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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早晨,席舒拿着沈沐以“报恩”名目投喂的肉末花卷进到办公室的时候,赵飞和王波两人却是已经早就坐在里面等着了。
“席法医可以啊,深藏不漏。”赵飞啧啧有声的赞叹,而且也用了席法医的称呼,讲道理,这可比小席要显得尊重的多了。
而对于刚出大学校园的席舒来说,尊重就是最珍贵的东西了。
席舒看了看赵飞和王波,立即醒悟过来,昨天抓捕的命案嫌犯,肯定是有结果了!
“抓到人了吗?复查了吗?”席舒有所期待的看过来。
“抓到人了。指纹也复查了,你自己看看。”王波直接递了好几张指纹卡给席舒。
按照规定,8个特征点相同,只是侦查的标准,换言之,指纹有8个特征点相同,对刑警队来说,可以认为是比中了,就可以实施抓捕,进行审讯,批准逮捕证等等。
但是,要进入诉讼环节,要将指纹作为证据的话,就要出具指纹鉴定书,而指纹鉴定书的最低要求,是13个特征点相同,而且没有排除项。
不过,现在有真人在,再要比对指纹,就简单了。毕竟,捺印的指纹,质量本身就有待考究。另一方面,捺印的再好的指纹,也不可能显示指纹的全部细节。
但是,有真人在的话,多做几次捺印,细节自然会更全面。反向操作,用真人重新捺印的指纹,去匹配犯罪现场遗留的指纹,显然更容易比中。
席舒接过指纹卡,扫了两眼,心里却是安定了不少。
其实,用正常的思路去想,刑警队这边肯定已经有人复查过指纹了,否则,别的不说,赵飞和王波两名痕检,肯定已是忙的焦头烂额了,哪里有空来跟自己玩猜谜游戏。
席舒拉开抽屉,取出马蹄镜,压着指纹卡,看了起来。只一眼,席舒就确定自己比中了。
原指纹看的太久了,又是刚刚做过的指纹,早就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尽管如此,席舒还是又打开电脑,调出“一家五口灭门案”的指纹,重新扫了一遍。
席舒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辨别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排除,再随手勾出13个特征点,松了口气,笑道:“复查没问题,应该可以认定了。”
本来还有点想要看热闹的王波,看着席舒的最后一个动作,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模一样的活儿,他昨晚被临时通知,已经是做了一遍——至于为什么是他被从床上喊起来做复查,而不是席舒,那自然是因为他是老资格的痕检,最有资格出指纹鉴定书。绝不是因为刑警大队长刘建国同志有什么私心,担心队里的“新”宝贝疙瘩有怨言。
但是,正是因为昨天做过一遍,王波瞅着席舒刚刚的最后一个动作,才越发的怀疑人生。
他昨天固然有点深夜智商下降的问题,但做一次指纹鉴定,花费个十分钟左右,可以说是非常合理的吧。
可是席舒刚刚标记特征点,才用了多长时间?
王波不经意间,就回忆起读书期间,被班里学霸支配的恐惧。
良久,王波吐了口浊气,道:“10年的悬案了,让你一个坐办公室的给破了……”
“咱都是坐办公室的。”侯法医纠正:“咱都破案呢。”
赵飞道:“席舒今天……应该算是昨天破的这个案子,可以够吹一辈子了。命案,积案!我估摸着,局里现在还得有不少人记得这个案子呢。尤其是咱们局里土生土长的领导,当年可是差不多全员出动了……”
“我只是找了一条线索,大部分的工作,都是队里其他人完成的。”席舒充分运用在学校里学到的假意谦虚技能,矜持地笑了笑。
“咚咚!”
二中队的队长文凯,探头进门,笑着道:“席舒来了,这个案子辛苦了啊!”
“我没什么辛苦的……”席舒昨天按时上下班,还吃了美味的包子,确实不觉得有什么辛苦的。
文凯的脸色红扑扑的,全是熬夜后的亢奋,道:“不是你把指纹对上了,这个案子,多半还破不了呢!”
席舒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谦虚便随口扯开话题:“嫌疑人怎么样?我的意思是,嫌疑人交代了吗?”
