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来，这个给你。”他说，“所有不听话的坏孩子都要每人十鞭。”
他扫了一眼屋里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孩子们，“你可以轻轻地打。”
那些孩子们不由得将目光齐聚到了阿缇身上，眼神中带着希冀。
“当然，你打别人的时候，越轻，我打你的时候，就会越重。”他开心极了，审视的目光与阿缇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这是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阿缇并不像其他小孩那般避之不及，而是坦然地接受着他的打量。
他的神情好似依旧没有起伏一般，默然地结果马戏团团主递给他的皮鞭。
屋子里很安静，但是马戏团团主、清茉、明玖团队以及所有小孩们的目光都汇集在了他的身上。
他能感觉到，那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它们化成无形的枷锁，妄想束缚住他。
他的手高高举起，皮鞭扬起，在空气中滞留。
他闭上眼睛，静默了一秒，最终嘴角微微撅起，虽然神色不显，但是气质变得更加凌然。
“唰”！他狠狠挥下。
皮鞭划破空气，带着冷意，无情地在孩子的肩胛上留下一道道骇人的血痕。
“看来我们的小阿缇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马戏团团主开心地在一边鼓掌。
被打的孩子眼中不禁染上两分对阿缇的怨恨。
其余孩子也视阿缇如同洪水猛兽，眼中满是惊惧。
但除了最开始的迟疑，阿缇挥舞鞭子的手再没有于空中逗留，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拿着七八斤重的皮鞭，连续打了十鞭，竟然连大气也没有喘一口。
一个一个小孩走到阿缇的面前，他们最开始也许对阿缇还心怀希望，亦或者面露乞求之意，但当他们拖着血淋淋的身子回去时，眼中无一例外地，都带上了对阿缇的不满和怨恨。
“走狗。”一个很小声的嘟囔从角落里传来。
但在只有鞭子抽打声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马戏团团主听见了，嘴角一扭，八字胡也跟的抖了两下，他笑的宽厚而和善，好似是在无声的纵容。
“对，走狗。”
“他是走狗！”
越来越多不满的嘀咕声出现。
到清茉了，她乖乖地走到阿缇的面前，平静的看着他，随后转过身。
皮鞭狠狠落下，而她默默承受，一声不吭。
她好似感觉到了，阿缇握着皮鞭的双手其实在颤抖。
她敛下眼眸，所以其实他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
二十来个孩子，每个人十鞭。
阿缇打完，浑身已经汗涔涔的了，他微微喘着粗气，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但还是笔直地站着，不卑不亢地走到马戏团团主的面前，双手将鞭子呈上。
阿缇挨打的时候，咬着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周围人看阿缇的目光讥讽居多，好似已然不把他当做他们的同伴。
清茉能感觉出来，马戏团团主打的时候也并未留手，他在享受，这全力一击的快乐。
她看着周围那些满是恨意地望着阿缇的眼睛，心中突然有些为他感到不值。
按照马戏团团主的行事风格，阿缇若是打的轻重不符合他的心意，他很可能会抡着鞭自己上。但现在……
显而易见，马戏团团主打的要比阿缇重多了，毕竟一个六七岁的小孩的力气是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高大魁梧的大人的。
但是没有人愿意往深处去想。
他们不敢对坐在马戏团权力宝座之上的马戏团团主发出质疑，更不敢对他心怀仇恨，他们像奴隶一般匍匐在他的脚下，然后将所有的愤懑与不满转移向同为弱者的阿缇。
马戏团团主打完阿缇之后，便哼着小曲，开心的离开了。
阿缇拖着血淋淋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走回人群之中。
所有人都默契地与他隔开，好似他是什么不祥之物。
人群与他，泾渭分明。
