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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回到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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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宋岱早早起床,镜中的自己无比憔悴,但她无心打扮,简单洗漱后背起包出门,驱车赶往某个地方。

雨下个不停,淅淅沥沥。

路途中,宋岱怔怔地盯着车窗上像钻石般闪耀的雨珠,心比絮乱。车里安静极了,昨夜的梦境如海啸翻涌上宋岱脑海,下一秒,白月祯满脸鲜血的恐怖模样忽然浮现在车窗,黑色眼珠死死地瞪着她,宋岱惊恐地闭上双眼,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尖叫,多种情绪卷土重来,她内心的平静毁于一旦,几滴泪水无声地从眼眶落下。

司机察觉到异样,担心地出口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宋岱极力保持表面的镇定,语气尽量平稳:“没事。”

到达目的地,雨下得更大了。

宋岱今天出门是为了找当初帮她选结婚日子的仙姑——金嫂,解梦以及求一张平安符。金嫂年近古稀,也是相当知名的风水师,为多名企业家和明星推算过命理。

宋岱把白月祯的事情和昨晚的梦完完整整地讲一遍给金嫂听,金嫂听完后一言不发,良久,才叹:“唉,宋小姐,心魔难除......心净,克己,领悟八正道,八风不动心,是为最吉祥。”

宋岱拿着平安符离开了,来到白月祯一跃而下的大楼,听说打败恐惧的最好方法是直面恐惧,她想试试。

她站在屋檐下仰望对面大楼的楼顶,白月祯就是在那个位置跳下来的,然后发出“砰”的一声,再然后就失去了呼吸。

血迹早已被清洗干净,白月祯蒙上一层白布,这段插曲在围观人群的脑海中随着时间流逝化成空,只剩下宋岱一个人承受,就像她现在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向大楼楼顶,行人根本不理解她在干什么。

白月祯的死,在她眼里巨大的痛苦成为了无限,尽管爸爸说这与她无关。

假如她真的能八风不动心就好了。

倾盆大雨下了很久,直到雨停宋岱才离开,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趟警察局。

“你好,我来问一下白月祯的事情。”

值班警察王瑞潜抬头,问:“你是白月祯的亲属吗?”

“不是,我是宋岱,在白月出事之后我来录过口供。”

王瑞潜看了几眼宋岱,终于想起此事。

“你想问关于白月祯的什么事情?”

“你们调查出她找我的原因了吗?”

宋岱从警局出来,浑浑噩噩地坐上回家的车,司机问她冷气温度合适吗,她觉得有些冷,但她此刻不想说超过两个字的话,闷闷地“嗯”了一声。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宋岱望向窗外,回想她与警察王瑞潜的对话——

“没有,这很难,我们走访了看护白月祯的护工,她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她不认识你也从没在白月祯面前提起你,我们查了白月祯这些年在医院的缴费记录,转账账户在国外,医院给的理由是当年送她进院的人在缴费,护工的工资也来自这个账户。”

“送她进院的人?”

“是的,监护人那一栏填的名字填的是颜茵茵,护工也提到这个人。”王瑞潜说,见宋岱露出期待的眼神,他紧接着说:“她说白月祯入院那一年,有一个自称颜茵茵的女人通过国际长途电话了解白月祯的情况,只是后来再也没有打过电话。”

“但全国叫颜茵茵的人可不少,而且她从未在医院露过面,2002年的时候医院管理不完善,照片、身份证和住址都没有,联系电话是空号,但因为颜茵茵每年都很准时付钱,所以医院没管。”

“所以说颜茵茵可能在国内,也可能在国外。”宋岱的眼神黯淡下去,“白月祯现在去世了,颜茵茵也没来警局吗?”

“没有任何人来过,白月祯的亲属已经去世,她原本有一个弟弟,但也已经去世了,遗体超过十五日无人认领,我们就要通知市殡仪馆接运尸体了。”

“白月祯的亲属都已经去世?”宋岱眉头一皱,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装满了不可置信。

爸爸不是说白月祯的父母兄妹不详吗?

王瑞潜不知道宋岱心中的疑惑,继续说:“白月祯的父母在2003年先后去世,04年弟弟白建平去世,因为有超雄症无法控制情绪,把一个同事砍死后分尸、抛尸,被判处死刑。白月祯大学毕业之后就去了美国,98年回过一次国,直到02年才出现在国内大街。”

“那颜茵茵会来吧......”宋岱喃喃道。

王瑞潜苦笑,耸耸肩说:“我也希望白月祯的家属能来认领遗体,毕竟......她离开家人太久了。”

说不震惊是假的,白月祯很可怜的念头如一颗种子从宋岱心中野蛮生长,随着王警官的讲述扎根心底,她对白月祯的感情由讨厌转变为同情,一时之间如鲠在喉。

自这天之后,宋岱每天都在警局旁边的便利店门口坐一下午,她在等认领白月祯遗体的人,然而颜茵茵没有在十五天里出现,白月祯成为了一具无人认领的遗体。

宋岱倒是和王瑞潜混熟了,作为朋友关系互加了联系方式。

“明天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要来警局把白月祯的遗体拉去殡仪馆了。”王瑞潜说话的同时看了一眼宋岱。

宋岱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我怎么就这么想见白月祯的家人一面呢?”

