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段以辰泡个热水澡，冻僵的四肢这才缓和些。
冬季一直在南方，这身体确实不禁冻了，他记得儿时自己还在院子里堆雪人，在雪地里跑上一天都不觉得冷，昨天才那么一小会就觉得这骨头缝里都灌满了风似的。
他擦擦半干的头发，拿起吹风机。
余光撇见手机，他按了下，已经十一点了。
慕冉应该已经睡了吧。
段以辰数数日子，再过三天就是除夕了，慕冉一个人可怎么过啊。
想到这他披上厚外套，推开门才发现隔壁的屋子还是关着灯。
欸？还没回来吗？
段以辰悻悻的躺下，一天下来疲累不堪，没一会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九点了。
他赶紧给慕冉发信息，“等下去给你送早餐。”
也没等回复，段以辰起床洗漱，本来他不打算叫张文滔的，可出门时发现他正在前厅与段玉鸿不知在说些什么，看他们谈笑风生的，想必只是无用的客套。
“爸！”
段玉鸿回身看见段以辰，眼中闪过诧异，他轻轻皱眉，“这个时候你回来干什么？还穿的这么少？”
段以辰笑着拍打着厚厚的羽绒服，“最厚的衣服啦！”
“又干什么去？”
段以辰笑呵呵的，“出去一趟。”
段玉鸿上下打量着，“昨天刚下雪，今天降温了。”
张文滔接茬儿，“没事，我可以送他。”
段以辰想起昨晚，他道：“爸，我今年在家过年，妈可能也回来。”
“啊？”
段以辰见他面露疑惑，“妈没跟你说吗？”
段玉鸿嘴唇翕动，“没有啊。”
“啊，可能是太晚了，她就没给你打电话。”段以辰整理下领口，随口问道：“你昨天几点回来的？我洗完澡想找你看你屋灯黑着。”
段玉鸿嗫嚅，“找我什么事儿？”
“就是…我想带个人回来过年。”
张文滔下意识看过去，轻挑的眉尾有未散去的错愕，他自然知道段以辰说的是谁。
“谁？”
段以辰吞吞吐吐的，“就…我一个同学，她妈妈刚过世，家里也没人了。”
段玉鸿微微蹙眉，“身世凄苦啊。”
“是啊。”
段玉鸿拍拍段以辰的肩膀，“听儿子的。”
段以辰开开心心出了门，跟张文滔买完早餐直奔慕冉家。
路上张文滔道：“你就这么给人家做主了？也没问下小姑娘的意见。”
段以辰没想那么多，“可是她一个人的话，很孤单的。”
“她跟你算是熟悉，可别人呢？”
段以辰细想想，张文滔的话也有些道理。
慕冉都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这房子里的一切对她来说又那么陌生，也不知道能不能同意来这过年，她那脾气又倔的很。
害，高兴早了。
段以辰拿出电话，慕冉还是没给回信息，都已经十点多了，难道还没睡醒吗？”
他拨过去，响了几声后接通了，慕冉的声音自话筒传来，有气无力的。
“喂。”
“我给你送早餐，马上到了。”
像是翻身的声音，“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我马上到了。”
此时张文滔已经将车停在胡同口，段以辰拎着早餐小跑着上楼，敲了几下门终于开了。
慕冉头发蓬乱糙杂，双目红肿，脸上还有几道干涸的泪痕。
严寒天气只穿了件薄薄的贴身睡衣，段以辰忙将她推进屋，“等下感冒了。”
慕冉拖沓着走到床边，掀起被子又钻进了被窝，留给他一个乱糟糟的后脑勺。
段以辰，“......”
他撒摸一圈，搬个小凳子坐在床边，“起来吃饭。”
慕冉不作声。
“再怎么样也是要吃饭的啊。”
“你妈妈在天有灵，也不想你这样的。”
“慕冉......”
