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两日后，“沈家”运送来的物品终于“如期”到了。
“对对对，就往这里放。”青黛指着院门口的一块空地，“辛苦各位小师傅了。”
一大清早，沈渺就被青黛的声音吵醒，揉着眼睛起身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青黛将屋外的东西大致清点了一遍，便推门走了进来，一脸欢喜地道：“小姐，府里终于来人了，今早刚把东西送来，只是不知今年为何竟晚了这么些时日。”
“许是路上耽搁了，东西到了就行。”
“可我刚刚大致清点了一番，无论是药材还是银钱，今年都比往年多了许多，还有那衣服的料子，和前几年送来的不大一样。”
“是吗？那我去看看。”
后山清晨的气温要比白日里低上一些，沈渺刚走出屋，便和寒风打了个照面，不禁打了一个冷噤。
“小姐东西就在哪？”青黛指了指院门口的四个木箱，说完想到沈渺不能出去，便将木箱一一推了进来。
“小姐您看。”
沈渺走近后，看到箱子里放有十几件衣裙，只见那衣裙不仅料子成色极好，绣图工整，就连款式和颜色都是不同的，而且除了衣裙以外，那箱子里竟还放有成套的头饰、耳饰、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仔细一看还都是上好的做工。她看了一圈，只觉得越发奇怪，这些都是沈家送来的？
“小姐，您过来瞧，这箱是药材，除了往年您常吃的，今年还放了些其他的药，只是……”
沈渺将眼神往最边上的箱子看去，里面竟是满满的一箱药材，人参、鹿茸、黄芪、当归、阿胶、白芍……
“这些确定是沈家送来的？”
“听山下的小师傅说，那人称自己是沈府的，来给小姐送明年要用的东西。”
“徐州沈家？”
青黛点了点头。
“那就奇怪了……”
比起沈渺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看到送来的那些东西，青黛倒是欢喜得很，没心没肺的劝道：“小姐，这些东西反正都是沈家送来的，有总比没有强，咱有得用就好。”说着，便将其中一个箱子往屋子里挪。
看着那满满当当的四个箱子，沈渺只觉得这事不对劲，哪怕过去在沈府自己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何况是现在，自己已是一个被沈家抛弃的外人。
“你先等等，这些东西都先不要动。”
“嗯？”青黛有些不解。
但东西就这样放在院子里也不成样子，想了想沈渺又开口道：“罢了，先挪回屋里吧。”
等两人将那四个箱子挪回屋内，青黛抬手随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便弯腰准备收拾东西：“小姐，您先坐着歇会，这些东西我来收拾。”
“不，那些东西先别动。”沈渺皱着眉把青黛的胳膊拉回来。
青黛知道她还有疑虑，叹了口气收回手：“那些衣服、钱财尚且不动，可这药……之前送来的，您都吃完了，要不咱就单独把药拿出来留好？”
沈渺摇了摇头：“还是都放着吧。今日有空，你去请一趟无念大师，不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哎您这是……何必呢……哎……”知道沈渺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性子，青黛本想再劝，可看她神情严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弯腰将箱子一一关好，应了声“好”便退了出去。
过了半响，沈渺见只有青黛一人回来：“大师呢？”
“小姐，静鸢说大师前些日子下山去了，这几日不在寺里。”
“这样啊……那就只能再等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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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小筊客栈一间上等厢房中，任疏桐就着烛光，反复看着画像上的沈渺。
“事情办的如何了？”
“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派人将东西都送上山了。”徐旻泫躬身道。
“好，姨母那边呢？”
“夫人收到消息，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好，这次事情若是办的不错，回去本公主自会有赏。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随时来报。”
“是。”
见徐旻泫走后，知曦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轻声劝道：“公主，天色也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
“无妨，我再看会。”十多年了，终于找到她们了，这一路，任疏桐一直把那画像带着身边，总觉得这样做好像就能离沈渺再近一些。
“皇后和二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也不枉您费心找了这么多年。”
