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Balance
小的时候和妈妈一起去冲绳浮潜，初次下潜的时候，神崎天曾经历过一次呛水，海水在那一瞬间灌进鼻腔，令她深刻的体验到什么叫慌张到呼吸困难。
……如同现在。
“我们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咧？”
她注视着男生无波无澜的平静目光，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呛水之人，忽然不知该如何维持呼吸和神情。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神色变化，深津在微微一怔后，语气柔和的说道，“不好意思，我的问题让神崎同学感到为难了咧。”
“……”
他的话像是又将她拉出了水面。
神崎天深吸口气，坐到身后的椅子上，轻轻回应道，“……没关系。”她竭力维持着和他平视，“我去过秋田县，至于是否见过，这就不清楚了。”
她回答的很含糊。
深津目光微微收紧了一些，询问道，“神崎同学，打算喝什么咧。”
“柠檬水吧。”神崎天随口答道。
男生点头，“那我也一样咧。”
“……”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蓝色的、自行车形状的时钟，后车轮和前车轮分别显示着时针和分针，而位于正中的□□里，脚踏板形状的秒针，正一刻不停地转动着。
以前在山王时，曾学习过自行车的构造和原理，甚至他们还一起维修过一台变速器和减震出现问题的山地车，这些记忆原本通通都停留在脑海深处，却又在见到他的同时被唤醒了。
他就坐在她的对面，但是他的记忆里，她的存在连同曾经一起经历的一切都消失了。
现在的她，在他眼里——仅仅只是，翔阳学生会的神崎同学。
想到这里，神崎天收起思绪，神色的平静的谈起了此次会面的目的：关于山王工业高中和翔阳高中篮球部的练习赛。
她将自己在传真里说的理由，又再次详尽的阐述了一遍。
并且又强调了翔阳的学生监督藤真健司，在监督和队员之间切换的状态一定能够让山王的球员有全新的比赛经验。
对此，深津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他只是不偏不倚的注视着她，墨黑的瞳孔中看不出任何别样的情绪。
在神崎天语毕之后，他表示，目前山王的练习赛日程排的比较满，能够空出来的时间是3月中下旬，也就是春假的时候，但那个时段仍有和大学篮球队的练习赛在协商中，堂本教练让他来决定日程。
神崎天语气坚决：“翔阳可以配合你们的时间。”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从参与到翔阳学生会工作以后，她在合作相关的事务上，态度比以前强势了许多。
不过她的强势是很有礼貌的，注意措辞的。
面对着这样的他，深津抿了抿唇，“恕我直言咧，神崎同学，关于学校球队练习赛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由学生会的人来交涉咧。”
他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神崎天坦言，“因为翔阳篮球部的情况不一样，目前是由学生监督藤真君率领球队，他让学生会出面，也代表了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藤真君……”深津似是思索了片刻，徐徐问道，“那，对神崎同学个人而言咧？”
“？”
“对神崎同学个人而言，是否重要咧？”
“……”
个人……
神崎天开始消化深津的问话，她想，无论今后走上哪一条道路，应该都会遇到和各式各样的人沟通、交流、协商、谈条件、达成合作吧……想到这里，她回应道，“对我个人而言，这件事当然也很有意义，因为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挑战。”
“挑战……”听到她的回应，深津的瞳孔中好像有光芒一闪而逝，缀入他平缓的声音里，“看来，神崎同学很喜欢挑战未知的事情咧。”
“……”
神崎天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但也不想深究。
在重逢，以及能够坦然的聊天之后，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跨越了心底那道看不见的屏障，而摆在她眼前的，只有前方的目标。
