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就得冲在前
“卫真,你去看看外边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吵吵闹闹的?”马开江在快要挂完吊针的时候,听着外边的动静有些不对劲,便非常机警地安排余卫真道,因为只要是在青云县境内发生的事情,从理论上来讲都归他管理,他都需要负一定的责任。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很自然地嘟囔道,这句话基本上就是说给自己听到了,虽然就算被对方听到了也没什么。
“好的,书记,我马上出去看看。”余卫真柔声细语而又坚决果断地说道,显得颇有涵养,颇能对得起自己所处的位置。
然后他就快步走出了输液大厅,寻声而去,一如评书大家单田芳老师口里的某位古代将军,被智勇双全的主帅派去打探敌情一般。
另外,好奇心,他也是有的,而且比马开江的还要强烈。
其实外边逐渐增大的吵闹声已经传进来好半天了,只是一开始的时候马开江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让余卫真去打听,免得给旁人留下一个他喜欢凑热闹和轻浮不定的庸俗印象,因为当领导的在任何情况下必须得沉得住气,端得住架子才行,绝对不能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老妇女一样好奇心那么重,更不能听风就是雨,旁人给个棒槌就当成真(针)了。
他首先就被自己脑子里盘踞多年的崇高思想给死死地束缚住了,没办法及时地变通,一般来说稍微有点身份和地位的人通常都有这种怎么都改不了的顽疾,也就是太拿自己当盘菜了,从而想当然地以为任何时候都有千人万眼盯着自己,而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想多了,绝大多数情况下就是想多了!
而现在的情况和刚才已经明显不同了,即使隔着一大排楼房仍然能清楚地听到从医院的院子那个方向传来的阵阵大呼小叫声,而且人数肯定不少,不用说,现场应该是乱成一锅粥了。
“书记,我刚才出去大体看了一下现场的情况,”余卫真没用多长时间就小跑着回来了,像条纯种西洋猎犬一样,他狠狠地抑制住自己胸腔里那颗疯狂乱跳的心脏,张口气喘地告诉马开江,“是因为有死者家属到医院来闹事,他们来的人很多,得有一大群,而且他们棺材都抬到医院的大厅了,看来事情非常不好处理——”
“看外边那个紧张的阵势,医院这边恐怕是要招架不住了,因为死者家属那边人太多了,密密麻麻一大群,大咋呼小吵的!”他随后又快速地道,想尽可能多说一些,以方面马开江进行正确决策。
“怎么,已经打起来了吗?”马开江直接问道,就像出警经验非常丰富的老同志第一句话总是喜欢问“出人命了吗”一样。
时间有限,事态紧迫,他必须得抓住关键点提问才行。
“嗯,现在还没打,不过看那个样子离打也不远了,其实要说真打起来,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余卫真稍显紧张地说道。
看来事态确实挺严重的,实际情况只会更糟,不会更好,而且谁也不知道下一步的形势将如何发展变化,不过恶化的概率应该比较高,否则的话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余秘书就没必要用眼下这种样子回话了。
“你估计情况会怎么发展?”马开江又问。
他此举既是在认真地思索着合适的对策,又是在板正地考验着对方的应变能力,同时又是在给自己争取亲自下手的时间。
“我估计啊,弄不好真会出人命的——”余卫真听后较为谨慎地回道,眉眼动静就像从组织部那种单位里锻炼出来的人一样。
他觉得自己的应答还算比较成功,对方应该没法挑剔什么。
“好像家属那边的情绪非常激动,人也多,嘴也杂,气势也高,眼看着就要安抚不了了,医院这边好像比较被动,而且一直都没有什么领头的人出来说句管用的话,压压风——”他一边尽量如实地描述着刚才看到的具体情景,一边仔细地观察着马开江的反应。
“那个什么院长不是在家吗?”马开江直接问道。
他看着确实有点生气了,好像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应该闹到这步糟糕的田地一样,而实际上也是这样的,有些事情确实不该发生。
“在家,可是估计他镇不住局面,不顶用!”余卫真趁机说道,两只貌似清澈的眼睛顺势又左右扫视了好几遍。
因为他也比较讨厌姓刘的那个家伙,所以并不介意在恰当的时机适当地“照顾”一下对方的合理需求。
“真是个废物点心,关键时候屁用不管,就他这样的人,还当什么狗屁院长!”马开江阴着脸径直骂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其真实表现果然和余卫真想要的一模一样。
余卫真见状没敢吭声,既然马开江果然发火了。
“你给我拎着吊瓶,咱出去看看!”马开江随后果断地安排道,一副雷厉风行和立说立行的样子。
