一挥,说道:“免跪吧,听说你近来也染病,保成,快给刘尚书赐座。”
保成陪在一旁,听吩咐搬了椅子给刘列。
刘列欠身谢过,安静落座后,等着容昭先开口。
衣料摩挲声起。
刘列悄抬眼,见容昭在保成的搀扶下找了个舒服坐姿,缓缓开腔说道:“原本去年已办过春闱,年底时太子妃添孙,朕就在今年开了恩科,没曾想还挺麻烦,让刘尚书亲自督考,真是劳累啊。”
刘列原是低着头,听此,只微微颔首,嗓音温和地回话。
“是臣该做的,臣不怕辛苦,唯恐自己做不好,有损太子家的喜气。”
容昭嘴角轻抬,似笑非笑。
“这么说,刘尚书已知道礼部之乱了?”
刘列忙起身,走一步以退为进。
“臣今日在考院有公务,没顾上其他,是刚才进宫听保公公说的。”
他语气不急不缓,不带多少情绪,眼睛看向地面。
“另外,京中这几日还发生过一件关于臣的大事,想必圣上也有耳闻吧?”
容昭沉默,往后靠坐。
“是高岳在奏本里提的翠鸣楼血书控诉?那就是高岳的一面之词,朕不可能信他,也已回了他,赏他二十廷杖。念他是初犯嘛,年纪太轻,未经世事的……但朕今日请刘尚书来,也想当面问问,高岳弹劾你的事,有没有一件真的?”
话音落下,静谧的寝宫仿佛一只沉入水底的牢笼,顿时叫人更加窒息。
“圣上,您该服药了。”
一旁的司礼监太监保成,大气都不敢出,这时也颇为担心刘列,但他不敢偷看,只能暗处使劲,帮刘列把眼下这一关熬过去。
扑通一声,是膝盖撞地的响动。
保成端来了药,听见这声,还没偏头就听刘列的话音传来。
“圣上若怀疑臣,臣愿致仕回乡。”
刘列边说,边给皇帝磕头,他语气却还是平静,听不出情绪。
“其实,臣的母亲在年初托人送信来京,说近来一日不如一日,盼臣早去她身边伺候。臣今日便向圣上讨个应允,希望圣上能同意臣致仕。”
容昭面容凝滞,似是完全没料到刘列在此时提出辞官。顿时,他面上笑容尴尬起来。
“刘尚书这是什么话?现在正是内阁更迭,你万万不能抛下不管啊。”
保成在旁看着,不知为何,抬袖抹了把汗。
“此种大事,臣不敢玩笑。”
那头,刘列稍拔高音调,再给皇帝磕头,而后就直接五体伏地,不起了。
“请圣上成全臣的孝亲之心!”
“……”
容昭脸上僵愣,表情如同冻住了。
一旁的保成和刘列算是老搭档,这时看准时机,瞬间就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快步跑到刘列身边,作势搀扶刘列,同时嘴上劝道:“刘尚书,您快起来说话,别惹圣上不高兴。”
刘列还是伏地没动,嗓音冲下,显得闷闷的。
“臣致仕之心已定,若圣上怕内阁无人掌持,再把前任首辅石适信先生请回来吧!”
这话一出,立刻引得保成捂嘴一笑。
“刘尚书还说不是置气?石先生八十五高龄,为朝廷操劳一辈子,好不容易等来致仕,您让圣上再把他请来?不合适吧。”
因保成平日就和刘列关系不错,彼此说起话,不似在外人面前那样生分。再加之,保成在皇帝身边伺候二十多年,也有刘列的功劳。这些缠绕不清的关联交织,有些旁人不敢说的话,在保成嘴里是没有忌讳的。
“咳——”
清嗓声从龙塌传来。
坐于那面的容昭和站于刘列身边的保成对了眼神。
保成心领神会,继续劝刘列,又兀自招呼寝宫外的另两名内侍,一同把刘列扶了起来。
同时,容昭抓住机会,继续挽留刘列。
“连保成都明白其中道理,刘尚书又何必与朕计较?这……朕的病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内阁还需你去督管。这既是朕的请求,也是朕的圣旨。”
刘列垂首听着,等容昭说完,他乖乖应了声“臣明白”。
“那致仕的事?”