“如果我们的练习赛确认了时间，神崎同学是否会来看咧？”
3月中下旬……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翔阳。
“我不确定，如果时间没问题的话，我会来。”
“希望神崎同学能够来咧。”
“我尽量……”
到现在还不知道“不可描述”具体是指什么的神崎天，显然无法给对方一个时间上的承诺。
只是，她忽然在想……即便之后转入其他高中了，也不是不能去看山王和翔阳的练习赛。
那个时候，在翔阳和她产生过交集的人应该已经忘记她了。
但是……深津会忘吗？
虽然在这条路线里，他和在海南时出现的诸星大一样属于“编外”人员，但……她已经以翔阳学生会的身份和他交流过了，所以，他应该也会忘记她吧？
这个系统……真的能够这么灵活的辨别哪些记忆是应该去除的吗？
*****
这天训练结束以后，藤真健司打算去神崎天和山王篮球队队长深津约好见面的那间咖啡店。
神崎天还没有回来，意味着他们应该还没有聊完吧？
踏出校门的藤真，没有想到会在校门口遇到一个意外的人。
男生穿着海南附属高中的西式制服，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又在他注意到的同时，目光和他交汇。
“藤真。”
“阿牧。”
藤真健司走上前去，有些意外的说，“没想到你竟然亲自来了。”
“……”
牧绅一没有回话。
逆光的角度下，他的神色被笼上了一层阴影。
“对了阿牧。”走近以后，藤真念头一转，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我现在正打算去找神崎天。”
牧愣住。
近距离的注视下，他收紧的目光被藤真立即捕捉到。
“她现在正在附近的咖啡店。”
藤真忽然觉得很有趣，连忙补充，“和山王工业高中的队长，你知道的，深津君，正在谈山王和翔阳的练习赛的事情。”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
玻璃杯中的柠檬水已见底，只剩几片被泡的晶莹剔透的柠檬片，在灯光下反射着光芒。
今日的对谈已进入尾声。
神崎天礼貌的谢过深津一成，“那么，确认之后还是以电话或者传真沟通吧。”
“嗯。”男生点头，“那，联系的话，还是用神崎同学的宿舍电话号码咧？”
“对。”
“神崎同学保证，直到3月中旬，都可以用这个电话联系咧？”
“……”
男生的问话再度让她无法回答。
神崎天想了一下，回应道，“深津君，宿舍电话时常会检修，建议还是办公室的电话找我吧。”
“办公室？”
“嗯……即便我不在的时候，也有其他人可以处理。”
“……”
空气中好像上浮着些许不安的因子，轻轻敲击着神崎天的心脏。
她清晰的听见自己此刻的心跳正无法遏制的加快，以至于……她垂下眼眸，回避了深津的视线。
“其他人咧……”
男生的语气像是沿着暖气悠悠飘过来，拂过她的耳侧，“我知道了，我会用办公室的电话联系神崎同学咧。”
“……谢谢。”
这么说着的男生，目光好像飘向了窗外，然后在注意到什么以后一瞬收紧。
“神崎，我稍微失陪一下咧。”
“？”
“等下就回来。”
“……”
男生走的很快，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被遗忘的事情。
神崎天倒也没在意，只是叫来了服务员，往杯子里加水。
深津那杯柠檬水并没有喝多少，水面上漂浮着几颗柠檬籽，离去的服务员带起了轻微的震动，又让那几颗柠檬籽沿着漾起的波纹轻轻晃动起来。
“牧，你好咧。”
牧绅一没有想到，和藤真健司同行，在即将和神崎天重逢的时候，会在咖啡店的门外见到深津一成。
男生的神色看起来非常平静，在向他打完招呼以后又看向一旁的藤真，“这是是翔阳篮球部的监督，藤真君吧，你好咧。”
“……”虽然从未和深津正面交谈过，但男生比赛的样子早就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象，私下的他，讲话会有奇怪的口癖，但藤真也不在意，只是礼貌的点头，“深津君，你好，远道而来，辛苦了。”
“没事，我只是顺便咧。”男生语气平缓的回应着，“练习赛的事情，我已经和神崎谈妥咧。”
“！！！”没想到这么顺利，藤真的心里止不住的升起雀跃，“谢谢你了，深津君。”
“嗯，具体事宜我已经和神崎说了，藤真君可以和她确认一下咧。”
“好，那我先进去了。”
“好咧。”
大概是由于太开心，藤真直接把一同而来的牧绅一晾在了原地。
而原本打算和他一起进去的牧，也因为深津忽然挡在他的面前，而停住了脚步。
“深津？”牧有些疑惑，“有什么事么？”
