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叶城西课桌是单人样式，总共六列六排。
西园寺茉优坐在靠窗第五排的位置。
距离本学期的第一次铃响五分钟时，鹿岛游在走廊里和春假久别、热情洋溢的女生们聊天，双肩包被她顺手放在后方替名副其实的校园王子占座。
御子柴则是坐在她斜后方。
她和绝大多数男生相性不合，女同学又有点害怕外表看起来凶巴巴的御子柴。
“不，不不，那个角落太耀眼，坐那我会无心学习。”
以及此类飘进耳朵里的窃窃私语。
西园寺茉优旁边的课桌椅就阴差阳错地空了出来。
尽管之后分班的第一堂早课班主任肯定会根据成绩身高等要素重新调动座位，但作为优等生在不出格的范围内总能获得点优待。
这个靠窗座位在她看来已经是自己的所有物了。
有风吹进来，有光洒在桌面，学习感到枯燥乏味抬头就能从郁郁葱葱茂密的绿里萃取些生命力。
她很喜欢。
鉴于邻里友好相处才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西园寺茉优由衷地希望邻座是位女孩子，以此度过她理想的平静高中生活。
直到邻座课桌传来放上重物的细微声音，西园寺茉优刚想转头，就听到惹人厌烦的、在她听起来甜得发腻的声线响起，所以她硬生生把转头的动作扭回去。
感谢老师待会儿会重新调整座位。
感谢及川彻的父母遗传给他高于日本男性平均身高颇多的身形。
感谢自己抢先一步把鹿岛的包包放在后桌。
西园寺茉优单手撑脸朝着窗户发呆，在内心发散获奖感谢名单，只留给众人一个写满不欢迎的沉默后脑勺。
尴尬没有消失。
尴尬转移到了别人的面部。
委实说，御子柴实琴只要不开口说话，确实可以唬住许多暂时没参透他本性的新同学。
和西园寺茉优相差无几的狂恣红发。
万年在敞开的制服衬衫下穿件深色T恤。
学校规定要佩戴的领带早就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压箱底。
耳钉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从好感攻略向游戏学来的耍帅台词。
但此刻浑身上下洋溢这些校园文Bking要素标签的御子柴本人却是完全懵逼的状态。
是这样的。
御子柴实琴正在心里默默复盘。
时间倒回十秒钟前，出现了尴尬中透露着一丝诡异的对话——
池面男：（走进教室）（社交达人打招呼问好）（笑眯眯回应追进教室的女生）（游刃有余交谈完毕）（四处张望）（不偏不倚盯上全教室他最不该盯的位置）（孔雀开屏扭着走近）（放下包）嗨嗨~我是及川彻，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啦——
御子柴：（怕生）啊，嗯……（怕生的同时下意识瞥了眼西园寺茉优）（表情转为惊恐）（硬着头皮轻声回应）那就请多指……
西园寺茉优：（头也不回）（存在感异常高）（背影具现化危险深色迷雾特效←御子柴脑补出的漫画背景）哼！！
“教”字被他本能加急收回，差点咬到舌尖。
拜托让他把话说完啊！冷哼什么嘛！
御子柴实琴委屈，但御子柴实琴不敢吱声。
他回过神先是好奇打量了番把包放在书桌宣示主权后不顾“邻居”泼冷水一屁股自顾自坐下的男生。
当然了，御子柴视角只能看到及川彻的侧颜。
毋庸置疑帅气的脸蛋，更细节的，或许是刚清洗过，男生发尾还有些许潮意，御子柴甚至能闻到洗发水的清爽柑橘味道。
最诡异的是……
这位名叫及川彻的勇者，丝毫没有生出生气或者其它负面的情绪，时不时视线从手机移开抬头看眼红发魔王，一派心情颇好乐呵呵的模样。
“……”
幻觉。
幻觉吧。
他开学压力已经大到引发幻觉了吗？
沉默，是今早的高二（G）班角落。
御子柴实琴思绪反复横跳辗转于“要不要提醒这位貌似阳光开朗大男孩的帅哥目前他在地狱门口疯狂蹦跶”和“帅哥莫非是知情人，走得就是「呵，她对我的脸免疫？有趣」这个古早路线”两者之间。
“下午见啦！”少女声线明朗活泼，“嗯嗯，约定好了哦，放学一起去吃芭菲☆~”
救世主！
不是哈利◎特，而是他的挚友——鹿岛游。
“啊，你是那个……”