容昭又确认一遍,口吻里满是客气的征询。
他见刘列又不说话,便替刘列回答说:“朕当你没提过,你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事到如今,刘列只能点头默默拱礼,算是顺着皇帝给的梯子下来了。
随后,他悄悄看向保成,对方正给皇帝整理软垫,偶然与他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多的动作,却都为刚才一场虚惊庆幸。
“保成,去把东西拿来。”
保成听命进了内间,取出一只黑漆木盒,双手呈上。
“别给朕,给刘尚书送去。”
刘列听到这里,忙看向保成,只见保成朝他走来,递给他木盒。
“圣上事事都想着刘尚书呢!这不,徽州知府年初进京,献了这一口砚台,圣上谁都没舍得给,独独给您留着。今年的上等歙石好像挺奇缺的。”
保成笑眯眯,亲自打开盒盖,为刘列展示里面的精致砚台。
漆黑如夜,润泽如脂。
刘列见过不少珍宝,也忍不住惊叹,“徽州砚果不虚名。”
又对上位地皇帝拱礼,推辞道:“既然只有这一口,臣便更没有收下的理由,还是留给太子用吧。”
“太子?”
容昭面颊微愣,因笑,“于私,他还不够资格与刘尚书争。于公,刘尚书是他的老师,他更没资格争。”
刘列面上一惊,一个俯身,再次跪下。
“太子是国之本,臣有幸教诲太子两年,已是大幸,眼下这口徽州砚,还请圣上赐给太子使用。臣有生之年,见太子文识增长,是比臣家中的儿子成才更能让臣感到欣慰的。”
容昭的手顿在半空,又收回放在膝头,长舒口气。
“刘尚书的心,朕岂会不懂?你不要砚台,那就算了。春闱没结束,朕不能久留你,你先去吧,有事日后再慢慢说。”
得了皇帝准允,刘列从地上爬起,说一声“臣告退”便后退出宫殿大门。
寝殿内,龙塌上的容昭面无表情,目送刘列身影消失,猛地收回了目光。
却不期然撞上太监保成的眼神,顿时眉头一凛。
“圣上,奴才服侍您躺下,也累了半天了。”
保成在容昭身边二十多年,颇为熟悉容昭的脾性,他知道容昭对有用之人一向客气,但背地里多少会表现真性情。
此时,容昭没应他,对他摆了手。
“卓耶是不是还在钟粹宫?你去叫他来,朕好久没听他唱曲儿了。”
保成看懂,这是在赶他走。
只是他没想到,取代自己的是“卓耶”。那小子进宫不到两年,连毛都没齐,不过会些小曲之类的把戏,得了宫里娘娘、公主的喜欢,连带着也得了皇帝的宠,屡次三番被皇帝叫到身边伺候。
但这位卓耶能在宫里迅速站稳脚跟,最重要的原因还在太子妃去年诞下的那个皇孙身上。
说来也怪。
宫里那么多的内侍,唯独只有卓耶一人能哄住小皇孙。无论小皇孙哭得多厉害,只要卓耶开始唱曲儿,立马就能哄得孩子格格笑。
因此,卓耶除了在宫里走动,今年来也尝尝到钟粹宫。
后来太子妃出月子,干脆向皇帝要了卓耶在钟粹宫常住,专职陪护小皇孙。
这样的小要求,皇帝当然应允,而自那以后,“卓耶”的名字很少出现在宫里了。
今日,皇帝又想起了卓耶,打算和卓耶说些什么?
保成心里没有答案,而那些轻蔑的猜忌,都被压在他心底。
他是宫里的老人,懂得宫里规矩,自己虽与皇帝亲近,也不敢在皇帝跟前任性,就怕病老虎一个猛扑,自己要命丧虎口。
保成打住思绪,只能去钟粹宫叫卓耶,此外,别无他法。
“您等着,奴才这就去。”
约摸半个时辰,卓耶从钟粹宫赶来,进门先给皇帝行跪礼。
容昭见了这小子,招手让他走近些,眼眸含笑问他:在钟粹宫好不好?日子累不累?
卓耶性子机灵,应答如流,说太子、太子妃的和善,也说小皇孙的乖巧。
在钟粹宫这两月,他跟在皇孙身边,见了许多达官贵人,也涨了许多见识,懂了许多道理。他早不是以前的傻小子,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现在心里门清儿。
卓耶答完皇帝的问话,像从前一样,跪坐在容昭身边,轻声询问容昭想听什么曲儿。
容昭眉眼弯了弯,“朕叫你来,不为听曲。朕是想问你,太子那边……最近还清净么?”
卓耶微愣,已听出皇帝意思,便压低声音道:“回圣上的话,太子一向安分守己,不知圣上担心什么。”
容昭笑起来,一下拍在卓耶的肩上,嗓音沉沉。
“朕去日不久,死前能帮太子寻得你个人精儿,也是幸事。你如今在钟粹宫当差,愿意替太子守秘,朕不仅不怪你,还要好好赏你。一会你去领份赏银,再拿几匹苏杭丝绸。”
卓耶松了口气,赶忙跪谢隆恩。
却在这时听见容昭叹气,喃喃自语道,“高岳在礼部闹事,指控户部刘列地域歧视,擅自减少中卷录取名额,这消息也传到钟粹宫了吧?”