“牧，有件事，我打算和你说明一下咧。”
“……”
在比赛场下，他们曾经的几次交集，都和神崎天有关，又联想到他和女生刚刚见完面，牧绅一的心里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情绪。
“什么事？”
“我长话短说咧。”深津依旧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只是语速稍微加快了一些，“牧应该知道，神崎一直在频繁的转学吧。”
“……”
短短几个月，她从秋田县的山王工业，忽然转学到神奈川的海南附属高中，之后又转去了大阪，直到最近……
“最近，又回到神奈川，转到了翔阳咧。”
“…………”
牧绅一原本以为女生是从海南直接转到翔阳的，没想到中间还转去过一次大阪，感到非常震惊。
“她还去过丰玉？”
丰玉高中的篮球还是很有名的，基本上年年的IH都会出线，牧绅一当然知道。
而且，丰玉篮球队现在的队长南烈，在去年的IH全国大赛上，还把藤真弄伤了……藤真现在额头上都有一道疤。
“是的，从去年8月开始，到现在2月，短短半年，转学了四所高中，怎么看都不正常咧。”
“……”
牧绅一不知道为什么深津要和他说这个，但是对于神崎天当初的不告而别，他确实一直保持着强烈的疑问——他甚至托了父母帮他打听，毕竟父亲和学校理事会的人很熟，而母亲又是那么的喜欢神崎天，可是……几乎什么情报都没有收到。
虽然学校出于保护学生隐私不愿意透露个人信息很正常，可是像神崎天这样，关于家人的信息几乎完全没有……一直住在学校里，也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如果深津说的是真的，她这样频繁的转学，到底是因为……
“牧，你应该也觉得，神崎很特别咧。”
“……”
她当然特别，她太特别了。
和她在一起的短暂时光，直到现在都影响着他的每分每秒……他时常提醒自己忘记她算了，可是当高砂说她转到翔阳以后，他几乎每天都会想起她。
那段纪录片的花絮，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屏幕中的她曾离她很近，但现在……却成为了一个没有答案的谜团，在没有搞清楚原因之前，他果然还是，不想放弃。
“你有没有想过，她每一次的不告而别，都是被迫的咧。”
“欸？”
夕阳下，深津一成的沉郁的目光里，像是聚集着一种强烈的情绪，推动着牧绅一的心跳。
他注视着男生，“深津，你的意思是，神崎遇到了什么事吗？”
“我还在推测原因咧。”
深津语气幽幽的，像是沾染上了冬日冷风的温度，“不过，下次你和神崎见面的时候，可以装作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咧。”
——“她的反应，一定会让你吃惊的咧。”
*****
咖啡店内。
和神崎天确认练习赛相关的事宜之后，藤真的心情，就像是被室内的暖气感染了，非常的喜悦。
“谢谢你神崎，这件事，你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嗯，等下深津君回来，我会和他说，我们直接去秋田都可以，不用他们亲自过来。”
“欸？你刚刚见到深津了吗？”神崎天有些惊讶。
“对。”藤真点头，“刚刚在外面，还有……”
——“神崎同学。”
藤真正准备说还有牧绅一一起，便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转过头，眼中迎来深津的脸。
“深津君。”
“藤真君，不好意思咧，我和神崎同学有两句话，想单独聊聊咧。”
“……”
有些疑惑牧绅一为什么没有一起进来的藤真，担心男生是因为刚刚被他晾下生气了，连忙回应了一声“好”。
“好，你们聊，我正好要出去一下。”
“嗯咧。”
再度只剩下二人的靠窗卡座，坐在座位上的神崎天，有些疑惑的抬头，注视着回来的深津。
“深津君？”
“神崎同学。”
男生并没有坐下。
只是……蓦地站到了她的旁边，然后，轻轻的蹲下身。
“……”
视界中一瞬的起伏……唤醒了神崎沉睡的记忆。
——那一日，在体育馆，他也是这样，忽然在她面前蹲下，为她系上松开的鞋带。
“这些话，我只想对你说咧。”
蹲下身的他，平视着她的目光，深邃的瞳孔中，映照出她有些不安的神色。
“……神崎，我是不会忘记你的咧。”
遥远的回忆里，她曾经感受过的一切，与这一刹那滋生的情绪，轰然重叠。
——“即便其他人都把你忘记了，我也会永远，永远的记得你咧。”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