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好妖也好，仙亦是一样
此时太阳西落。
红渠按照了药老的意思吃过饭后来到了后山。
她第一次来后山，这里枝繁叶茂、万木葱茏，再加上天快要黑，还令她迷了不久的路才找到了一个石梯。
便延着几步不高的石梯，来到一座亭子的长廊，顺着长廊走到亭子的中央，亭子的四周都种满了各种花，亭底便是清澈见底的小池塘。
药老安静的坐在那，正品着茶，神情放松，并没有因为她迟来而生气。
“前辈……对不起我来迟了！”
“无碍，高山迷林迷路也是正常的。”他捻须轻笑道。
红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想转移注意力，随手指了指旁边的花“这些都是您种的吗？”
“紫晶花，花香奇异，会发出很诱人的幽香，令人沉沦其中。你之前应该就是被这股香吸引住。”药老看向石桌边那盆花，收起来笑意，沉声道。
红渠蹲下前来，颦眉思量了一番，说道“这些花我在灵谷的时候经常见到，难怪我刚踏进药谷中就感觉特别的亲切。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个女人住在这。”
“你没感觉错，这些都是她的心思，不管是这山中还是山下那房子也都是按照她喜好布置的一切。”
“前辈应该很爱她吧！费尽心思为她做了这么多。如果灵露没有护住我，恐怕……”红渠闻声回首，见他满面愁容，不禁暗暗自责。
“就算能唤出她精魂来，那也只有一时的相伴，终究还是改变不了我与她的结局。”他摇了摇头，眼底多了几分忧思。
药老见她踌躇不出，场面又变得沉重，便假装不在意，笑道“再说了，我都满发须白了，她怎会认得我！”
“那前辈年轻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呢？我倒是想听听你与她是……怎么相识的？”
“你这小妖，想要知道和想要得到的都挺多的嘛！”药老不耐烦地用手指卷了卷胡子，忿忿道。
“那我不问了，不问了。”红渠害怕再次让他伤心，不愿意给她治病便急忙笑脸相迎。
“你可知你为何提升不起灵力吗？”药老一说完这话语气倏地一变，进入正题，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难道不是因为内丹破损，才修炼不了高的法术吗？”她满脸疑惑的问道。
“非也，我探过你心脉，你的内丹确有道裂痕，但在那道裂痕里……”他神情复杂，思考片刻后开口道。
“裂痕里的什么？”
“还有一颗。”
“前辈你是说，我的内丹之中还存有一颗内丹？这如何解释啊？”红渠当场愣住，一脸茫然无措。
“依我看来，是有人替你护住了它，外层其实是颗假丹，真正的内丹被人封了，所以你的修炼才资质平平。”
话语刚落，她神情木然，一脸的不相信“那……那这样的话是有人故意害我，是什么人能在我修炼成人之前就内封了我的内丹。他为何要这么做？”
“其实这并非是一件坏事，我能感受那股内丹的力量不一般，非同小可，绝非平常妖丹。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你将成为万人之争，恐怕会生出更多乱子，我猜这也是那人封你内丹的理由。”
“这话我姐姐经常跟我说起这个，出来之前她还特意提醒了我不能在别人面前显露内丹，就怕别人来抢。”
“我的内丹真的就这么重要？前辈所说的绝非寻常到底是何之意，竟会引起麻烦来。那封我的人又是谁呢？”
“这……天道不可说，不可说”他喃喃道。
“什么不可说，天道什么的，难道前辈只是在骗我，你根本对我的病没把握，找了个借口是不是。”红渠以为药老在敷衍她，不禁有些失落。
“别急，此事还有别的办法。那假丹虽假，但也是颗常丹。修好之后就会与常妖无异。不过再次叮嘱你，里面那个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要是真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可救不了你。”
“真的吗？修好之后真的就能跟那些平常妖一样修炼了！”
“我药老说的话，从不假，不然你以为我的名号怎么打起来的。”他自信地抚了抚鬓毛，连连夸赞自己。
红渠似看出他笑意，连忙问道“前辈如此厉害，那想必这修复之法，前辈已经想到了？”
“我已经查阅档集，确有一味药刚好适合你。”药老白眉一挑，抿了口茶。
