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
为了不让山庄显得过于黑暗，一路上都有路灯，将一切都照得通亮。放烟花只能去到山庄的小广场，到那有一小段距离，两个人就沿着小路慢悠悠地走着。此刻周围很安静，他们小声的谈话声都异常清晰。
云浅双手插在口袋，低头看着地面上两个人的影子，还时不时用脚刻意去踩陆清也的影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一堆人聚在一起，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此刻出来走一走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清哥，我俩就这么悄悄先去放烟花了？”云浅略上前两步，转身面对着陆清也，同时双手被她放在身后，就像小孩子面对特别感兴趣的事时，一脸的求知欲同时又有点调皮的样子。
两个人的人影在路灯下重合在一起，随着他们越走越远，影子也被无限拉长，就像这条黑漆漆的小路，因为灯光太弱而看不到尽头，但却始终有光照在身上，照亮他们所走的路。
陆清也一时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意，弯起的眉眼，看着她因为心情很好而变得轻快的步伐，一切的一切在此刻是多么美好。
美好到潜意识里都觉得这是不是真的，直到云浅退到他旁边来拉了一把，陆清也才肯定这一切是真实的，是摸得着的，是属于自己的。
陆清也低下头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盯着屏幕思索片刻之后，才扬起笑容温和的说道：“嗯，我俩。”
**
四五分钟的路程一眨眼就过，因为小广场的空间还是比宽敞的，为了防止开灯浪费电，所以他们到这时仍是黑漆漆的一片。
“怎么黑漆漆的，我去开灯。”电源开关在小广场后面一个放杂货的小仓库里，云浅将打开手电筒的手机递给旁边的人，才刚想抬脚走，手腕处就立马被人拉住。
“先不用。”拉住她的人轻飘飘说了一句。
同时陆清也的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从后一把揽住她的肩顺势往怀里带，看似动作迅速又有点强硬，但握住肩头的手却异常温柔，握住手腕的手也是在靠近的那一瞬间就松开。
他并没有将她抱在怀里，只是将两人面对面贴在一起。但这一切发生的措不及防，当云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离陆清也很近了。她怔怔地看着离自己只有十厘米的人，因为手机灯光很微弱，云浅只能将他的脸看个大概。
在这昏暗的环境之下，仍是那张让人心动的脸，嘴角微微上扬，笑起来的样子很温和。但目光往上一对视，云浅就不禁愣住了。
虽然眼睛依然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但里面却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是抑制不住的喜欢，是宠溺和温柔，是他的眼中只有你一个人。
黑沉沉的夜像是被谁用浓墨涂抹了一般，天空中的月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倾泻下来，连星星都躲在云层之后发出微弱的光芒。
没有人知道黑暗中有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干了什么。
云浅只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非常快，特别是面对着陆清也毫不掩饰的目光时，她甚至呼吸一滞。
事到如今，她还是会为陆清也而心跳加快。
为他而心动。
云浅低下眸不敢再继续对视，因为她看到陆清也眼里一闪而过的东西。
——是想拼命控制住的冲动，也是不合时宜的欲望。
“太黑了。”云浅深深吐了一口气，她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常，但话语间透露出来的紧张还是被陆清也捕捉到了。
陆清也握着肩的手微微松开，看着面前的人垂着眼，完全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但他能感受到。
她紧张了，好像还有点害怕？
是不是吓着她了？
这一瞬间懊悔涌上心头，陆清也一时手足无措，垂在半空中的手被他收回来并不自觉地抠着裤子缝。
操，陆清也，你他妈就是有病吧！
好好的来放烟花，你发什么疯！
陆清也在心底狠狠地骂着，严肃的脸上带着一丝愁苦，微张着嘴想说话却说不出口。
此刻云浅内心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她察觉到陆清也的变化。就在这十几秒里突然面前的人变得垂头丧气的，感觉换了人似的，连握在肩头的手也被收了回去。
“怎么……”
“对不起。”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但还是陆清也抢先一步，他的语气急促又干脆。
云浅直愣愣地看着他一脸歉意，思索了好一会，仍是很错愕。
“我…刚刚是不是吓着你了？”陆清也后退了一小步，同时弯下腰和云浅平平的对视。
他…怎么…
只见陆清也蹙着眉，盯着自己的眼睛里有担忧和愧疚，时不时还将目光移开，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看着云浅半天没吭声，陆清也就更加坚信自己吓到她了。
“那我去开灯，这…一片黑是挺吓人的。”陆清也自恼地说着，他早就将目光移开，现在视线有意无意地向上瞟。
“没有。”云浅应了一声，顺带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暂时不用去开灯”。
而陆清也也迅速知道她拉自己是什么意思，当听到云浅这声回答时，陆清也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有点…害怕？”陆清也问得吞吞吐吐地，能感受到他的忐忑，但语气却始终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样子让云浅不禁勾了勾嘴角，她轻轻摇了一下头。
害怕到不至于，她真的就只是紧张。
因为根本无法抑制住自己慌乱的心跳。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让她有点难以开口，只要一想到心跳就感觉漏了一拍。
——她以为陆清也要亲她。
毕竟风高黑月的，没有灯也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人，反正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干了什么。