“嗯。”任疏桐喝了口手边的热茶，垂下眼看着画像上那人，暗自道了句，“终于要见面了，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旁人伤你们半分。”
徐旻泫回到房间后，把屋内所有的灯都熄了，只留下床头一盏晦暗的小油灯，豆大的光晕，跟萤火似的，正准备吹灯休息时，屋外传来了一阵紧促的敲门声。
“谁？”徐旻泫一脸警惕的问道。
“大人，天齐寺传来消息。”
二公主的？事关沈渺，他可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随意搭了肩衣服，便起身开门。
“大人，这是刚刚传回的消息。”
徐旻泫接过拇指粗的竹筒：“把门带上。”之后从随身衣物中取出一个木匣，从中取出一些粉末加到茶杯之中，再用一支毛笔将那纸面蘸湿，上面的字便一一浮现出来。
来信说，这些时日沈渺时常会出现身体不适，药材虽已都送上山，但箱子里的东西却是一概没动。
“连药材都没动吗？”徐旻泫不可置信的问道，“为什么？”
“这个……属下也不知。”
完了，完了，前几日长公主吩咐办此事时，就格外着急，还连夜派人回程去请国舅夫人，想必那二公主身上肯定有不为外人所知道的事。特别是那药材，还是她特意交代的，虽不知为何这二公主没动，但照这样看，这几天都不曾吃药的，那她那身体……怕不是要扛不住了，这二公主若是真出了什么差池，徐家这次怕是要真的完了，想到这，徐旻泫将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握在手心，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
“大人……”
这不行，应该还有补救的方法。
徐旻泫回过头一想，还有三日，虽然不知能补救到什么程度，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就是沈渺的身体。
“你快去，传书给天齐寺的人，无论给我用什么办法，让二公主把那药丸吃下去，不管是磨成粉放到日常吃食里，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办法，总之一定要让她吃下去。”
“是，属下这就传信。”
见那人转身要走，“等等，其他人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今夜就出发亲自去办。”
“是，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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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溽暑已经尽，初秋的清晨，山间雾气还未完全散去，一圈一圈地环绕在山腰间，宛如一层薄纱，钟声从小路尽头传来“当——当——当——”不紧不慢正好三下。
昨夜心口又再次发病，折腾沈渺一夜未眠，但不想让青黛担心，她又一次将这事瞒了下来，一直躺着也难受，索性随意披了件外衫便出了房间。
此刻还未到卯时，整个天齐寺除了敲钟的小师傅，其余人都在还睡梦之中。沈渺无聊，盯着院子里那颗老槐树看了许久，发现上面还有个新做的鸟巢，侧头一看，里面还有两只小家伙。
沈渺看得入神，突然间耳边传来一阵猫叫声。
“喵……喵……喵……”
这后山有猫？她环视周围一圈，并没有瞧见那猫的身影。
片刻后，那叫声又再次响起来。
“喵……喵……喵……”
听那声音像是从院外传来，她寻声而去，“咯吱”一声将那木门轻轻打开，果不其然，一只黄猫就趴在不远处。
那猫见有动静，并没有立刻跑掉，反倒是朝着沈渺的方向更加惨兮兮地叫唤着。
是受伤了吗？她的视线顺着猫身看过去，见不远处还有一道未干的血印。
看来是受伤了，见那黄猫一直盯着自己叫唤，似乎是在哀求去救它。虽然离它也就十步不到的距离，可这里是白兰庙，自从四年前来到这，她便一步都未曾踏离。
黄猫见那人迟迟不肯过来，似是没力气再接着叫唤，便转回头不再看沈渺。可下一秒，正当沈渺还在犹豫要不要走过去时，只见那猫“咚”的一声将头垂下，直接晕了过去。
沈渺见那猫没了动静，当下心里一紧，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黄猫身旁，见那黄猫一动不动，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下，见那猫还是没动静，便将其轻手轻脚地抱起来，等抱在怀里一看，见那猫的两条后腿各有一处牙印，看样子像被蛇咬了，怪不得动弹不了。
“哎，你可真命大。”沈渺将那黄猫小心地拢在怀里，见四周也没人，便起身抱回自己的屋子。
“可我这也没其他的药，我记得，去年送来的东西……好像……是放在这里吧，怎么没有了呢？”沈渺一边翻药箱一边小声嘀咕着。
青黛听到屋里有响动，立马警惕起来，随手抄起根木棍，轻手轻脚地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谁在哪！”
“把你给吵醒了。”
等看清那翻箱倒柜的人是沈渺，她才松了一口气，把木棍放回墙角处，将屋内的蜡烛重新点了起来：“小姐，是您啊，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您在找什么？我来帮您。”
“之前白花蛇舌草，我记得还剩下一些……放在哪里了呢？”