他依旧神色淡淡，背着手，眼睛无神地望着地面。他早就习惯了……无论在哪里……
突然一只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那只手非常没有分寸感的揽起他的胳膊。
他茫然的抬头望去，只看见一个眼睛亮亮的小女孩，她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累了吧，借着我的力，休息一会吧。”
她的声音也好听，就像是深邃山谷中湍流回旋的清泉，清脆而又空灵。
但他什么也没说，另一只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想要把她的手给扒下来，但是令他意外的是，这个看着娇娇的小女孩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手上和涂了浇水一般，黏在他的胳膊上纹丝不动。
“看来我刚刚打你的时候还不够使劲。”他乍然开口，嗓子因为很久不说话而有些喑哑。
“对呀，其实没有很疼。”清茉的声音轻轻的，说话的同时，两颗小巧的虎牙露了出来，显得狡黠而又灵动。
阿缇没有说话，皱着眉头，仿佛认命一般倚靠在清茉的身上。但不得不承认，她的身体很温暖，让他冰冷了许久的身体第一次感受到些许暖意。
马戏团的排班就张贴在小孩子们睡觉的房间里，写的明白而清楚。
面对一群不大的孩子，老油条明玖很快就打听到了他们的名字和分工。
他们在马戏团里面其实更类似是学徒的存在，不光完全干活，还要学习杂技和魔术表演。
每天早上马戏团团主都会针对昨天的任务完成情况对每个人进行奖惩。
也非每次都是全员被鞭笞，这主要看他当天想要找些什么乐子。
比如有时候，他会把犯错误的小孩子关在铁笼里，在冰冷的铁笼中，没有任何水和饭食，一个人孤独地度过一夜。
上午和下午是他们打扫卫生的时间，晚上他们则要进行长达五个小时的表演训练，一天下来，基本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了。
当然，也有人扛不住残酷的训练，病倒或者逃跑。
那些病倒的人还有一线生机，能自愈就能活下来，自愈不了就只能裹着一张破席，埋到后山。
那些逃跑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抓回来了，和那些病死的人一个待遇，同样是埋进后山。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在土坑里的时候还在喘气，而那些病倒的人却躺得安详。
更坏的消息是，他们没有看到比他们先进门的两位队友。
明玖从中大致推测出了两件事情，第一，他们可能就是那些小孩口中前不久逃跑最终被活埋的人。第二件事情就是，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并不一致，外面的一小时可以抵得过这里的两三天。
忙碌了一天，明玖一行人和清茉终于有时间聚在一起，梳理思路了。
“如果没猜错，马戏团团主对应的应该是贪婪，对金钱和权力的欲望。”
明玖望向沉思状的白墨京，点点头，表示赞同。
思忖了一下，他开口道，“其实我刚刚一直在想另一件事情。大多数域是没有必死之路的，只要巧妙应对，就能找到求生的方法，这也是现在人类可以和域共生的最大的依据。”
众人的目光落到明玖身上，明玖却看向了清茉。
清茉有种直觉，这些话其实是单独为她的讲解。她曾经在交谈中透露出自己失忆的情况，要不然她对域外的事情一无所知显得太过怪异了。
而明玖所说的知识，在域外这应该是常识的存在，他专门讲的这么详细，就像是一位细心的老师专门为差生开小灶一般。
“我有个设想，如果我们在这里当学徒，并最终成为了马戏团成员会怎样。那个阿缇，看模样很明显应该就是那个魔术师。”
“如果我们在这个域里有了马戏团成员的合法身份，是不是他也不能对随意对我们下手了。”
“可行性较大。”白墨京想了想，说出了这五个字。
白家人立足于方舟的最大倚仗其实并全非拥有血脉相承的预知类异能。毕竟，距离秩序崩坏不过十年，白家的异能者家底还没有那么丰蕴。
在秩序崩坏之前，白家人就已经凭借世代相传的占卜之术，声名赫赫了。
预知系之所以厉害，并非是因为它是预知系，而是因为白家人大部分觉醒的都是预知系。
他们结合白家家学，对预知系的能力不停地向深处钻研，创新，突破，才使得预知系成为众多异能中一骑绝尘的存在。
因此就算没有了异能，白墨京对事物依然能有敏锐的感知与判断。