“是,太子与几位翰林侍讲正在头疼。因高岳已经离开都察院,去了翰林院,严格来说,也和其他翰林侍讲一样,要去钟粹宫报道。可高岳至今还没见太子,却先惹出这么大一桩事,太子对此很自责。今日,奴才进宫前,太子再三叮嘱,让奴才听听圣上怎么说。无论圣上想如何处置高岳,太子都会毫无怨言地拥护您的旨意。”
这番话说得简直滴水不漏。
一方面,在皇帝面前帮太子树立好形象,一方面,也极力撇清了太子在此事中的干系,强调太子对皇帝的衷心,给皇帝吃下定心丸。
容昭听了心里熨帖,眉目舒和。
“你虽没读过什么书,说起话还蛮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朕确实没看错你。”
又对卓耶招手,让人离更近,才继续缓言道:“你来说说看,如果朕保留刘列的春闱主考官,是妥,还是不妥?”
“奴才不敢乱说,但奴才知道,圣上心里看中的,只有朝局稳定。现在,外面已经开始流传各种,说刘尚书德不配位……如果圣上此时站在高岳那边,坚持对刘列动手,只怕,会掀一场腥风血雨!”
卓耶伏地回话,即使说完也没敢抬头。
容昭的目光落在卓耶的头顶,渐渐面露满意。
他扶了一把卓耶的胳膊,让他起了身,笑道:“只可惜你是太监,不若,朕一定给你个知府做做!”
他说得太急,咳嗽了两声,被卓耶扶着躺下,嗓音也低弱下来。
“高岳那小子去年当了状元,听说回乡被揍一顿,回京没见他休息,就去都察院上值。再说这一回,他先敲登闻鼓,被朕打二十杖,以为他能消停,没曾想人家压根不怕,今天领人去礼部闹,说什么‘地域歧视’。初生牛犊,他能折腾,朕却有点心疼他。像你,还有高岳,朕都打算留给太子,你们日后必有大用!”
卓耶点头称是,并不刻意谦虚。
“也许将来有大用,但现在,不如先让高岳多吃些苦。”
容昭一怔,似乎很有几分意外,笑道:“依你之见,这回该给高岳什么样的教训?”
“关进诏狱。”
卓耶淡声回,听不出太多情绪。
他说着收回手,恭敬站在容昭身边,眉眼低垂着,“但具体该如何处置高岳,还是圣上自己定吧。”
容昭瞧着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愈发觉得他有趣,不由大笑起来。
“行了,你现在跑一趟内阁值房,通知内阁给礼部拟旨。”
卓耶听命退下,神色一直保持着淡漠。
也正是他这样不争不斗的性子,让容昭对他更欣赏。
“具体该怎么做?不需要朕再说吧。”
容昭见卓耶并不发问,已经快退出寝宫门,出声多问了一句。
“奴才知道。”
话毕,卓耶倒退着迈出门槛,再一转身,低头快步朝东苑的内阁值房而去。
值房院门开了,守卫见卓耶到来,自然要对卓耶见礼。
“哥哥辛苦了,圣上让我来传口谕。今日春闱,刘尚书在考院,那聂尚书在不在?”
卓耶不卑不亢问了话,一边给守卫回礼。
“在的在的。偷偷问声,你今日带的口谕,和礼部有关?”
守卫想打听内幕,往卓耶走近两步,还把耳朵凑过来。
卓耶直直站着没动,冷冷瞥了守卫一眼,公事公办道:“哥哥说笑,我就替圣上跑个腿,具体的……都不懂。您如果想知道圣旨内容,一会去礼部打听吧。”
说着,他径直约过门前的守卫,往二楼上去。
聂图早已听见动静,站在门前虚虚给卓耶拱礼,大约是看在太子的情面而为。
卓耶不在意这些,笑着迎上去,彼此简短寒暄,而后将皇帝的旨意和盘托出。
他办完正事,没在内阁值房逗留,只提醒刑部尚书聂图尽快拟旨传到礼部。
“奇怪了,今日居然是他来传旨,怎么没见保公公?”
聂图撑在二楼栏杆,望着卓耶走出值房大门的背影。
身边另一阁臣于他搭话,“也许只是凑巧,保公公伺候圣上二十多年,不可能被卓耶个毛头小子替代吧?”
聂图转头看同僚一眼,颇为认同地点头,便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礼部那边还和高岳等人周旋,等着皇帝下旨,聂图不敢耽误,立刻吩咐人备纸墨,快速写完圣旨,又命人赶去司礼监盖印。
司礼监。
保成见到这份圣旨,忐忑地细看一遍,不由打消顾虑。
虽说他对卓耶那小子没好感,但眼前的圣旨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到礼部闹事的所有人,一律廷杖论处。在任的,通通罚一年俸禄;在学的国子监监生,五年内不得参加科举。而高岳作为祸首,直接下诏狱,延后审讯。
“这份圣旨内容没问题。”
保成喃喃自语,命人送去行人司到礼部下旨。
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又一时没看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劲。
入夜,圣旨由行人司送到礼部。
留值的礼部侍郎出来接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便拉住来传旨的行人,多嘴问了句,“这道圣旨,真是内阁写的,司礼监也看过了?”
