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风打疏桐簌簌作响，在平淡无波的宁静中激起一阵阵涟漪。斑驳的碎影隔窗撒在少女恬静的脸庞，随意的阴影落在眉尾，似自然描撰的远山。

她随意地靠在窗棂处，一副闲适模样。桑渔等人已经出去了好几个时辰，天色渐晚，仍没有回来的迹象，而昭言作为一个凡人，此刻更不敢轻举妄动。

倘若没有魔族作乱，此时风轻蝉鸣甚是一番好景。

不过仙魔并非一开始就如此势不两立。古籍中记载，造物神于凡间播撒清浊二气，众生共同享有资源灵气，但人性皆贪，修士们为了获取更多灵气便打破和谐的局面。而修士一旦失去灵气，身体也变得与凡人无异，甚至加速老化，没有抢占到资源的修士为了活下去开辟出了另一种修炼途径，那便是吸收浊气。

以灵气修炼羽化为仙，以浊气修炼堕地为魔。两族修炼方式不同，分界也愈加分明，魔族因吸取浊气也逐渐强盛，便开始打起了仙族的主意，于是屡次进攻发起领地之争。长此以往，嗟叹仙魔二族积怨久矣。

不知何时微风悄然加剧，肆意地拍打着窗。昭言被吹得有些发冷，正想关上窗户，脖颈兀的传来一阵彻骨的寒意。弯刀刀刃闪烁着刺眼的寒光，仿佛恶鬼叫嚣的魂灵。

昭言并不回头，前不久才和弯刀的主人过过招，她对这把刀传来的气息很熟悉。“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何她对此毫无知觉。

“你猜啊。”尧苍笑嘻嘻道，“以你现在的实力，想对你隐瞒行踪易如反掌。”

话音未落，那把刀的刀身微微离开昭言的脖颈，随即又狠狠劈下来。昭言扭头向后弯腰，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才堪堪躲过一击。弯刀没了目标直直劈向地面，轰的一声整块地板快要碎成渣。昭言瞥了一眼地板，拍了拍胸口，还好她躲得快。

“身手不错。”尧苍掂了掂刀背，话锋一转，“不过就凭这三脚猫功夫，吓唬吓唬别人得了，威胁不了我分毫。”

尧苍从上次的失败中吸取了教训，这一次并没有多言。他扯出一抹狞笑，手起刀落，接二连三地向昭言施压，步步杀招。

昭言体态轻盈脚尖点地，勉强躲开对面的攻击。她慢慢后退背靠窗口，右手扶上窗沿，正欲跳窗之际，后背传来一股极大的冲击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去随即重重摔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好像要被撕碎，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外面的那帮杂碎解决了？”尧苍的笑容愈发狰狞，猩红的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兴奋。

“是的大人，都是些低阶弟子，在兄弟们手下根本过不了几招。”来人破窗而入，正恭敬地欠着身，身后还跟随了数十名魔族。

昭言见此状面露一丝绝望，来的魔族都是精锐，她早该知道尧苍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难道此生真的要葬送在这里。

那人继续道：“我们来时打探过消息，玄清弟子此次历练并无长老随行，想必那把剑只是故弄玄虚。”

尧苍点点头，道：“也对，玄清山那群老腐朽架子一个比一个大，怎么会亲自下山。”话毕，他转过身对上昭言的视线，目光像是淬了剧毒般让人胆寒，“这下没人救得了你了，不过你死在我手上也算死得其所。”

“杀。”或许是因为势在必得，他又按耐不住本性，哈哈大笑起来。

昭言费劲地想站起来，却着实是伤得狠了怎么也动不了。她伏在地板，生死之际眼前的魔族在她眼里好像都变成了慢动作，恍惚间“叮铃”一声，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之是一众魔族被击退于几步之外。

方才被她挂在胸前的长命锁沾了血迹，周身萦绕着淡黄色的光晕，此刻正叮铃叮铃响个不停。昭言感觉到长命锁正给她输送着灵力，即便微弱却也绵延不息。她用力抚上发烫的长命锁，这可能是她逃出去的唯一希望。

“来人，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尧苍怎么也没有想到板上钉钉的事也能有转机，但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从魔族队伍里走出一个不起眼小兵，他小心翼翼地蹲在昭言面前，正想去拿她手中的长命锁，忽然身体抽搐几下，双手便缓缓地垂下去。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长命锁上，见此人良久没有反应都等得有些着急。“拿个东西而已，你怎么回事？”尧苍皱着眉走近，一把抓起小兵的衣领，却见手中的人歪着脑袋，早已没了呼吸。

见此情景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昭言带着的是什么宝贝，还能凭空取人性命？尧苍也敛起了神色，打量起手上的人。

没有明显伤痕，应是一击毙命。要说什么邪门歪道，尧苍自然不相信，因为他自己就是最大的邪门歪道。更何况方才那么多人盯着长命锁，却无一人察觉，倘若真的有恐怖到如此程度的东西，才是整个魔族更应该重视的事。

