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入新家
夏林别别扭扭的在家住了一礼拜,除了晚上偶尔问候小宇几声之外,她几乎不在家里说话,和哥嫂的关系似乎已经淡的不能再淡了。
雷潮这两天也没闲着,父母生前住的老房子得有十好几年没修葺过了,墙体被一季又一季的泥尘侵染的仿佛烟鬼晚年的牙垢,外门上的黑漆已经裂开,卷成一条一条的皮,漏出了下面灰黄的底色。院子里立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从他记事起这个水龙头就没好使过,他家里仿佛什么东西都没好使过。都是坏的,连他自己也是坏的。
他买了两桶乳胶漆一个床垫子,叫了马大牙来帮他把屋里全部粉刷了一遍,二楼收拾出一个卧室来,摆好了桌子和床,他又把自己画的几张简笔画贴在床头的位置,给房间增加点生气。马大头问他是不是处对象了,他让人家滚一边去。
终于到了周末,夏林早早知道了哥嫂一家要去一个什么老朋友家里喝酒,提前一宿就告诉雷潮来帮她搬东西。雷潮是不是个好人姑且不论,做起事情来倒是真的勤快,大早上六点整就跑到夏林家里来敲门了,夏林都还没有起床,她睡眼惺忪的打开门把人放进来,又倒回床上去了,虽然睡不着了但还是想躺着。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在这人面前如此随便了。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我来帮你搬家啊。不快点来咪咪挠我啊。这也不算太早吧,你平时上学不也得这个点儿起来嘛。”
“可这是周六啊!”夏林把被子裹在身上,翻了个身,脸埋在枕头里,躺得像个小美人鱼似的。
“那……那你还要再睡一会儿?”
“算了,”夏林一咬牙从床上坐了起来,摇了摇乱蓬蓬的脑袋,“我不睡了!越睡越黏糊,你等我洗个脸噢。”
“那……那你还要再睡一会儿?”
“算了,”夏林一咬牙从床上坐了起来,摇了摇乱蓬蓬的脑袋,“我不睡了!越睡越黏糊,你等我洗个脸噢。”
夏林不太爱买零碎玩意儿,在她的房间里,除了书本和一些必要的衣物之外,就没什么必须拿走的东西了,她林林总总就收拾出来三个小箱子,一箱学习资料,一箱衣服,一箱杂七杂八的东西。把它们摞到一起捆起来,放到雷潮带来的小推车上就推走了。
“是你的推车吗?”夏林挺喜欢这个推车的,因为上面涂着蓝漆,还画了一个很可爱的皮卡丘。
“不是啊,是我朝邻居老张借的。哪天咱俩吃烤肉那个炉子,也是在他那里拿的。”
“你和邻居关系还挺好的呢。”
“当然啊,我要是连邻居都打还怎么在那片儿混啊?就这个皮卡丘还是我画的呢,老张家的小姑娘知道我会画画,非让我给她画一个。”
“商量件事好不好。你能不能不要出去打架了。”夏林现在一听他说打架的事就头疼。
“又不会影响你学习。”雷潮显然一点也不想听她的话。
“可是打架多危险啊,又会受伤又会流血的,你不会疼吗?”
“习惯了不就好了嘛,我还觉得上学挺无聊的呢,我让你别上了,你就听我的了?”
“我说,雷潮,你别偷换概念好吧,这是两码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读书能让未来变得更好,没听说过打架能越打越好的。”
“夏林,你怎么像个老太太似的,再提这事我就涨你租金!”雷潮有点烦了。
“好吧,我不说了,你自己想好了就行,你要是受伤了回来,不要让我帮忙,你如果要我帮你,我就不交给你租金!”
“可以呀,无所谓地,反正我也就收你一百五十块钱,不交就不交呗,兜里多了一百五我也富不了,没有那一百五我也饿不死。”雷潮现在有点嬉皮笑脸了,他终于知道怎么转移话题了。
果然,夏林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雷潮,你真的要收这么少吗?说真的,我不想欠你人情。”
“你没欠啊,我上次不是跟你讲清楚了吗!你那个屋子,暖气管道接不过去,烧煤又暖不了那么大面积,冬天住起来会比较冷。我还没想好怎么办呢?你可不能像住楼房似的,冬天穿个睡衣睡裤就满地走。”
“冷点到没关系,多穿些衣服就是了,”夏林顾不上那些别的,于她而言现在就不是讲究生活质量的时候,“我再买一条电热毯,夜里睡觉也没什么问题。还有……”
夏林突然语塞,好像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出口,雷潮让她有话就说,早说清楚反而好办,藏在心里日后都是麻烦。
“雷潮,你说过你夜里也不太在家待着,我冬天的时候可不可以去你的房间学习啊?我会帮你打扫卫生的,绝对不会乱动你的东西。”夏林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过分,越说脸越红。
雷潮听见她有这种要求,禁不住戏谑地笑了笑,“听听,刚才还不让我去打架呢,现在就特希望我夜里不在家了是不是,我就说你单纯的外表下有恶魔灵魂吧。告诉你,我们冬天我不打架,谁不怕冷啊。失算了吧!”
