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想要尝到蜜糖的甜,便不能光磨两片嘴皮子,他得想办法排闼入关。
可这姑娘,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故意,颤着眼睫抿着唇,任他如何缠绵讨好,都不肯松动分毫。自己从前也没经验,这其中难道还有别的技巧?有那么一瞬,他似乎忆起了孩提时候要糖吃的心境,迫切又期待。但总也不得要领,呼吸慢慢急促起来,终于失了耐心,他顿了顿,若即若离提醒她:“张嘴。”
时澜洳原是闭着眼的,心跳也急,恍然听他这么一说,来不及思考就睁开了眼睛,诧异的“啊?”了一声,他便抓准时机,顺利的溜了进去,心里乐开了花,眉眼也藏不住笑意。
时澜洳瞪大了眼珠,惊得推他。他却越发用力箍紧她,好不容易吃到的糖,哪有不细细品咂的道理?更何况,他还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迷迷蒙蒙望着她,她推不动人,只能重新闭了眼,总不能一直这么四目相对吧,多难为情。
过了好长时候,直到她感觉自己快要窒吸了,晏翎越才恋恋不舍松了口,轻轻抵着她的眉心,温声说:“果然是甜的。”
当然不止有甜味,那感觉就像饮了一杯青梅酿的酒,酸甜清香,还有微醺的后劲。时澜洳此刻,脑袋一片眩晕,无法思考他的话,缓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绯红着脸颊不敢抬眸。
晏翎越笑了笑,“我这一去山高水远,多谢娘子成全,给了我排解相思的回忆。”却见她越发低垂了眉眼不说话。
他食髓知味,忍不住又跃跃欲试起来,于是一人躲闪,一人追赶,最终亲在了鼻尖上,耳珠上,脖颈上,牵扯出一片奇痒,时澜洳笑着讨饶:“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这才肯放过她,又温情脉脉的问:“娘子,你有临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她终于肯抬眸望他,眉眼含羞,丹唇迤逦,“你此去保重。”
谁知话音刚落,就迎来他的一记轻啄,亲完问道:“还有呢?”想来初尝情味的人,大概都对亲嘴这个事情着迷吧,反正他很乐此不疲。
时澜洳只得装作无事,继续:“我等你回来成亲。”他又低头一吻,“还有呢?”她害羞的别过脸去,“你不许负我。”
能向他要这样的保证,大概就是准备把心交给他了吧,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心中感慨万分。但是这样的许诺,要严谨对待,即便从前说过许多回,他仍然孜孜不倦。放开她,肃容立誓:“我晏翎越此生,只与娘子一人相爱相守,生死不弃。”
爱意一旦生起苗头,真挚的誓言便是最好的燃情药剂,说的人意动,听的人心动。
今日的情形,于时澜洳来说,是心境的转折,虽然她也分辨不清,是不是喜欢晏翎越,但既然已经与他这样亲密,便算正式交代了自己。从今往后,她再不愿去苦恼穆珩的无情,既然无缘,那便释然吧。临别之际,不如空出整日的光景,陪晏翎越叙话,帮他收拾行装。
温云蓉回来时,正赶上暮食,只见她满脸愁容的走到饭桌前坐下,认命的对晏翎越说:“你此番增援东临,务必万事小心,我亲手缝制了几件冬衣,给你父亲带去,告诉他,我一切安好。”
晏翎越来握她的手:“母亲不必担心,儿子定会和父亲凯旋归来。”
次日卯正
京城门下,战鼓震天,号角长鸣,八万军士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晏翎越身穿副帅铠甲,与督军太监张元,伴将军赵烁左右。启玄站在城门上,鼓舞士气:“大风平地起,扬云千万里,愿我大启将士,横扫千军,所向披靡。”
随即八万军士同声呐喊:“横扫千军,所向披靡。”
时澜洳站在送行的亲眷队伍里,头一回瞧见这样气势磅礴的阵仗,简直令她震撼不已。而唯一叫人无所适从的,便是身旁的小娘子们都在哭泣,一个个踮起脚尖寻找自己的郎君,寻不见时哭,寻见了也哭。
她不自觉往后让了让,望向最前排的晏翎越,见他身披战甲,骑着白马,身后是万万军士,威风凛凛。他似乎迥然变了个人,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粘缠性子,反到有几分贴合话本里的英武将军。出于小女子的慕强心理,她不禁生起了丝丝仰慕之情。要说担忧吗?其实有几分,但却不悲伤,这分明是能一展抱负的征程,有什么值得哭的?
直到听见身后两名女子的对话:“上年乌启交战,我父亲和兄长就没能回来,今日又轮到我夫君,你说万一……我可怎么活啊?”
