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又是几日过去,那名唤阿辽的男人伤即将完好,铁匠那里也传来模具铸成的消息。
翌日早晨,沈乐瑶取回模具,让祁辽给她打下手,在院中开始进行木材加工,制作吉他。
她手艺娴熟的将桃花心木削刨雕刻成型,为避免日后琴弦的张力让琴颈弯折变形,她让阿辽用工具将玫瑰木纵压在琴颈上,这样既美观又加固琴颈。
沈乐瑶花了一天将琴颈琴头琴把制好,第二天一早就起来削成木片做面板料,祁辽看着那道柔弱身影没日没夜的抓着刨木刀削木头,心中不舒服围在她身旁出声:“乐瑶姐姐,要不还是我来帮你吧。”
“你会刨木头吗?我只有这一块料了,刨坏了得失一贯钱。”沈乐瑶手中动作不停,还有闲心朝对方微笑。
祁辽吓的那手一下子就缩回去了,沈乐瑶就喜欢对方眼睛睁圆惊愕可怜的模样,像一只白兔,她轻笑了一声:“自己去照着图纸给那个琴柄打孔,不会就来问我,不许出错。”
007观察着他们,声音卡壳:“宿宿宿主好坏。”
沈乐瑶闻言笑了嘴巴锋利的很:“结巴就不要说话了,多蓄蓄能。”
007哼哼哼表示不服。因为任务进度过慢,它的能力已经支出大于收入,没法天天续航正常沟通。原先是因为检测到沈乐瑶优秀的制器能力才将人的灵魂拉到这里,没想到对方表面看上去温温柔柔,却是个笑了里藏刀的主。
沈乐瑶刨好的单板拼接压合,把制好的侧板放进温水中浸泡,这样才能使它弯曲。
指板、琴桥她都用了玫瑰木制作。
用料加工完,她开始着手制作吉他内部结构梁,祁辽没见过这些乐器,忙完活好奇的看沈乐瑶动手,制作吉他的流程下来便花了五天。
这天中午,宋千誉和裴明淮从东龙大街回来,琴坊的修建已经开始了,他们在那里帮忙,许杉杉带着两名侍女在两人后脚来进门,有些兴奋的向他们分享最新看到的消息。
“东龙大街有一家乐坊不修了,想要转卖,咱们要不要买下来?”
“乐坊?我们买乐坊干什么?”宋千誉脸上疑惑心中郁闷。如今正是揭不开锅的时候,事事忙着,买什么乐坊?
沈乐瑶正在桌边给手腕缠麻布,闻言动作停下来看了过去。她与许杉杉对视,黑眸发出光亮:“得买。”
“什么?!”另外三人闻言皆是惊呼。
“且先听我说。”沈乐瑶招手让祁辽出去自己带上大厅门,五人面面相觑。
“咱们这乐器制作好了,桑乐国的人没见识过也不会用,他凭什么要学习这些乐器的制作方法?”沈乐瑶发问。
宋千誉听完觉得有道理,于是疑问:“那我们该怎么做?”
“既然是传播乐器制作工艺,那么首先要让大家了解、熟悉、喜好这个乐器,有需求就会有供应,人者利为先,当这个乐器得到追捧自然就会有人抓住商机,从而想要学习制作这些乐器然后进行售卖。”
沈乐瑶开始继续缠麻布,“这事还得讲究个寻寻渐进,我想先通过开乐队的形式宣传这些乐器,所以我才想要买下那个乐坊。”
许杉杉也是这个想法,不然她不会一看到街边那张出售贴示就急急忙忙跑回来和他们商量。
“我们在古代开乐队?!”裴明淮有些惊讶,似乎对这个决定存疑,“这风险有些高,假如他们对咱们的音乐不感兴趣,那么我们乐队成立的第一个月就会迎来破产。”
“高风险高回报嘛,何况007给我们下达乐器制作工艺传播任务不就说明桑乐国在音乐方面的发展拥有很大的潜力吗?要么成为潮流要么成为非主流。”沈乐瑶勒紧布条轻笑,眼中野心勃勃。既然想要活下去必须得完成系统任务,那何不从中捞上一笔,赚钱传播工艺两手抓呢?