尧苍随手把人扔到一边，蓦然发现此人胸口已被染红一大片，神色复杂地开口：“心脏贯穿伤。来人，查查伤口看是什么东西伤的他。”只怪是有人都太过专注于长命锁，才没有察觉到别处的危机。

话音刚落，尧苍耳侧拂过一丝凉意，还未来得及查看，就见他的一缕头发轻飘飘落在地上。“什么人！”尧苍气极，他自诩魔君心腹，魔族的副将，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割下一缕发丝让他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折辱。今日能割下他一缕头发，明日岂不是能随意取他性命！他提起手中弯刀向“凶器”斩去，只见一片柳叶被斩为两半，真晃晃悠悠地落下，漫不经心，尽言嘲讽之意。

昭言接收着长命锁的灵力，此时已经恢复了不少的力气，缓缓站了起来。屋子里的数十名魔族皆警惕地看着她，手中暗自凝聚灵力。

周遭静悄悄的，空气中的凌冽之意马上就要一触即发，就在双方都以为对方即将出手之际，门口传来一道似是带着笑意的清缓声音。

“尧副将不必查了，我这不是都把凶器送过来了。”来人带着个只露眼睛的恶鬼面具，负手而立，腰间别了把玄清弟子统一发放的佩剑。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被尧苍劈成两半的树叶，单薄地摆在地面，怪可怜的。

尧苍瞥了一眼他的佩剑，嗤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的手下中了你的计，你就能同样凭树叶杀了我吧。”

昭言听着尧苍的话，知道他又犯了目中无人的毛病，没有把这个玄清弟子放在眼里。她抬眼望向戴面具之人，对方的脸被面具遮挡得严实，看不出神色。

面具人只是摇摇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话毕，直接提剑向尧苍扑来。

他越步如飞，剑气如虹，动作利落，刀与剑相碰发出脆响，分不出胜负。尧苍心中一惊，他能从两三招感受到此人内力深厚，是他小瞧了他。

面具人单足点地，身形如电，轻盈如飞，凭脚下之力腾空跃起，轻飘飘地落在屋外院落，玄清的校袍随着他的身影轻轻摆动，白色的外纱袍像翻涌的云雾，给人添上一抹矜贵出尘之意。

尧苍等人随后跟来，双方不约而同地将战场转移到屋外。他与其余魔族一同合力，顷刻间魔气翻涌，随后翻掌于天，引来阵阵闷雷。而魔气中心的人尚未动作，好似静待对方出招。

终于，闪电刺破天空，接二连三落下。还未到日落之时天空已完全被黑云掩盖，只有一道道闪电带来的光亮。面具人依旧云淡风轻地站立，携带轰隆隆雷声的闪电为他的恶鬼面具笼上一层阴鸷的色彩，更显得可怖。

如果说之前的闪电只是作势，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攻势。大片黑云盘踞上空，龙吟虎啸般，从中突显惊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急速下落。面具人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全身散发着银白的光晕，剑意犹盛。他左手抬起，竟想用□□接下这要吞噬万物的闪电。

尧苍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太天真了”，又对周围人发号施令，“送他上路。”

就在众魔族以为此人必定受不了雷电之击，马上就要命丧黄泉之时，只见那道闪电毫无阻碍般得劈进他的身体，而他也生生接住。尧苍的笑容愈盛，暗道枉费他们合力使出雷霆之击，还以为是大人物，原来只是个愣头青。

尧苍正准备收手，却突然发现并不是闪电在攻击面具人，而是面具人在吸收闪电！“不对！”果然，哪有人能被劈这么久的，尧苍咬牙切齿道。

空气中传出一声冷笑，面具人一直未曾动过的右手有了动作，他提剑划开魔气，剑法十分凌厉，快如闪电，势如飓风，手腕翻转，刃向四方，魔族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刹那间，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整座院落。雷霆之阵被打散，乌云散去天色不再阴沉，除了尧苍，众人气息紊乱口鼻生血。

面具人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央，颀长而立，显得愈发仙风道骨，他对上尧苍的视线，嗓音带了一分漫不经心，道“你要留下来给我的剑祭血吗？”

尧苍死死盯着对面的人，他能感觉到此人方才并未用尽全力，玄清的人见到他们不人人得而诛之就不错了，怎么会好心放他们离开。

尧苍抡起弯刀，轻功跃起，在空中挥动弯刀，刀刃的锋芒直斩而下。面具人重新提起剑，二人身影交错，亦步亦趋，疾风劲草，卷起一地尘埃。

刀剑相对，剑锋呼啸，长剑游刃有余，尧苍逐渐有些招架不住，见对方没有乘胜追击，连连后退。“你是谁？”尧苍忿忿不平，咬着牙问道。

面具人跳过了这个问题，只是将剑收回剑鞘，淡淡道：“回去告诉晏修，少打不该打的人的主意。”

尧苍见此人直呼魔君姓名，心下怒火中烧，但此战再继续下去对他们不利，只得带着一众魔族席卷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