“小姐怎会突然要找这个，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吗？”但凡听到沈渺有半分不舒服，青黛仿佛惊弓之鸟，立马拿起手边的烛台就要检查沈渺的伤口，“您让我看看伤到哪了。”
“不不不，不是我，你别紧张。”沈渺往后退了半步，侧身指了指刚刚带回来的黄猫，“喏，是它。”
青黛手停在半空中，顺着沈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只圆乎乎的黄猫平躺在桌上。嗯，确实是躺，那猫晕了过去，沈渺为了方便上药，带回来后就肚子朝天的平放在书桌上。
青黛将手收回，一脸好奇的地走过去，拿着烛台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确实在那猫的后腿上看到伤口和血迹：“小姐，您从哪带回的来的？”
沈渺低头不停翻看着柜子里的东西，随口答了句：“是我从院……”外字还没出口，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出白兰庙这事不能说，于是停顿了片刻，有些虚心地接着道，“刚刚在院子里发现的，那猫叫得惨兮兮的，我就把它抱回来了。”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青黛小声嘀咕道。
“唔，估计是你睡太熟了。”沈渺顿了顿手里的动作。
青黛见那小家伙没动静，抬手摸摸了它的头，轻笑道：“还好你遇到我家小姐。”说完转身去帮沈渺的忙。
可找了一圈，两人除了翻到一些药渣，好像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用的药材，沈渺看着那黄猫，一脸惆怅道：“这可怎么办？”
“小姐，那不是有现成的吗？”青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墙角的四个木箱。
“那东西……”
“上次清点时，我看到了好多药材。若是不再找些药材给它用上，那小家伙估计要没命了。”
沈渺弯下腰，凑近看了看那黄猫，见那猫的胡须上还沾了些泥土，腿上的伤口虽没有流血，但它还是一动不动，气息也断断续续的，见它这个样子，沈渺也不忍心不管，叹了口气，放柔声音道：“好吧，去看看有什么药材可以用。”
一番折腾后，沈渺和青黛将两人将那黄猫的后腿上了药。
“好了。”沈渺拍了拍手，对自己的包扎技术很少满意。
只见那黄猫四脚朝天的躺在桌上，两只前腿因为昏迷正无力地垂着，而后脚则被沈渺包成了粽子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被蛇咬了，倒像是彻底没了。
青黛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黄猫，刚刚还觉得这猫幸运，现在看到这“别具一格”包扎手法，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
“怎么，是包得不好吗？”沈渺看青黛一脸难言模样，纳闷道，“要不，我再加一圈？”说着，便又要准备上手。
“不不不，小姐，小姐，您已经……已经包得很好了。”青黛连忙制止道。
“第一次，第一次，不大会。”
为了防止沈渺还要去折腾那小家伙，青黛连忙转移话题，拿起手边还剩下来的一些药材：“这些药材一会我磨成粉加到它的吃食里，这样应该能好得快些。”
折腾了一个时辰，外面的天也渐渐亮起来，此时的沈渺正低头将那猫胡须上的泥土轻轻擦掉，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正被人盯着。
为了保护沈渺，徐旻泫并未将她的身份透露给旁人，所以在其他人看来，只知沈渺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其余的事一概不知。
两个身穿灰黑衣服的人，在白兰庙不远处的竹林里低声交谈道：“屋里的小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属下一直盯着，今日清晨见那位小姐动了装有药材的箱子。”那人如实禀报。
动了？那岂不是吃了里面的药？正当卫襄为那药丸的事一路发愁时，没想到，自己刚赶到这事就已经解决了。
正当卫襄以为那事不需要自己再费心时，那人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在外面看着，见那小姐从院外抱回一只受伤的猫，那药箱里的药，好像是用来……救猫的。”
“救猫？”卫襄实在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那人不知卫襄为何独独重视药材一事，只能再次如实答道：“是。”
卫襄扫了一眼屋内正抱着那黄猫来回走动地沈渺，面色凝重的问道：“屋里头的那位小姐，这些时日是否有身体不适的情况？”
“属下……在的位置离得远，平日里不大看得清楚，只知道，这些日子那位小姐每日睡的时辰一日比一日少，看走路的样子也有些虚浮，吃食也越发的少。”
听了属下的描述，卫襄只觉得沈渺的情况不大乐观，看来少卿交代的事必须得抓紧办，要是被长公主知道沈渺的情况，那岂不是得……
一想到长公主，卫襄也觉得后怕，挥了挥手将那人召过来，低声吩咐道：“一会你带上几个人……等到用晚饭的时候……”
那人听完后，为难地看着卫襄：“总领，属下不会啊……”
“照我说得去，其他的不用管。”
“是……属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