她的状态很差,每晚噩梦不断,吃药也没有明显的效果,反倒脸颊日渐消瘦,整个人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声音清清冷冷的,像一池泠泉。

在王瑞潜的心目中,宋岱有种超越了普通人的惊人的美丽,尤其精致坚挺的鼻子令人过目难忘,非整容医生可以复刻的原生鼻子人人羡慕。虽然她有时脾气不太好,但身材高挑曼妙,四肢修长纤细,皮肤像刚满月的婴儿般干净清透,她的手臂和小腿肌肉线条展现出强而有力的女性力量,宋岱美貌与力量足以让王瑞潜忽略缺点。

从前明艳不可方物的富家千金小姐现在却透着病容。

随后她又说:“王警官,我没想到你们把白月祯送回城东精神病院,她还能逃出来。”

“送白月祯回城东精神病院?什么时候的事?”王瑞潜一脸疑惑,看起来像第一次听说这回事。

“我爸爸说白月祯来骚扰我那天,他把她送了来警察局,你忘记了吗?我爸爸叫宋瑞松。”

王瑞潜努力回忆,最后摇摇头,十分肯定地说:“没这回事,是宋瑞松先生送白月祯回精神病院的,然后当晚她就跑出来了。”

宋岱愣神一秒,随即便回过神,心脏仍旧猛烈跳动起来,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哦对,我都忘记了,看来长期吃药确实有副作用。”

“东西都不能乱吃,更何况药。”

两人聊了会儿天,宋岱以不舒服为由向王瑞潜道别,并说明天她也要去殡仪馆。

回到家,宋岱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饭香,围着围裙的宋瑞松问她:“去哪了?”

“出门散散心。”

“那你感觉心情好点了吗?”

宋岱强撑起一个笑容,出于不想让爸爸更担心的心理,撒谎道:“好多了,我现在胃口大到能吃下一头牛和一只猪。”

宋瑞松爽朗一笑,盛了一碗饭放在她面前,笑着说:“那你今晚多吃三碗饭。”

“原叔呢,他怎么不在?”

“有个艺人闹出了点事,需要他亲自去处理。”

“看来事情很严重。”

“有个明星,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想想......叫彭天祐,他在家自杀,幸好经纪人发现得早把他送去医院抢救了,原叔现在在医院,确保这件事没有走漏风声,不然会成为丑闻。”

宋岱顿了顿夹菜的动作,这是出现在她身边的第二个与死亡有关的人,可是爸爸的这番话让她不舒服,她放下筷子,认真地说:“爸爸,彭天祐现在有生命危险,你应该担心的是作为病人的彭天祐吧,这可是一条人命,而且这算什么丑闻,如果不是实在太痛苦,谁愿意伤害自己呢?很痛。”

宋瑞松见女儿流露出难过和些许失望的表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马上夹了一块肉到宋岱碗里,带着歉意说:“岱宝,你说得没错,我不应该说这种话,我检讨自己啊!彭天祐身体无大碍,不过他需要接受心理治疗,很快就能出院。”随即转移话题:“对了,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医院拿药?我送你去。”

“好啊,正好沛文没空。”

“他怎么老是没空,这么忙也没见他多挣点钱啊。那你昨晚还做噩梦吗?有没有梦到白月祯?”

宋岱盯着爸爸宋瑞松的眼睛,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她心神一荡,与王瑞潜的对话再一次浮现出脑海,她想问爸爸为什么要说谎,白月祯明明是他送回精神病院的。

宋岱的思绪又回到对话中,她不想让宋瑞松担心,低下头否认道:“没有。”

算了吧,没有问的必要,爸爸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她安心,不要过于伤神。

爸爸是顾虑她的心情才骗她,善意的谎言是为了让她停止胡思乱想。

从小到大,她没受过金钱方面的委屈,想要的东西不到五天就会送到她手上,地下车库停着的数十辆限量豪车,衣帽间四面爱马仕包包,首饰柜收藏的无油哥伦比亚祖母绿和微油祖母绿是最好的证明;她不缺爱,只要宋瑞松一有空就会在家陪她,读书时上学和放学亲自接送,家里墙壁上挂着的二十三幅画,是宋瑞松请知名画家给她画的,每年一幅;她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宋瑞松女儿的身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在这样的时刻,宋岱实在很难克制自己的忧伤流露,宋瑞松看破不说破,她没有抬起头,而是不紧不慢用勺子拌饭。

宋瑞松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亲人,宋岱对此深信不疑,她从没有怀疑过爸爸的爱。

第二天,宋岱跟着王瑞潜去了殡仪馆,当白月祯被推进火葬场时,她似乎成为卸下沉重盔甲的战士,一种解脱的轻松感迸发出身体。

从此以后,白月祯应该不会再在梦中纠缠她了吧......也好,一切终于结束了。

可意外的是,她却对白月祯这个人越来越好奇,不仅仅是想知道白月祯为什么会找上她。

宋岱一直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书柜上摆放着的四本日记本记录下她高中至今的点点滴滴,这天晚上,她和往常一样在日记本上记录生活:

「2023年6月10日 晴 心情很差

今天天气很好,我辜负了温暖的阳光。

我的心像五十五度的太阳,不再长叶子的枯木,我是不再公转的地球,于是转身向深海走去。

今天我和王瑞潜一起去殡仪馆送白月祯,只有我们两个人,她的亲属不在场,没有人为她哭丧,很安静地走了。看着她被推进火葬场,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大概是人之常情或是我这段时间精神太紧绷。

这段时间我没有和蓝沛文见面,他也很体谅地没有粘着我,一直给我传简讯鼓励我,他说我已经做得很棒了,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陌生女人难过。话虽如此,可心哪是我能随意控制的?我真的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啊......我说对不起,这段时间没空陪你,他说没关系,等我心情好一点后带我去海边骑自行车。

我好期待啊,保佑不要事与愿违。

一切好像要结束了,可我却感觉勒在脖子上的绳子越来越紧,没有与白月祯产生交集之前,我所度过的一定是最美好的日子,白月祯根本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活被笼罩在多么灰暗的阴霾中,混乱、无序、痛苦。或许她明白,只是执意纠缠报复我,让我日日夜夜不得安宁,让我付出不满足她心愿的代价。

如果她觉得这样的惩罚能让我记住她一辈子,不如把我衰弱的精神、败坏的身体和快乐的自由全部一起带走。6月10日,白月祯——恭喜你做到让我记你一辈子,但我和你就在今日之后分道扬镳吧,你说爸爸是“畜生”以及我是你的亲生女儿真的很滑稽!请你让我好好生活。

我要好好生活才行,一定。」

宋岱感觉自己正透过日记与白月祯对话,泄愤般写完日记,她获得极大的满足感,大舒一口气,上床熄灯睡觉。

或许是身心终于放松的关系,亦或是借助药物的作用,久违的睡意击垮了宋岱,很快陷入沉睡。

周围很安静,针落可闻。

黑暗之中,书桌上的日记本突然打开,以极快的速度来回翻页,在未知力量的指引下停留在今晚写下的日记中,黑色字体被赋予生命缓缓从纸中“站”起来,一个字接着一个字慢慢飘在空中组成一张网,它们散发着微弱的金光缓缓飘向宋岱,随后像一张被子落在她身上,一道闪耀的金光照亮整个房间。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宋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身处白色的空间,身体被一张黑色的网笼罩,惊惶之中她推开一扇门,里面赫然站着一个身穿校服的宋岱,她正在照镜子,通过镜子的反射直勾勾地盯着她。她被吓得反向逃跑,撞开了另一扇门,里面竟然也有一个穿着睡衣的宋岱,她正在写日记......她推开无数扇门,门背后有无数个宋岱,每个人做的事情都不一样。

宋岱在无助感中醒来,朝气蓬勃的阳光洒在地板上,一种冰冷的战栗感却袭遍宋岱全身,有种感觉踏入地窖的阴冷中。

她醒来时满眼泪水,发现宋瑞松蹲在床边担心地看着她,马上抱住宋瑞松,哽咽地说:“爸爸,我又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宋岱边抽泣边说话,心情尚未完全平复,“梦见好多个我,可是她们全都不是我!”

宋瑞松眉头越皱越深,拍了拍宋岱的肩膀,安慰道:“那你今天不去上学了好吗?我带你去看医生。”

宋岱身形一顿,止住眼泪,不太确定地问:“上......上学?”

上学?难道爸爸忘记她已经大学毕业了吗?

“你比平时起晚了,我在车里等了你好久,我觉得你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正准备敲门时我听见你在房间里哭,无论我怎么喊你都不睁开眼睛,你只是一直哭,吓死我了。”宋瑞松说,“换衣服吧,我等下和你去医院,我去车里等你。”

说完,他关上门离开,留下茫然的宋岱。

宋岱穿上鞋子走到落地窗边,阳光照耀在脸上无比刺眼,她环视房间一周——校服放在床尾,成山的教材堆在桌上,原本保存爱马仕包包的柜子变成了一张沙发,房间的布置竟然和高中时一模一样!

她心下一骇,慌忙走到书桌前翻找东西。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现实,这一定是梦境,我肯定还沉浸在梦境中......!

然而,无论宋岱怎么翻找,她只找到两本日记本,其中一本只写了一半。

还有另外两本笔记本呢?

难道......

一个念头猛然涌上脑海,荒谬到她一时之间无法消化。

难道......她回到过去了?

宋岱颤抖着手翻开最新一篇日记,记录于2017年6月6日,6月6日?!她马上打开手机查看日期,一串冰冷的字体映入她的眼睛,今天竟然是2017年6月10日!

“啪——”日记本掉落在地上。

宋岱并未表现出竭斯底里,但也并未平静到坦然接受现实,猝不及防的人生突变让她希望宇宙在天际炸裂。

命运肇事逃逸,不负责任地将她留在事故现场,她居然......居然真的回到了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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