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Interlude
或许因为“曾经”也有过在招生手册中担任制服模特的经历，亦或许是同被CUE到的泽北荣治非常爽快的就答应了小西老师的请求，神崎天自然没有拒绝。
她对老师说，希望能够借一下往届的招生手册作为参考。
“嗯嗯，没问题。”小西老师唇角越勾越深，“过阵子还有国中生的体验入学，到时候也希望神崎同学能够来配合引导一下。”
“好的。”
所谓体验入学，是指秋田县内即将面临高中升学的国中生们，到山王工高来感受一下这所学校的教学氛围，以此来权衡是否就读这所学校，一般时间定在每年8月的中下旬——这是招生宣传中的重要一环，山王工高虽说是县立高中，不以学费作为主要盈利点，但能招到更多学生，意味着能够获得更多来自教育省的补贴。
小西老师在心里谋划着，像是泽北荣治和神崎天这般外貌十分优越，又有明显长处的学生，只要拍摄的招生海报往那里一放就很吸睛，看来今年定下的KPI很快便能达成了。
他的这些脑内小算盘，当然不是面前这群单纯的学生们能够想的到的，他回过神来，摊开本次机械科暑期实践研修的评比结果，“咳……关于这次垃圾屋制作的评分，我宣布，A组获得总分的第一名。”
A组是深津一成他们所在的小组。
作为组长的男生，走上前去，从小西老师的手里接过评分报告，“谢谢老师咧。”
“嗯嗯。”
一切都非常顺利的推进着。
获得梦想中的第一名的“深津组”，以身材最壮硕的河田雅史为首，很是兴奋的号召着大家快点去他们已经沟通确认的晚餐聚集地——位于学校附近的秋田县特色料理店，招牌美食是用比内走地鸡烹煮的土鸡水炊锅，和老板手工制作的稻庭乌龙面。
去宿舍换下工作服的神崎天，也在不久之后如约而至，她的手里拿着深津一成绘制的简易地图——是男生怕她找不到路匆匆画的。
虽然店就在附近，但因为处于一个小巷子里不太好找。
注视着地图上标注着的“注意看到这盏路灯左转”，工整的字迹令神崎天再次感叹，深津是认真和细心的男孩。
进店以后，深津知道她是第一次来，便招呼她坐到了他的旁边，尽管河田雅史对此非常不满，却在正打算跟着坐过去的时候，被身材更颀长更好卡位的泽北荣治挤到了一旁。
“神崎学姐，又见面了。”
“你好，泽北君。”
什么又见面了，这才几分钟……河田雅史撇撇嘴，压制住内心那股想把泽北荣治按在地上锁喉的冲动，等下要好好治治这个小子，竟然敢抢前辈的位置，不知好歹。
这么想着的河田少年，把火力集中到了更为张扬的泽北荣治的身上，却殊不知，影响他和漂亮女同学近距离交流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泽北，而是……
“神崎，关于水炊锅的蘸料，你有忌口吗？咧？”
“没有，我都可以。”
“好的咧，麻烦老板按照往常的蘸料准备就好咧。”
情绪稳定的深津一成，神色平静的做着安排，而似乎在座的各位也都已习惯了高三前辈们不在的场合里，由他主导着这一切。
他们不习惯的，只是坐席里唯一的女生——名叫神崎天的存在。今天一整天，她在暑期实践课程中的表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男生们各个擅自下了“她或许并不难相处”的定论。
只要想到一个合适的话题，应该可以和她展开聊聊吧。
比如……
“神崎同学。”
平日里总是默默训练默默学习，具备超强忍耐力的男生一之仓聪，在鼓起勇气后，对坐在对面的神崎天开口，“你是秋田人吗？”
他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不是。”女生摇头。
“曾经”的她，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而在现在的设定里，她的父母也在东京工作。
“怪不得。”一之仓聪像是听到了自己笃定的答案，原本沉静的神色飞扬起来，“听你讲话完全没有秋田口音。”
“我也不是秋田人。”
既然打开了地域的话题，从东京转来的泽北荣治微微一笑，坐在神崎天身旁的他，转头看向女生，“神崎学姐，我老家在东京，你呢？”
距离有些近，再加上个子很高，他的声音像是砸在了神崎天的侧脸上。
女生下意识地向另一侧稍微移动了些，点头回复，“我也是东京。”
“嘿，我和学姐是老乡啊。”
“……嗯。”
无意识的回避的举动，缩短了神崎天与坐在另一旁的深津的距离，她身上的香气又像是涌入般的窜进男生的鼻腔，令没有加入这个话题的男生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关于和前辈们打练习赛的事。”
深津的瞳孔微微收紧，目光越过身侧女生的头顶，落在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泽北荣治的脸上，“泽北，说说你的想法咧。”
*****
大概是觉得在刚认识的女生面前，聊“专业”的事情会比较帅气。