许杉杉朝她竖起大拇指十分赞成:“行,那我赶紧和那店家定下来!”她说完拉开门和他们挥手告别。
沈乐瑶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无力感更深了些。
“宿主为什么要分的这么清?你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许杉杉的钱为你所用不应该吗。”沉寂许久的007突然冒出声。
沈乐瑶并不回话,往院子外走去。
杉杉的钱应是给她自己留后路的准备才对,但钱投到他们这里就没了。那将军府的日子真的好过吗?许家又是否是真心爱护她呢?沈乐瑶有些多愁善感想。
第一把吉他已经做好了,沈乐瑶将音调好后,林麦高兴的抱着它在院中弹了几首曲子。
祁辽还没见过这样的弦乐,乐器的音色和曲子的旋律都与他以往见识过的宫廷乐不同。
林麦见此他如此好奇,便将吉他递给祁辽教他怎么弹。
祁辽打量着陌生的乐器随便拨弄了两下,难听的音调惊的屋檐下的燕子起飞远去。躲在暗处的影卫听觉比常人灵敏,这刺耳的歌声更是放大可恐的地步,他们偷偷朝院内看了几眼,发现是自己的主子在沉浸式的弹曲。
呕哑嘈杂难为听。沈乐瑶在心中默默评价,眼见着宋千誉要出来收拾他了,便赶紧出声将对面的人喊过来,“别弹了,过来帮我切割木片。”
祁辽闻声放过吉他跑过去帮忙,不知冥冥中逃过了一劫。
宋千誉盯着祁辽的背影十分不悦,嘴里嘀咕:“我怎么越看他越不顺眼。”
两人一手托着一边刀柄将木材切割成好几片,祁辽有心将力量集中在自己的手上,来回发力间,他偷偷抬眼瞄对面的女子。
她体态纤细相貌雅静,双目专注的盯着下方的锯刀,整个人呈现出与相貌非同一般的坚韧。对方的双手握在对面刀柄上,手指关节蹦的很紧,手腕与拇指间缠了一层麻布。
祁辽不知道她又想要制作什么东西,他鲜少有耐心的陪了一名民间女子做了好几天的苦活。祁小王爷出身尊贵,家中尊宠着,除去年少时的练武岁月,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粗活,但显然如今对这些事情十分有兴趣。
沈乐瑶才不在乎祁辽对干活感不感兴趣,那些重力活她全都使唤祁辽干了,心里一点也没有让大病初愈的伤患做苦力的负罪感。
反倒感叹这个帅哥虽然长这一张文弱的脸,身材和力量是一比一的好啊,直接拉满了反差感。
因为架子鼓的制作受材料限制,所以她选择制作木质架子鼓,鼓身的材料是枫木和橡木。她需要先制作多张等量大小的长方形薄片,最后将他们粘合压制在一起。
木片切割好后就用不上祁辽了,沈乐瑶抓着刨木刀将木片们一张张削薄,成型的薄木片经过晾晒后手工粘合在一起,想要压制定型需用高温铁具。
于是第二天沈乐瑶带着材料去找铁匠帮忙,耗费了半天才将鼓身定型。
几天连轴转的忙活让沈乐瑶有些疲惫了,她在现代还没有这么忙不停歇的做过乐器。
她的家是世代相传的非遗乐器制作家庭,爷爷和父亲都是著名乐器制作师。她从小耳读目染,需要传承家里的手艺,并且从小就学习了许多的乐器制作工艺。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秀基因,并且在音乐上拥有极高的天赋,除去多样的乐器制作工艺,她还会每种乐器的演奏方式,无论是民族传统的乐器还是西方乐器。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这份能力会成为她在一个陌生朝代生存的手段。
沈乐瑶坐在矮木凳上放松手腕对着院中的绿植发呆。
玩闹的孩提抓着一个纸灯笼从院门跑过,嬉笑声欢快无比。
“十五那天我要放兔兔灯!”
“我也要放兔兔灯!”
十五……
沈乐瑶猛然回神,照着穿越那天来算,已经过了半月有余,算起来也快到八月十五了,她心中一算有些惊讶,后天就是中秋节了?