好像又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当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思想时，云浅恨不得掐自己一下。她花了好几分钟让自己不要多想，不要想歪。
“不是害怕黑，也没有被吓到。”云浅恢复到平常的样子，坦然自若地说道。
但陆清也仍是一脸忐忑，云浅不理会他疑惑不解地眼神，自顾自地继续说：“不是要放烟花吗？烟花呢？”
“烟花在广场边上。”陆清也回答她。
云浅笑着点点头，摆手示意，“那过去吧。”
她刚准备转身走，身旁的人又在旁边问了一句，“那你刚刚紧张什么？”
啧。
还揪着这个点穷追不舍了？
这让云浅怎么回答？
难不成还真告诉他，我以为你要亲我。人家明明没那意思，你还自己脑补。
但她又不可能说她没紧张，毕竟这人在察觉对方情绪这一点怪敏锐的。
云浅回身继续面对着陆清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明白，搞得陆清也倒是在旁边捂嘴笑，完全没了一开始小心翼翼地样子。
“所以…到底怎么了？”陆清也笑了停下来，看着面前的女孩一本正经地问。
云浅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张嘴说又立马憋了回去。
说不说？
不说，陆清也必定会继续追问；说，这…这…也太尴尬了吧！
“逗你玩的。”陆清也实在不忍心继续看云浅为难的神情，自己先打了个圆场。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会追问。”陆清也笑了笑，并准备抬脚走，“走，给你放烟花。”
“可以说。”云浅伸手拦住陆清也，对方也瞬间停下等着。
“我…”云浅轻轻地说了一个字，随后抬起头看着陆清也认真地眼神，最终决定一口气说完。
“我以为你要亲我。”
云浅说完这句话就抬手捂住半边脸，她现在只感觉脑袋像充血一样，整个人从头烧到尾，每一寸皮肤都烫得慌，从脸颊直接红到耳朵。
这句话就像触发了开关，突然整个气氛都开始不正常起来，正如她设想的一样，非常的尴尬。沉默的每一秒都让云浅觉得异常的慢。
不是每一秒，就连半秒在这一瞬间都像一天一样长。
陆清也，你说说话。
唉，早知道不说了，尴尬死了。
……
云浅现在脑袋里一片混乱，她又开始紧张了，手都在轻微的颤抖。
她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就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也只能维持一开始的姿势不动，直愣愣地站在这里等着对方回答。
直到听见一声轻笑，同时脸颊被人捏了一下，云浅才停下自己的胡思乱想。
“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想亲你。”
“对不起，刚刚让你紧张了。但有一点你可以放心——现阶段，我是绝对不会做任何越界的行为。”
“至于以后，云浅，关于你的任何事我认为必须先尊重你的想法。”
陆清也说这话时没有带一点笑容，严肃又认真的脸让云浅没反应过来。
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磁性，带着浅浅的鼻音，又轻又柔，不紧不慢，每一个字都像一股暖流层层包裹住身体，然后慢慢渗入到心底。
不是想，是必须。
**
我想先尊重你的想法。
陆清也的一番话让云浅心里莫名暖洋洋的，甚至还有点不知所措。从两个人把灯打开，一直到准备开始放烟花，云浅的目光就没有从陆清也身上离开过。
他的皮肤很好，虽然有几处轻微的瑕疵，但是根本不影响他的白。五官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浓眉大眼，但却很有辨识度。微微凸起的眉弓加深了眼眶周围，使得眼睛更加的深邃，时常透露出一丝冷意。
可这人只是看着冷，心里却柔软温暖得要命。
以前的经历将他打磨成一个看似冷漠说话极淡，对任何事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而他也是把自己周围划一个圈，与其他人保持距离感和神秘感。
我们可以很熟，实际上你并不了解我。
可他愿意让你了解，愿意踏出圈子走向你，那是因为他给予了你极大的信任，也因为他喜欢你。
现在的他会认真关心你，了解你的喜好，在身边保护你，时而像小孩子一样对你撒娇，时而又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的说话。
陆清也，你真是好得不得了！
云浅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陆清也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她才停止自己的傻乐。
“想什么呢？”陆清也站在旁边看着她问。
“你真好。”云浅直接吐露心声。
陆清也失笑，又逗起人来，“我知道我好，不用你说。”
云浅一时无言以对，明明周围的氛围都已经拉到位了，结果冷不丁来一句，果然这人该皮的时候还是皮，该装的时候还是装。
“给你点颜料，你还真开起染房了。”云浅边笑边嘲讽道。
“可你是我老板，还是我大哥。”陆清也继续嘴贫。
云浅一听有点爽的点点头，指了一下旁边一堆的烟花，问：“那么多，我们先放哪个？”
“我来放。”陆清也神神秘秘地答应着。
说完就从那一堆里拿出一个最大的长方形盒子放在他们前一米处，然后又挑出几个一模一样圆筒状的烟花，并将这几个围着盒子绕了一圈。
陆清也动作迅速，放东西也是毫不犹豫，看这架势恐怕是早有准备。
“你来？”云浅有点猜到了，但她并没有直接问。
“嗯，放大型烟花还是挺危险的。”陆清也随意地应说一句便不再说话。
云浅刚想伸出去帮忙的手又收了回来，乖乖站在一旁看着他。
只见陆清也掏出一根单独银灰色的点燃线，并将每个烟花筒的点燃线拉出来与单独的线结在一起，这样几个烟花筒都能一起放。
半分钟后陆清也站起身，双手扶着云浅的肩将人带到远处的台阶上站好。
陆清也面对着云浅，因为云浅站在台阶上，所以两个人差不多一样高，双方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还有两分钟就十二点整。”陆清也轻轻开口。
云浅下意识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几个数字让她眨了眨眼，随后又收起手机继续盯着陆清也。
“清哥，提前准备过的吗？”云浅问。
陆清也唇角扬了扬，“嗯，我想算着时间给你放烟花。”
说着陆清也就放开她的肩，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眼睛被眯成了一条缝。
“因为我有私心，想成为第一个陪你看烟花的人，也想成为第一个站在你身旁对你说‘新年快乐’的人。”
云浅有点失笑，如果这一点点要求都无法满足的话，那也实在过意不去。
还有这算什么私心，这是陆清也给她准备的惊喜，一个让人意想不到又喜出望外的大惊喜。
“你是第一个。”云浅边笑边重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