所以，一旦聊起篮球赛，聊起战略，男生们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他们说着区域联防，三角进攻，挡拆战术之类对神崎天来说虽不陌生，但也不熟悉的战术话题。
女生只是默默的听着，并在男生们提起有许多前辈会在秋之国体后退部、或是拿到了某大学的保送名额时，忽然想起这个年代的日本，还没有篮球职业联赛这个概念。
也就是说，即便是山王这样连年优胜的冠军队伍，他们的选手在高中毕业以后，获得大学保送资格也只能打大学联赛，如果成绩优秀，可能会入选国家队，或是，去国外继续打球，但这都是少数中的少数……
大部分的人，最终会面临就业问题。，
而对体育生而言……就业的方向和选择，似乎要少很多。
这么一想，山王这群少年读工科类高中，能够获得一技之长，考一些资格证之类的，对就业也是有帮助的吧。
思绪已然飘远的神崎天，好像在意识里，忽然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如果没有商业运作的话，体育竞技项目是很难得到长远发展的】
是啊，妈妈曾经这么说过。
妈妈所在的组织，时常和J B.League（日本职业篮球联赛）有工作上的接触，甚至也协调过相关的人才输送事宜，她也因此耳濡目染。
“商业化啊……”
她有些感叹的小声喃喃，没想到这犹如耳语般的声音被听力很好的泽北荣治迅速捕获。
“神崎学姐，你在说什么商业？”
“唔……”
神崎天不想在一群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高中生面前装专业，迎着身侧男生的目光，她思考了片刻，简明扼要的说道，“我在想，如果日本也有美国那样的职业联赛体制就好了。”
“美国……”
这个词一出现，仿佛戳中了泽北少年身上的某个开关，他的脸上蓦然绽放着欣喜，瞳孔中闪烁着光芒，“神崎学姐，你了解美国的篮球联赛吗？”
“我只是大致知道除了NBA，美国的高中和大学联赛，也都接受商业赞助。”神崎天语气平静的回复，“有了充足的资金，无论是选手还是球队，都能得到更好发展吧。”
“……”
资金什么的……
神崎天的话，令在座的高中生们都陷入了沉思。
除了泽北，其他人似乎无法接上这个话题。
“学姐很厉害，连这些都知道。”
“唔……我也是听妈妈告诉我的。”
“神崎学姐的妈妈，很了不起呢。”
“嗯，确实挺了不起的。”
一直以来，她的妈妈都是她的人生榜样，是她学习和追逐的目标。
而此时此刻……她却无法见到她。
不是因为忙碌的工作或学业无法见面，而是，她被意外困在了这里……
不过，还没等她的思绪飘远，一股扑鼻而来的香味便将她迅速拉回所处的现实里——
“久等了，这是你们的点的土鸡水炊锅！”
*****
食物传递的美味，在依附上味觉以后，似乎会迅速的让身体感知到活着的实感。
细嫩紧实的土鸡肉，浓郁鲜美的鸡汤，还有爽滑可口泛着小麦清香的乌龙面，都令神崎天暂时体验到了置身于此的快乐。
“怎么样，学姐觉得好吃吗？”
“嗯，很好吃。”
“那我可以和学姐多聊一些关于篮球的话题吗？”
“……欸？”
“就是美国职业联赛的事情，学姐还知道哪些信息呢？”
“……”
可恶的泽北。
因为食物过于美味，再加上肚子很饿的缘故，河田雅史只顾着吃东西，差点忘记了他的计划——他要给点颜色给泽北荣治瞧瞧，作为在场唯一的一年级，这家伙一直在关注神崎天，不把他们这些篮球部的前辈放在眼里。
别以为你和她都是东京人，就觉得自己有优势。
我们秋田县的男人，比你这种东京小白脸帅气多了好吗！
“泽北，你上次说过，只要IH赛拿到冠军，就要挑战这家店的七味粉吧。”
河田雅史终于想起了这件事，慎重起见，他还cue了一下一直在沉默的深津，“深津，对吧，上个月泽北亲口说的。”
“……”
深津没有回复他。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生，只是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身侧的神崎天，轻言细语的说，“神崎，小心鸡骨头咧。”
“喂，深津。”
见被无视，河田更加火大，但碍于情面不好发作，他又将火力聚焦到泽北荣治身上，“泽北，七味粉，我们一起挑战。”
“……”
“教训”后辈队友的同时，还不忘拉自己下水。
河田雅史，不愧是县内数一数二的高中篮球选手……
在场的诸位懂的都懂，这家店的七味粉有多辣，名扬整个秋田县。
记得有一次堂本教练不小心在乌冬面里加了这里的七味粉，辣的皱起眉头，将自己还在打光棍的事情都不小心说了出来。
……这个辣椒粉的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河田，你认真的吗？”刚啃完一根鸡腿的野边将广好心提醒着自己的队友，鸡腿真好吃，可惜只有两根，他一边感叹着一边开口。
男生不以为意的回，“当然是认真的。”
他，河田雅史，秋田县的真汉子，怎么可能输给东京来的小白脸——竟然还有人说泽北是山王篮球队有史以来第一个帅哥，这些人怕是眼瞎，明明他们堂本教练要帅多了。
“河田学长……”