鹿岛游拉开椅子坐下，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棕发男生的名字，倒是御子柴满脸‘得救了’使得她的友好弯眼笑逐渐转为困惑。
御子柴无声指指棕发男生的背，而后双手从脸颊开始比划波浪一直到腰腹位置，再两只手交叉握紧后快速分开。
嗯？
哦哦，她领悟了。
鹿岛游抬手比了个“OK交给我”的手势。
感动。
御子柴实琴当时就是非常感动。
没有鹿岛他可怎么办啊。
“你就是那个排球部很受欢迎的二传手啊——”鹿岛游摸摸下巴专注地盯着及川彻看了会儿，“确实长得很好看，怪不得有好几个女生之前比赛和我们社团公演撞档期的时候选择了你。”
“噗！咳咳咳——”
因为e人朋友的到来，悬着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归位跳动打算喝口水冷静冷静的纯种i人——御子柴实琴，正撑着桌子咳嗽偏头震惊地看向鹿岛。
说好的OK呢？
要开始拉偏架了吗？？？
公然站队戏剧社加入战斗了吗鹿岛你？！
“谢谢夸奖~不过不是因为长得很好看，而是及川君的跳发球很帅气、在排球场上的及川君更有魅力，”及川彻笑眯眯地提醒对方他的名字顺便纠正道，“所以选择了来给我们应援哦。”
“而且排球的现场，只要去过一次就知道啦——就像被施加了让人热血沸腾的魔法。”
独属于竞技的强烈视觉冲击和牵引心神的紧张感。
说起排球赛他就不由自主多嘚吧嘚吧两句。
御子柴实琴震惊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似的，闻言又转头看向模仿女粉丝说话的及川彻。
结果你小子倒是接受良好，而且自恋臭屁程度也不输啊——！！
“唔，确实运动系男生身上会有种不一样的吸引力，”德智体美劳全能·鹿岛游意有所指，“御子柴这方面就完全不行，体格肌肉什么的。”
御子柴实琴：“？”
所以为什么突然提到他了啊！
鹿岛游给了即将炸毛的御子柴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们怕生社恐是这样的。
出门在外需要嘴替。
被身材高大的男同学挡住视线听讲不方便只会指指人家比划自己和对方的体型差疯狂暗示朋友调整座位的意愿。
被托付重任的鹿岛游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所以说，旁边还有位置，及川你坐这里——”
诶，话题怎么突然跳到直球？
这么突兀地赶人吗？
御子柴默默在心里把后文补上：及川你坐在这里可能是不知道身边那位魔王的威力。
停在树枝的肥啾成双飞走，玻璃倒映出身穿西服的老师走进教室，西园寺茉优转头看向讲台。
“——御子柴就只能看到你的后脑勺啊。”
鹿岛游煞有介事、神情无比认真地说道。
御子柴实琴裂开了。
他的脸颊瞬间升温，涨得和发色一样红：“笨、笨蛋你突然在说些什……！”
“那御子柴你和及川换个位置吧。”
讲台上的老师进门就被角落颜值超标的眼花缭乱玫瑰花粉色光点特效（幻视）袭击，刚好就听到那句只能看到后脑勺的话。
一声令下。
还想和鹿岛游解释误会的御子柴实琴意识到位子变动后……
他视线小心翼翼试探地看过去。
少女坐得很正，和椅背间留有半椅的距离，膝盖乖巧地并拢在一起，赤色长发自耳朵处起被卷成道道波浪般的弧度倾泻而下，光泽好似红蔷薇花瓣上的晨露盛满窗外日光。
这便是御子柴刚才比划的波浪手势了。
西园寺茉优对此思有所感，稍微倾斜过身体，对上御子柴不受控制微缩的眸光，弯弯眼。
被课桌遮挡住的双手从大腿膝盖处抬起，手掌贴合在一起，照着御子柴适才比划的姿势，快速朝两边分开。
“Boom”
少女启唇又闭上，只留唇边受牵动加深不少的弧度。
御子柴已经趴在桌上吐魂，丝毫不顾形象脸颊和桌面挤出软肉，脑袋里脑补尽是被魔王欺压的高二生活。
教室里某位同学打开了汽水易拉罐，噗呲一声，咕嘟咕嘟的气泡缓慢上升。
把少女坏心眼小动作尽收眼底的及川彻眨了眨眼睛。
“Boom”
汽水充足的碳酸给喉咙带来一丝痒意。
还有泛在舌尖的那股……新鲜柠檬被轻轻挤压出汁水后的清新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