席舒只是比中了指纹,确定了嫌疑人的身份,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作为刚刚入职的年轻人,席舒对于犯罪嫌疑人之类的,还是抱有一定的好奇的。
文凯琢磨了一下,沉声道:“交代了!这个华尚德呢,由于家庭条件拮据的原因,相亲数次,每次女方一听到他家中的条件,都纷纷将其婉拒。24岁还未结婚,在当时的农村相当少见,华家父母自然着急上火。于是在媒人的牵线搭桥下,他认识了邻镇的张兰。
张兰家中一共有四个姐妹,她排行老二,一家六口人靠着家门口几亩地过活,生活比华家更艰苦。周围的乡邻看着张家女儿如此之多,在那个都不富裕的年代,自然人人敬而远之,都害怕被赖上,因此张兰也久久未能出嫁。二人相亲数次后,在双方家长的催促下便开始谈及婚嫁。订婚宴上,张家父母就向华家提出了6888元的彩礼要求,并且酒席钱也需要男方这边负责。
当时的6888元对于华家来说是一笔相当庞大的金额。面对张家狮子大开口,华家自然没有一口答应,可商量再三张家也不肯让步,更急着让儿子结婚的华家只好咬牙答应了这一要求。东拼西凑之下,华德尚一家终于凑足彩礼钱交给张家。贪婪之口一旦张开,便再难闭上,张家父母见自己得势,立马向华德尚提出,由于张兰的姐姐还在大学,希望他能够每月拿出一部分工资供她读书,直到毕业。为了彩礼,华家已举债累累,但张家仍旧态度坚决,张父更是直言:“你要是不答应,这女儿我就不嫁了,彩礼钱你也别想拿回。”
前思后想,华德尚不得不再次答应下这个要求。他本以为自己做到如此,张家人理应满足,可每当他提起结婚,张兰总会在父母的劝说下不断向华德尚推脱。穷怕了的她非常羡慕身边姐妹们有机会嫁到相对富裕的人家,看看她们穿金戴银,再转眼一看华家穷酸的模样,心中就万分不愿,说希望等再攒点钱后结婚,并以此为由不肯去华家住。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便是张家这般人。
张家四个女儿本就在当地有名,张兰收了华家彩礼钱一事自然也人尽皆知,三年时间过去,见二人结婚之事还没点影子,两个村中都流言四起,有嘲笑华德尚赚不到钱被嫌弃的,有看不惯张家收完彩礼不认账的。华德尚明白,他一再退让只会被张家拿捏得更紧,气势汹汹地跑到张家要求他们要么兑现承诺,要么退还彩礼。此时,张兰的姐姐已经大学毕业,张家的目的也已达到,贪婪成性的他们自然一口回绝他,选择悔婚;并以张兰也耽误了3年青春为由,拒不退还6888元的彩礼钱,因为他们早已将其用作盖新房。
华德尚一气之下跑去上海打工,华家也因此沦为当地众人的笑柄,难以抬头。但学历不高,也没有一技之长的他想要在沪市立足并不容易。四处碰壁的他,脑海中时常回想起家中年迈的父母为了让自己结婚成日缩衣节食的日子,在一想此时的张家,利用他们修房养女,日子过得好不红火。恶念如一头猛兽在他心中咆哮,同年八月,华德尚从沪市回到老家,揣着此前准备的一把砍刀与一把尖刀,以冲天怨气冲入张家,见人就砍。杀人后,华尚德就逃走了。”
“那他这些年是怎么躲过警方的通缉的呢?”
“为了躲避警察追捕,华德尚先后流窜江浙沪一带,经常藏身于废墟等人迹罕至不易被查找到的地方,极力隐藏自己的行踪。并且改用假名,为人低调,减少与他人接触,反侦察意识极强。”刘文凯顿了一下,再道:“这次他是因为生病才进的救助站,可能是生病时的脆弱让他这次不想再继续流浪下去,也可能使侥幸心理……”
“所以,还是彩礼钱财引起的……”侯全在旁总结了一句,接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普通人承受不住这种运气的。”刘文凯淡淡的道:“人被塞进车里面,就哭瘫了,说他不敢恋爱,不敢结婚,不敢贷款买房,又要给父母存钱,又要避免自己出现在任何社交媒体上……问我们怎么不早来……”
赵飞听的不禁唏嘘:“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婪从来是人心不古的最好证明。法律固然会给予华德尚严惩,但张家的所作所为,也让人有所不齿。”
文凯撇撇嘴,道:“你知道被抓后他说的第一句供词是什么。”
赵飞配合的问:“什么话?”
文凯道:“杀了人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