无论如何，曾经做下的承诺不能反悔，既然IH拿下冠军，即便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泽北还是答应了河田雅史的挑战，“那，学长，我们一起……”
他接过一旁松本稔递给他的，写着“超激辣！”的七味粉的瓶子，手微微颤抖的将其洒进面前的盛着乌龙面的碗里……
河田雅史紧随其后，信心十足的勾起唇角，“呵，好，我们一起吃。”
“……”
战火一触即发。
不过，这不是少年们之间的战斗……而是，各自身体的五感，被超强刺激的辛辣味侵蚀的战斗。
入口的一瞬，河田雅史忽然觉得一股热度直冲脑门，天灵盖好像要迎来爆炸……但是，身为真汉子的他，强忍住了嘴里和胃的痛苦，竭力注视着坐在对面的，他的假想敌人泽北荣治。
然后，他非常清晰的看到，泽北的眼泪，忽然从眼眶中喷涌而出，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混乱……
“呜呜呜……”
泽北，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
当然，这里的“毫无征兆”，是对神崎天而言。
她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大男人，会在公共场合，因为吃了辣椒而落泪——她坐在他的身旁，颇为震惊的注视着这一幕。
男生的脸皱成一团，一边“呜呜”的呻、吟着，一边吸着鼻涕，豆大的泪珠哗啦呼啦的涌出，自脸颊滑落，宛如断了线的珍珠。
“……”
神崎天惊呆了。
“呜呜……”
而在她惊呆的同时，没有想到的是，放下筷子的泽北荣治，忽然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她的手臂，“呜……好难受……”
骤然附上皮肤的热度，令神崎天差点来不及思考。
“……稳住。”竭力平稳情绪的她，说出这么一句话，她立即将面前的纸巾递给男生。
但，或许已被辣椒刺激的失去了理智，泽北并未接过她递过去的纸巾，而是，将脸靠向了她的肩膀。
“呜……”
一切都在一瞬发生。
宛如被男生抱住般的姿势，以及……顺着神崎天肩头滚落的温热泪珠，都像在肌肤相触的热度里引爆，而，就在神崎天想要消化这个事实，找到解决对策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了来自身侧的一股强大又温柔的力量。
“神崎，过来。”
深津一成站起来，将神崎天从还在哭泣的泽北荣治的手里拉开，他将她拉到了另一侧，又拽住男生还在乱抓的手，语气沉郁的说，“别动不动就哭咧。”
“唔……”
“给我，水……”
在这片混乱之中，真汉子河田雅史也无法再忍耐，他接过松本稔递过去的水壶，咕噜咕噜的开始往嘴里倒水，“咳……”
能让两个牛高马大的男生如此失态，看来这个七味粉，最好别碰了……
平时也不太擅长吃辣的神崎天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从洗手间稍微处理了一下衣服上沾着的眼泪鼻涕后，回到料理店大堂的她，注意到男生们都不见了，只剩下深津站在收银台那里。
迎着她有些疑惑的目光，深津走上前来，语气平静，“我让他们先回去了咧。”
*****
离开料理店，两人一同启程回宿舍。
期间，神崎天打算把自己的那份钱拿给深津，可是……当她打开钱包，却发现里面一分钱都没有。
……怎么回事？
她在脑海里疑惑的询问，想听到来自系统的回复，结果，却没有任何回应。
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往返于学校和宿舍，平时吃饭去食堂，用的都是学校发的餐券，也没有其他花销，难道……她的现金都放在别处的？
还是说……她其实，很穷？
意识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个问题，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身侧的男生很快便注意到了这一点，顺着她的思虑询问道，“神崎，怎么了咧？”
“我……”神崎天顿了顿，轻声回复，“深津，今天我忘记带钱出门了，饭钱我改天还你。”
“……”似乎没有想到女生是在为这件事困扰，深津重重一怔。
下一刻，他蓦地停下脚步。
“神崎，我说过，你不用和我客气的咧。”
男生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似的，继续说，“而且，比起这个……”
“……”
他的话落了半截在空气里，令神崎天跟着停下脚步，转过头。
夜色下，他的侧脸仿佛融化在了昏黄朦胧的路灯灯光里，难以看清脸上的神色。
“就是……”
与此同时，这片含糊，似是反衬着他的声音更加清晰。
清晰的，具体的，落入她的耳中。
“……你的男朋友，今天有点吃醋了咧。”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