“我的夫君也在前年战死了,今日来送我阿弟,但愿他能平安归来。”
时澜洳忍不住回头望向她俩,一人眼神忧伤,一人满脸泪痕。送弟出征的女子比较平静,问候她说:“不知姑娘,你家何人出征啊?”
时澜洳犹豫了一会,说:“是我郎君。”只见泪流不止的女子,抬眸望了她一眼,哭得越发伤心了。
她回过头,望了望晏翎越,又瞧了瞧手腕上的红绳,她从没想过他回不来,事事成竹在胸,算无遗策的人,一定可以回来的。
随着大军陆续启程,步声如雷,周围的哭声渐渐被掩盖,眼看着晏翎越拨转马头,她连忙挤到最前面,举起手来朝他挥舞,原以为他不会望过来的,却不想,他竟然会回头看她,并用戴着红绳的那只手,指了指地面,比划一通,她看明白了,他说尘土飞扬,叫她赶紧回去。
大概是夹杂在悲伤的氛围里,她鼻尖一酸,也莫名伤感起来。一众眷属,直到看不见大军的踪影,才散开离去。
回到袁宅,她猝不及防遇见了高显垒,心上一惊,还以为袁梦娢又被他欺负回了娘家,正要问,却瞧见跟在后面的袁明达,原来方才百官送军,他们先她一步回来了,这会子正要出门,两人有说有笑,似乎相谈甚欢。高显垒见她,笑着问候:“许久不见,姨妹可还安好啊?眼下娢儿有孕,不便四处走动,又常说无聊乏闷,姨妹若是得空,就常来我家陪她说说话吧?”
辽疆察吉尔反叛,为避免乌疆在这时候倒戈,陛下将乌辛使臣困在京师。而定国公已死的消息,也被暂时按了下来,时澜洳虽然不齿高显垒的行事作风,但想到他父亲为国捐了躯,心中还是难免哀叹,于是收敛了心绪回复他:“我近来不得空,日后有机会定登门拜访。”
袁明达很有眼色,心道澜儿若是去了高家,姊妹俩人岂不是要打起来,他连忙上前转移话题,“贤婿不是约了友人吗?让人久等可不好。”
高显垒这才想起来,杜若坊新来了一个魁首,他已花了重金,约得佳人初夜,确实不能耽搁。便连忙作别时澜洳:“那我这就去了,还望姨妹莫要食言。”
要说杜若坊,确实是个令人醉生梦死的快乐天堂,高显垒一进去,就待了三天三夜。其实在成亲前,他也是日日回府的,但自从娶了袁梦娢后,就不愿意回来了。好比今日,一进卧房,就被她的幽怨连连,烦得不能清净:“三日不归,你是不是又去杜若坊了?还是情香楼?”
“你如今怀着身孕,又不能伺候我,我不去这些地方,还能去哪里?”
袁梦娢擎着帕子抹眼泪,“你那些个通房丫头呢?难道伺候不了你吗?非要去那些腌臜地方做什么?”
高显垒不耐烦:“那些都是我屋里的老人,早就没了滋味。你要嫌那地方腌臜,就别拦着我纳妾,上回莺莺被你私自发卖,这笔帐我还记着呢,别以为回了趟娘家,事情就翻篇儿了。”
袁梦娢气急:“那个狐媚子故意顶撞我,难道我还要纵着她不成?就连母亲也说是你的不对,此事怪不到我头上。反正杜若坊这些地方,你是不许再去了,否则我就去找母亲,让她来治你。”
高显垒确实答应过张莲,不去秦楼楚馆,瓦子教坊,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道:“不去也成,但是你发卖了莺莺,就要赔我个妾室。”说完他马上起身,把立在一旁的彩月拉进怀里:“你若肯把这丫头给我,莺莺的事就一笔勾销。”
袁梦娢连忙伸手去拉彩月,却慢了一瞬,看着他对彩月上下其手,听着彩月连连哀求:“姑娘不要,姑娘不要。”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嫉妒愤怒,无奈悲凉。
自小有两个陪伴她长大的侍女,一个凝香,上回去春华宴,被锦衣卫带进诏狱弄死了,剩下一个彩月,如今也……可若不应高显垒,迟早也会被他糟蹋了去,与其这样,倒不如痛快答应,彩月是自己人,总比别的女人强,于是她狠了狠心肠:“你说话算话,纳了彩月,就不再去那种地方。”
高显垒得逞一笑:“自然算话。”说完便不再理会她,拉着彩月走出了屋子。
可是刚走出不远,彩月的脸上便浮起了笑容,只见她附在高显垒耳边,轻声道:“世子好计谋,彩月终于是您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