“哼,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那么想。”
俩人一边说话一边就到家了,夏林看到门外的围墙上又挂满了摇摇晃晃的小鱼干。他们用了一个上午把东西搬进去,给那个小房间整理的干干净净,其实主要的活儿都是雷潮一个人干的,因为咪咪就像个果子似的挂在夏林脖子上,她想干点啥都干不了。
“好了,书都给你放在这里了。来,夏林,我带你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啊?”
“你来了就知道了。”
雷潮带她下楼,来到院外,指着面前那堵老旧的红砖墙问她,“这是什么?”
“墙啊。”
“那对面是什么?”
“你家呗。”夏林被他问得一头雾水。
“对喽,”
“看好了啊,下面我变个戏法给你。”
只见雷潮走上前去,伸手拽掉了满墙枯死的牵牛花藤,夏林惊讶的看见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道褐色的拱形小木门,门头处还有几条粗糙但却质朴的雕花,雷潮伸手把门栓拽掉,轻轻推动了一下,随着门轴粗重地“吱呀”一声,门框上面的灰土簌簌而落——门开了,对面直通雷潮的院子。
太浪漫了!这简直像童话世界里小精灵的房子,夏林感觉自己从门这边迈过去,就能迈进一个新的世界。
“嘿嘿,有意思吧,晚上你这边要是闹鬼,就去我那边叫我哦。”雷潮嬉皮笑脸的,那点浪漫气氛全让他给搅和了。
“闭嘴吧你!”
不知不觉间,一上午就过去了,雷潮出去了一趟,拎了一大塑料袋猪板油回来,说中午要炸猪油,吃油渣拌饭。
“猪板油多少钱一斤啊?”夏林来厨房里帮忙清洗白腻腻的猪肥肉。
“不是买的,我去后面那个木材厂的食堂里拿的,我和看门的秦大爷关系挺好。他说食堂剃下来的猪板油没人要,帮我留了几块。哈哈,我告诉你,我在那个破厂子里可出名了?”
“你能出什么名啊?不是好事吧?”夏林调侃他。
“嘿嘿,还真不算什么好事,也就两年前的事,我十七岁,厂里有个工人,好像是工伤,当时都快不行了,我记得有好几个医生在厂院里面忙活,救护车和棺材一起停在厂门口,我们一伙人围在旁边看着,我一个朋友就说谁敢躺进去,就给谁五十块钱。”
“然后你就躺进去了?”
“对啊。”雷潮点了点头,“我一秒钟都没犹豫就躺进去了。周围全是起哄的,我还觉得自己挺像个英雄,结果爽了不到五分钟,看门的秦大爷就出来把我们都撵走了。不过秦大爷这个人……的确是个好人,他老人家还以为我挺困难的,为了五十块钱这么晦气的事都干,他让我中午去他那里吃饭,还问我想不想上学……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好,我随随便便搞点钱,比老头俩月工资都多,他还要帮我呢。”
“你好意思吗?”
“当然不好意思了,所以我没啥事也不去麻烦人家。也就是咪子,隔三差五去那里混鱼头吃。不过我过去没啥事的时候,但是会在下午找老头下下象棋,一开始他教我,一个礼拜之后我就开始赢他了,我俩就在厂门口一盘接着一盘地杀,后来他那个木头棋盘找不见了,又弄了个塑料的,铺在地上,刮风了我就找块砖头垫着,有一次我连赢了他七盘,差点没给他气出脑淤血来。”
猪板油洗好了,雷潮丢了些花椒粒在锅里,兑水熬了一大锅猪油,封在罐子里,凝固起来雪白雪白的,叫人看着心里就喜欢,炸的干酥酥的油渣子拌上些许咸盐,洒在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再淋上些酱油,吃上一口,香的人舌头都要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