段以辰双手握着温热的豆浆，继续道：“她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代替她好好活着。”
慕冉还是不为所动。
段以辰无计可施，就这么傻傻的坐着。
他四下打量，这房子虽小，可这里有太多回忆了。
他能切身体会到慕冉的疼，从前屋子再小也是温馨的，可如今呢？
段以辰知道慕冉很孝顺，关于学习，她并不是天赋型选手，稳定的成绩已经耗费她太多心力，而这一切都因为慕冉的母亲。
她就是慕冉的目标。
可如今目标没了，什么都失去了意义。
未免睹物思情，段以辰道：“要不你换间房子？我可以帮你找。”
“这里距离学校远，环境也不好，我可以帮你找一个物美价廉的。”
“咱们学校附近有个公寓楼，那里很多房子在招租，等开学了我帮你问问。”
“……”
自言自语一通，慕冉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段以辰微微探着身子，“你是不是睡着了？”
“我不想念书了。”
段以辰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慕冉坐起来，眼中雾蒙蒙的，“我说，我不想念书了。”
段以辰丹凤眼都要瞪圆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觉得没意思。”
“那个，是不是因为钱？我这里有！我可以先借给你！”
慕冉摇头，“不是的，就是觉得好累啊。”
段以辰一瞬不瞬地看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再有六个月就高考了，六个月！一晃就过去了！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呢？”
只一瞬慕冉的眼圈便红了，“其实我没有放弃，对于高考我没什么执念，我的执念是我的妈妈。”
“现在她不在了，我做这一切就失去了意义。“
段以辰拢眉，“怎么没有意义？！你的人生呢？”
慕冉迟缓地抬头，“我的？”
“对啊，你妈妈也不想你继续这么消沉，她也想你好好生活啊。”
慕冉鼻头一酸，眼泪又一簇簇的落下来，段以辰开始慌乱的找纸巾。
“她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呢。”慕冉将纸巾攥在手心，任泪水肆流。
“可能…可能她也坚持很久了，太累了。”段以辰将豆浆插上吸管，递过去，“给。”
慕冉接过，看了会却又递还给他，“我先洗漱。”
“……”
段以辰仓皇失措，起身道：“那个，我是不是要先出去？”
慕冉还没起床她就来了，身上还穿着粉色的小兔子睡衣。
“嗯。”
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慕冉给他开门，一股冷风吹来，她才发现今天的气温这么低。
慕冉将段以辰让进屋子，“这个时候回来，是因为我吗？”
段以辰左脚拌右脚，差点被门口的纸箱子绊倒，慕冉扶他一把，“你坐下吧，这里确实有些乱。”
“没事没事。”段以辰手忙脚乱的将纸壳箱子摆好，然后乖巧的坐在小凳子上。
慕冉将头发束上，拿过豆浆喝了口。
“我还买了鸡蛋和饼。”
“谢谢。”
段以辰拘谨的搓搓手，“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要不，你去我家？”
慕冉看他，眼中都是疑惑。
段以辰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孤单。”
慕冉，“？”
“不对不对，是怕你触景生情。”
看他手足无措的窘迫模样，慕冉拒绝道：“不用了。”
“.......”
慕冉态度坚决，段以辰只能作罢。
他道：“那件衣服，你去拿了吗？”
“什么衣服？”
“就…那件毛衣。”
慕冉身形一顿，想起程竹试衣服时的笑颜，心都像被挖出般，她颓然的坐下，又红了眼眶。
“我跟你去取吧，祭奠时可以用，算是弥补些遗憾。”
慕冉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段以辰的心又乱了，这小祖宗怎么又哭了，他上前用袖口轻轻擦拭着，“别哭了，眼睛都还没消肿，又哭。”
慕冉瘪瘪嘴，“谢谢，我才发现你人这么好。”
“......”
“你发现的太晚了。”
“……”
过年前一天段以辰还鬼鬼祟祟的想出门，结果被突袭回家的高蔷逮个正着。
高蔷一头散落的长发，米色高定呢子大衣更能凸显她成熟优雅的气质，手中拎着只小巧的限定版包包，只需站在那就如一道靓丽的风景。
“妈。”段以辰有些心虚。
“干什么去？”高蔷声音柔和，却不容置喙。
“我…”段以辰遮遮掩掩，“出去一趟。”
“你爸呢？”
“出去了，说是开会。”
高蔷眸色暗了暗，“嗯，行，早点回来。”
段以辰灰溜溜的上了车，张文滔哈哈笑道：“挨说了？”
“还好，我妈心情貌似不错，嘿嘿。”
段以辰今天必须出门，因为慕冉要去殡仪馆祭奠她妈妈。
“张叔，那面你都打点好了吗？”
“放心吧。”张文滔递过去一个小袋子，“给你的。”
“给我？”段以辰接过来，里面是一条黑色的围巾。
“我看天气预报最近要降温了，围着点吧。”
“谢谢张叔。”段以辰将围巾胡乱系上，怎么看都有点乱，怎么系都不平整。
张文滔从后视镜打量着，“等下车我给你弄。”
“好。”段以辰暂且将围脖拿下来。
车拐进小胡同就看见慕冉的身影，即便穿着羽绒服也形销骨立，小脸埋在围脖里，身边人来人往的，显得她异常孤单落寞。
车停在路口，段以辰下车，“不是说给你打电话你再出来吗？”
慕冉，“怕你们等久了。”
“上车吧。”
段以辰将她让进去，自己也随着坐在后座，他道：“需要的东西张叔都买好了。”
“嗯。“慕冉翻翻手中的袋子，拿出一条咖啡色的围巾递过去。
段以辰眼前一亮，不信似的，“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