“真的吗？那太好了前辈，是什么药草，我现在就去将它采来！”红渠闻言一喜，笑逐颜开。手脚止不住的慌乱与激动。
他眉峰紧蹙，压低了声音道“别找了，此药不在谷中，它属寒凉的水性灵草，只生长在水中。”
“我虽不懂药草，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草会长水里，难道是海草吗？”此话一出，令她有些迷糊。
“不是海草，是灵草，而且是灵草中排位第三的紫株灵。它的根部吃后可精进一百年苦修，全部下肚可得三百年。”
“三百年！这么多，不愧是排名第三，那这得多难找啊！”她闻言心中一喜，随即又叹道。
“不错，你很聪明抓住了重点，确实难找。”药老夸赞了她一番。
他道“不过这灵草千万年只生一次，而且它生在凡间，如果凡人服用，有缘则生仙根，就可修习仙术，无缘则爆体而亡，因是能量具大，身体负荷不了一般都会这样。不过你在选择它的同时，它也在选择你，看它愿不愿意与你共为一体，宿主的身体就是它的选择。”
“那这样看来还得需要它的同意才行，若是它不愿意，还得炸死自己。这个险太大了就没有其他的灵草仙草了吗？”红渠耷拉着眉眼，两眼含着祈求的目光看着药老。
她暗自惆怅起来，若是这样那可就变得麻烦了。因为她在这方面是最没有把握的，因为她不觉得灵草会选择她。
“富贵险中求，求仙亦是如此。它与你同为水性，不管是哪方面它都是最适合你的，如果因恐惧而错失机会，我看也没必要闯什么阁，寻什么仙缘了！”药老见她迟迟下不了决心，语气突然变得冷厉，假意说给她听。
“别走前辈，我……只是担忧我本身就很差，若是它不愿意选择我。那不就白费力气了嘛！前辈说的我很理解，并不是胆小怕事而是……”红渠急忙叫住他，踌躇片刻，讲出了内心深处的想法。
她心中暗忖，现在如果空有这副身体，却灵力低下这跟一个半身不遂又有何区别呢？。
药老看不起任何人放低自己，他见识过的病人多了，有绝症治不好就想求死的，或者他一心就想求死，只因他们对自己失望，对所有的东西失望。
他更看不起着急给自己一生慌忙下结论的人，人也好妖也好，仙亦是一样。
面对红渠，他也是真心实意想帮她“你都没试，又怎么会知道答案，这么着急下结论远远不是一个刚初入毛驴的小妖能做的。我说你能，你就能，我药老是不会看错任何一个病人的！”
他放下茶杯，朝她扬了扬手，便往山下走去。
声音回荡在整个山林中，那样随意洒脱自在。
“我明白了，多谢前辈提点！”那一刻总算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随后向他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以示感恩。
不求前路锋芒，只求一颗拥有与重重困难抗衡的力量的心。
第二日破晓时分。
晨风吹过，阵阵凉意袭来，举目远眺，一道金色曙光自天边亮起，云影氤氲，院中雾气迷漫，十分宁静。
红渠是第一个起得早的人，这一觉睡的难得舒服，一是自己的病有所盼望，二是身边的人都很支持她。
一大早无所事事，她便打扫了一下庭院，闲着也是闲着，就想去到后山散散步。
却看见远处的山石上，一条修长的身影独自一人静静的立在朝霞之中，一身百衣胜雪，在旭日的照射之下。
整个人如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彩，仿佛九天降下红尘的仙子，衣袂飘动中，仿若随时会乘风而去。
她一袭象牙白曳地长裙，出尘脱俗，乌发如漆，肌肤如玉。
神色间却冰冷淡漠，当真洁若冰雪，实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
“这位……你是何方仙子啊？怎么会出现此地。”红渠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仙子？”
骨女瞳孔一亮，冷笑一声。从来还没有人这么夸过她，这小妖倒有点儿意思。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荷花妖，你又是谁啊？”难得有人夸她，整日不是采药就是跟老头吵架，突然有人这么说还有点不自在了。
“仙女姐姐既能看清我是妖，肯定是一位本领高强又怀有一颗仁善之心的仙人！。”红渠没想那么多，见到长得好看的总会忍不住感叹起来。
“嘴皮子倒是厉害，药罐子心多，不过总算领了个聪明人。”
“姐姐口中的药罐子不会是药老前辈吧！那你……就是昨天那个中毒躺床上的人？”