穿绿袍的行人被问得一噎,疑惑道:“您说笑了不是?若非如此,卑职怎么敢送来您这儿?”
说完给礼部侍郎作揖,大步走入深沉的夜幕。
礼部侍郎留在原地,又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圣旨,歪着脑袋想了好一阵。
“所以,高岳这回又没告准?”
正懊恼着,夜风刮过礼部侍郎的脸,他忽然醒过来,晃晃头,自言自语,“我关心高岳做什么……”
语罢拿上圣旨进了身后的礼部衙门。
既然有了圣旨,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礼部侍郎大步踏进正堂,对上高岳等人的目光,丝毫没有畏怯,朗声道:“圣上已经传旨来,本官也不与你们废话,所有人先分开关押、审问。”
随着命令下达,礼部自己的官差上来,将五十名“闹事者”带下去。
因礼部地方有限,不可能同时审问五十人,便在两间房外列队等候,一个一个进去接受审讯。
如此一来,他们彼此间并不清楚都被问到什么问题。
约摸两个时辰过去,负责记录的礼部主事找到礼部侍郎汇报,说所有人的口供一致,今日事故的主谋就是翰林院侍讲高岳。
房间隔音不好,站在院中的五十闹事者都听见最终的审问结论,不由面面相觑,露出惊讶。
“你真是这么说的?把责任都推给高兄了?”
“怎么可能?我哪是那样的人?”
“那他们凭什么下结论,说高兄是主谋?”
“……”
议论最终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从正堂走出的礼部侍郎,却听礼部侍郎一脸正色,继续宣布处置方案。
“所有人廷杖二十,在任者罚俸禄,在学者五年不能参考……”
“翰林院侍讲高岳,屡教不改,聚众闹事,勒令下诏狱!”
院中又是一片轰动。
有人高呼“不公”,为高岳喊冤,但很快被礼部侍郎严厉喝止。
毕竟圣旨都写清楚,圣上对高岳的态度就是很愤然。
“这是圣旨,请各位慎行,先去锦衣卫领二十廷杖吧。”
礼部侍郎的话音在院中回荡。
一墙之隔。
刘既成听了有一阵,刚才发生在礼部院内的事,都没逃过他的耳朵。
“高岳那个孬货……一次两次碰瓷我爹,真不知哪根筋不对。”
跟在刘既成身边的随从,听了这话似乎想到什么。
“公子您说,高岳这回拼了命弹劾老爷,是不是受了关秋屿的指点?”
“不可能吧?”
刘既成不确定,语气有点迟疑。
他一时拿不准,想着他爹也许知道内情,便坐上马车去春闱考院,向他爹汇报礼部的最新情况。
时辰已晚,春闱已结束。
刘列等到所有考卷封存才有空喝口茶,正端起茶盏,听人通报儿子刘既成前来,不由皱眉。
“他好大派头!科举重地,他当自己家,随便出入?让他回家等,我没空搭理他。”
“爹……”
门口传来刘既成的喊声。
不等刘列起身回避,刘既成已冲到刘列面前,又大喊了声“爹”。
“您真是神算!高岳在礼部闹的动静,都被压下去了。”
这话说得未免张狂。
刘列脸上尴尬,眼神示意其他人退下,自己过去关上门,这才回头看着儿子刘既成,无奈长叹一声。
“收敛些吧!有些话哪能在外面乱说?”
刘既成努了努嘴,“可儿子又没说错,就是有点惋惜皇帝赏爹的那口徽州砚台。”
刘列哼了声,“你会喜欢砚台?”
“不喜欢。”刘既成老实道,“何况咱家多的是那玩意儿,徽州知府今年来京,给您留了四口。”
刘列正吹茶叶,闻言抬头看了看刘既成。
“有这事儿么?我怎么不记得。那徽州知府也是,如此稀缺的东西,干什么送来我府上?”
又一顿,语气认真起来,“你明天吩咐管家,抓紧给徽州知府退了,咱不能要。”
刘既成“哦”了声,又问:“既然高岳下狱,您就没事了吧,所以,关秋屿个书呆子肯定考不过春闱,成不了大气候,对不对?”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刘列摇了摇头,边沉思边说,“皇帝虽严惩了高岳,今日却把我请去过问此事,我心里怪忐忑的,总觉漏了什么。”
刘既成似懂非懂,半玩笑道:“高岳已经下狱,还能出什么意外?”
刘列一时说不出来,而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声通传。
——“卓公公到!”
刘列起身,恍然大悟,“对,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卓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