既然明玖说的话得到了白墨京的首肯，便说明他的推测不能说全对，也和事实非常相近了。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第一条规则：所有人必须在规定时间观看马戏团表演。第二条规则：魔术师应该有一场完美的表演。第三条规则：可以通过成为马戏团的学徒拥有在此域生存的合法身份。”明玖总结。
“但是现在，我们没有时间耗在这里几年就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从门后救出我们的队友，然后将关于此处的调查信息带回‘方舟’。”
“是啊。”
一提到回家，众人纷纷附和，眼中闪过向往的光芒。
“待在这里只会一直消耗我们的心神，而且团主阴晴不定，很难保证他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情对我们下死手。”
“待在这里绝非长久之计。”白墨京目光坚定，与明玖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我们要先逃出去。”
当然，二人还有更深一层的想法。
这扇门后的场景明显与域主阿缇的经历息息相关。他们需要尽可能地收集更多的消息，这就需要他们不光局限于马戏团内部，还要深入小镇居民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发挥明璴的能力“平和的交易”。
“你们要逃。”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所有人立马噤声，心中的那根线紧紧崩起。
清茉回过头，看见阴影的角落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个清冷的身影渐渐浮现而出。
是他，阿缇。
众人一时感到有些棘手。
原本他们打算，不管是何人，都先下手为强，以避免走露风声，但出现的竟然是幼年期的大BOSS。
面对着一群和他差不多大，但是神情言行明显异于正常儿童的明玖一行人，他丝毫没有畏惧地走了过去。
“我听见了。”他陈述，声音被清凉的晚风送入众人的耳朵，凉飕飕的。
有些胆子小的人想到魔术师阿缇之前恐怖，已经感到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清茉走上前，拦在他和众人之间，
“你想干什么？”她轻轻开口道。
阿缇双手叠于胸前，月牙般的眉头微微上挑，嘴角挂上了一抹真诚的微笑，他微微歪头，难得地露出了一分孩童的稚气，“我来加入你们。”
“可以。”明玖想了两秒。
“不行啊，队长……”
“队长，他可是……”
阿缇置若罔闻，直视着明玖。虽然他的身板不大，但是眼神却如同冰刃一般。
“可以。”他再次说道。但是这次的语气很重，充满了威慑力，不是对阿缇，而是对他的队员。
他回过头，如同雄狮一般，审视了一圈他们，是无声的警告，也是震慑。
他是队长，他的决定，不容置疑。
“我知道一个地道，可以通向马戏团的围墙之外。
明玖没有说话，静默了两秒，突然发问道，“这个消息你也告诉了前一阵子逃跑的孩子。”
“没错。”
“那个地道是你挖的。”他斩钉截铁。
“是。”阿缇非常坦诚。
“那他们是怎么被人发现的？”明玖问道。
阿缇的目光变得凝重， “狗，马戏团中养了很多猎犬，平时被训练参与演出，但是只要一出现逃跑的人，它们就会成为最优秀猎手。”
“前一阵逃跑的人中，有一个是被猎犬叼回来的，当时他浑身上下都是齿痕，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猎犬把他拖回来的时候，血腥味吸引了其他猎犬，五六条猎犬一拥而上，啃食他的鼻子、嘴巴，以及所有裸露在外面的肌肤。”
“那个人当时还没死，一直在□□，嘴里含糊不清，好似在不停地重复，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够了！”刘滨从明玖身后冲出来，他抬起拳头就要砸到阿缇的胸口，却被白墨京一下子拉了回去。
他愤怒地喊道，“你什么意思，你就是故意的！是你害死的他们，还要跑来这里惺惺作态，现在又想来害死我们吗！”
选择这扇门的二人，其中之一是他的好哥们，他们家是世交，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和亲兄弟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