“你怎会知晓此事？”骨女一听脸色一怒，咬紧牙关道“这药老头儿，让一个外妖进入这里也就算了，居然还偷窥我，我不会放过他的！”
“姐姐误会了，我是来治病的，幸得朋友所知，才来到此地。偷窥一事……在这给你赔不是了，对不起，都怪我这该死的好奇心！。”红渠见状，恭身赶紧道了歉，可别因为自己把药老前辈给害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好奇回去多问一句，带你来的朋友不会就是那位雅人深致、俊如美人的公子吧！”闻言，她脸色又变回跟刚才一样，抿唇轻笑道。
“美人公子……你是说忘忧境？”面对美人二字，红渠欲言又止，因为他在别人眼里居然这么高评价？他毒舌起来可处处不饶人。
“对，就是他，我昨晚见过他。”骨女眼波流转，嘴角微勾。
“那为何我没见过你呢？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下床的，你的毒都解了？”
“废话，不然我怎会好好站在这。我不住在那茅屋，一股味道，我住在这后山。昨儿个下了床便回来了，就看到院子里站了个人，我就发觉是他，好像在等什么人。”
“我猜是在等你。”骨女故意又说了一句，似乎想试探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不会的、不会的。”红渠用手指了指自己，赶紧摆手笑道“他呀！应该就是睡不着觉起来溜达，他这人平日里心思重，谁知道被什么事烦到睡不着了。”
“哦～我就觉得是我想多了，妖跟……怎么可能会在一块呢！”她含笑轻叹，小声嘀咕道。
“仙女姐姐，你在说什么啊？”红渠有些恍惚，追问道。
“我不是仙”骨女嘴角含笑坦然道。
“我是一只千年白骨精”她眼神凌厉，神情突然变得阴森恐怖。
“白……白骨？”红渠被她眼神吓得不禁后退一步。
“害怕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也是妖啊，这白骨……跟妖也是差不多的。”她清清嗓子，说道。
“我要是显现原身，你还会这么说吗？说不怕都是假的。”骨女不屑地“切”了一声。
“不会啊！我有个朋友癞哈哈，它全身生毒疮，大肚子，一张嘴，那嘴巴都咧到腰上了，可丑了。可我一样当它是朋友，就算浑身都是刺，我就算自己穿一身铠甲也不会放弃我们之前的友情。”她嘴角自豪的轻扬着，说起小时的玩伴，滔滔不绝，犹如奔流的河水一样。
“单纯心性，又怎会理解那些生处于阴霾的人。这跟容貌也并没有什么关系，我生前也有过交心的人，可他们却负我真心，背弃我。”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一种深深的心酸和先奈在她的内心深处蔓延开来。
直到被推下悬崖那一刻，她才明白盲目的信任只是自欺欺人，曾经的山盟海誓终将抵不过世俗，到头来落的一场空。
“所以……你便放不下这些才去让自己中毒吗？”红渠走上前柔声问道。似乎感受到了她那份后悔又不能做什么的无力感。
就像看到自己内丹被毁而提升不了灵力的感受。
“我最恨的就是自己这副躯骨，看见自己就像看见生前那般回忆，所以我便时常变幻容貌，更改名字。只因执念让我不能投胎转世，只能每日带着这副白骨混日子，你说我为何吃下那毒药害自己呢？”
“药老前辈愿意治你，愿意帮你，他一定会想到办法帮你去除执念，投世重新开始的！”
“都这么久了，要是能去除早去除了。我明白自己的内心，心中执念早就难以放下，我该早就明白。”她叹道。
“去除虽难，但是姐姐要是能想开点，或许你就不会讨厌现在的自己了。”她细心安抚道。
“这话我已经听得耳朵都烂了，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是不错！”红渠虽说的平常，但莫名就是令她很顺耳入听。
“虽然我不怎么感谢别人，但你是所有来往病人中最合我眼缘之人，送你个礼物，接着！”骨女喜笑颜开，随手从袖中掏了个东西丢在她手中。
“这是什么？”红渠恍然，盯着手上的链子，仔细一看，竟是无肉无血的白色人骨！
“这是骨链，由我的每个手指关节做出来的。戴在手上，将他人精血与这骨链相融便可以变幻他的皮相。”
“那…那你给我了，你怎么办？”红渠望了眼骨链，心中瞬间不觉得恐惧害怕，听了她的遭遇心中反而酸酸的。
骨女挺了挺身子，双手放在胸前，笑道“因为……我突然觉得这样挺好的，就像你说的如仙人一般不染俗尘，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