“这样,行吗?”余卫真有些吃惊地问道。
他的性格里毕竟还是有一些懦弱的成分的。
“怎么不行?”马开江大大咧咧地回道。
他就是要在关键时刻给对方打上一针药效明显的强心剂,好让主仆二人的行事风格尽快一致起来,省得对方老是掉链子。
“书记,您现在还打着吊针呢,要不等打完再去?”余卫真小心翼翼地问道,其实这话和怂恿的意思也差不多。
激将法,这就是典型的激将法。
“等打完恐怕就耽误事了。”马开江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果然就中了余卫真的心思,虽然对方也未必就是想套路他什么。
“另外,你像这种事,一般情况下也不需要您亲自出面呀。”余卫真一脸认真地非常善意地提醒道。
这个意思恐怕才是此时此刻他心里最想要说的话,毕竟保卫好领导的人身安全才是他的本职工作,才是端好自己饭碗的关键所在,而不是别的花里胡哨的东西,比如写材料了,安排日常行程了等等。
“你刚才不是说,死者家属已经把棺材都抬到大厅来了,医院那边都快撑不下去了吗?”马开江直接严肃地质问道。
他的口气根本就不容许任何置疑,但显然也不是真生气的意思,而是要借机教育一下余卫真,让他也跟着长长胆气,增增豪气,好尽快和自己身上所洋溢着的龙虎气质相匹配,相得益彰。
“而且,我身为县委书记,就在这里看病挂针,对眼前发生的这么大的事我能装不知道吗?”他大义凛然地说道,说得还是颇为在理的,让余卫真不由得大生敬畏之情,觉得自己确实没跟错人,以后的前程还是十分远大的。
“回头要是传出去的话,这像什么话?”马开江又直白地说道,这句话真是没拿余卫真当外人,简直说到家了。
“是,书记,现在外边是闹得很厉害——”余卫真略微想了一会后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此言意在用自己最大的诚意和忠心尽尽当秘书的义务,好再劝劝书记暂且不要一时冲动,鲁莽行事,同时他抽空还想着这个事要是搁自己身上,自己应该是绝对没有那个胆量去当面处理的。
“不过呢,一来您现在身体不好,手上还打着吊针呢,确实不方便出去见那伙人——”他情真意切地解释着。
“另外一点就是,您现在要是真的去现场了,直接参与进去了,说不定矛盾反而会进一步扩大——”他随后又斗胆进言道,也横起心来学了一把古时候的魏征,尽管眼前的人并不是以前的李世民。
“死者家属那边现在都和疯子似的,说句难听话,他们万一要是伤着您了,那就不好办了——”他见马开江的两道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变得更加严厉和阴冷了,还异常天真地以为自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说动对方了呢,所以随口便又增加了这么一句更加具有恼人气息的话语。
“少废话,你给我拎着瓶子,咱马上就走!”马开江这回真有些生气了,便直接了当地命令道。
他现在都懒得再给余卫真讲什么理,谈什么谋略了,因为从老根上来讲他们就不是一路人,有些话着实没必要多说。
“我还就不相信了,他们这些人就是再疯狂,再激动,他们还敢从我身上踩过去吗?”他非常不以为然地冷笑道,量仗着外面那些实际上并没有多大权势和背景的人也不会怎么着自己。
道理很简单,如果他们真有人的话,还用得着这么闹吗?
“卫真,你不要太胆小了!”他随后又趁机安慰道。
“我给你说句实话,卫真,有很多时候你心里越是怕事,觉得不好办,比较棘手,现实中就越是有事,事情就越难办,你要是横下心来不怕事,那个所谓的难事反而会变得更加好解决一些!”他抽空又好好地展示了一下其实早就存在于自己头脑里过人的那些耀眼的智慧之光,非常恰当地说出了他这回一定要亲自出山的具体原因。
“再说了,死者家属就是闹翻天,说得再极端一些,就是硬生生地把医院给砸了,最后不还是得坐下来好好地解决问题吗?”看着余卫真一副畏畏缩缩和窝窝囊囊的可笑样子,他又忍不住说道,意在给对方进一步地加油鼓劲,势力壮胆,好跟着自己一块去战斗。
“如果不想解决问题,那他们来医院干嘛的?”他又说。
“他们现在之所以闹得厉害,闹得欢,主要还是因为没碰见真正管事的人,没碰见能彻底镇住他们的人。”他随后又直言道。
在旁边输液的人当中有个别聪明的已经大体上看出来马开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了,虽然他们不一定知道眼前的这个大个子就是新上任的县委书记,就是全县综合能量最大的人,但是他们也能大概地明白他肯定是个比较了不起的什么人物,要不然的话堂堂的一个医院院长绝对不会屁颠屁颠地亲自跑过来给他赔不是的。
有个别喜欢看另外一种热闹的人,就悄悄地跟着马开江和余卫真的后边出去了,而那些沉不住气的闲人则早在这之前就已经跑出去看热闹了,有的甚至都“哈哒、哈哒”地跑回来,向捞不着出去看西洋景的人眉飞色舞地唾沫横飞地忙着汇报最新的战斗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