晚饭时,许杉杉顺口提了一嘴中秋,几人顿时神色低迷,想起家来。
“既然这样,这两天就休息休息,准备过节。”沈乐瑶轻声说。
祁辽观察着他们的神色,他早已查过这五个人的身份背景,要说古怪,就是这五人照着身份应当八竿子打不着才对,然而他们看上去关系娴熟。
许家嫡出三小姐从小衣食无忧,大家闺秀。裴家庶出幺子,在家中极受忽视和针对,为人懦弱。
父母皆去,亲戚也无的琴坊掌柜和看店伙计。常于街中讨食的孤儿乞丐。
有趣,有趣。
他心中说道。
“该怎么布置?我去买些窗花来?”宋千誉提议。
“要花灯!给院里挂上花灯!”许杉杉高兴道。
沈乐瑶也笑,“明淮再做些糕点饺子,中秋晚上咱们去东龙大街放孔明灯。”
林麦闻言兴奋起来,“再买些月饼!我想吃莲蓉双蛋黄……”他话到一半意识到了些什么,兴致索然起来。
“莲蓉双蛋黄是什么?”祁辽疑惑的念这个陌生的名称。
“没什么,家乡的月饼而已。”沈乐瑶放下筷子,拍了拍林麦的肩膀作是安慰。
第二天沈乐瑶难得睡了一个懒觉,裴明淮和宋千誉在院里一个做枣糕一个在做饺子皮,林麦帮他们打下手。
她左右找了找却不见祁辽。
“他出去买纸花了。”林麦似乎知道她的疑惑张口说话。
沈乐瑶挑眉,他一个失忆且没出过门的家伙去买纸花?
“去多久了?”
沈乐瑶的话一出,三人皆是动作停顿了下来。
他们都没在意祁辽有没有回来,此时这么一细想发现放任一个失忆的人出去乱窜十分不妥。
“好像出去一个多小时了。”林麦回答。
一个多小时怕不是从东龙大街逛到南城门了?沈乐瑶吐血,真是怕一个不注意就让人给走丢了。
“我出门找找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希望他能记得回家的路。”沈乐瑶一边戴编织帽一边无奈喃喃,她前脚刚走,藏于檐上的影卫也动身了。
上午时分的街市人流一般,她先从东龙大街找过去,顺道看了看琴坊的修缮状况,原本倒塌的废墟已经修建过半,厚竹竿制成的木架将需要修造的区域都围住了。那间转让的乐坊也在附近,沈乐瑶匆匆扫了两眼,往那些卖纸花的铺子去了。
几名店家都说没见过祁辽,沈乐瑶正想叫007帮忙,就见那道青衫身影从街尾走来。
那人模样狼狈,半个身子都沾上污渍,看见沈乐瑶双眼一亮,护着纸花跑上前。
“乐瑶姐姐!”
沈乐瑶拧起眉,提着他右肩的脏布,任由泥沙染脏手指,语气有些冷:“怎么搞的?”
“刚刚,刚刚不小心掉进泥坑里了。”祁辽退了几步想要甩开她的手,双眼躲闪的回话。
“是么。”她双眼犀利的盯着对方。
祁辽的瞳色比常人浅些,在现代这些人是不能适应过于强烈的日光的,而他也是微微阖着眼皮,睫毛又长又翘垂着,模样怪可怜。沈乐瑶将头上的帽子扣到他的头顶,期间她与祁辽双眼对视,表情带着冷淡的压迫感。
“今日出门买纸花时遇到几个失忆前认识的人,他们二话不说就要追着我打,泥就是这么蹭上的。”实际这泥是祁辽自己给糊上去的,为得就是给自己回祁王府消失了半个时辰找借口顺道卖个可怜。
“人呢?我去替你同他们理论理论。”顺便问问他的真实身份,把他这个烫手山芋给还回去。
“不知道。”祁辽乖巧的低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沈乐瑶看着那人洁白的脸颊只能叹气,心想着家伙怎么这么胆小,仇家还这么多,以前不会是什么小霸王吧。
祁辽面上乖乖跟在沈乐瑶身后,虽然借此糊弄了对方,但看着她身形单薄的站在自己前面,还说要提他出头,心中便生出了亏欠感,除了母亲,还从来没有人会无所求的说要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