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助攻
如意脱困的日子，终于到了。
雪舞特意问过师尊具体时辰，带上煮得最为用心的一壶香茶，还有从太清小界山间采来的新鲜甜美野果，兴冲冲地再次往流光之山赶去。
“师兄这一次的灾劫，总算要过去了，红孋姐姐也算熬到头了！”雪舞快到流光之山时，一边心里想着这些话，一边习惯性地抬头，向那座山的最高峰上看去。
这一看，让她大吃一惊。山峰上边，空荡荡的，火凤已经不在那里。
雪舞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急忙使劲揉了揉再看，却依旧如此。
她这才慌了起来，担心红孋出了什么事情。或是因为她守了太久，早已僵化，被罡风吹走。
正在这时，流光之山上突然起了动静。
伴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坚不可摧的山峰崩开道道裂纹，闪烁千年的五色光芒，随之急速湮灭。
只一瞬间，只听“轰”的一声，流光之山塌了！被裂纹分割开的碎片未及飞起，就变成粉末尘埃，在虚空中逐渐消散。
漫天尘埃当中，一道龙吟声响起。
被困千年，从这龙吟声中，却丝毫听不出有“终脱牢笼、腾空出世”的畅快，反倒像是一顿好睡后，起来舒展身体时，顺带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紧接着，一条浑身青色鳞甲的玉龙，缓缓挥舞龙爪，摇头晃脑地钻了出来。
“师兄！”雪舞看着如意所化的青龙，惊喜地呼唤道。
青龙听见喊声，抖抖身躯，化成风流潇洒的美男神，落在雪舞面前。他先是环顾四周，然后问道：“师妹，红孋呢？”
“红孋姐姐，她在这里守了你足足千年，可是…”雪舞刚想说红孋不知去向，可又不忍心让师兄失望，赶紧闭口打住。
她放下胳膊上擓着的竹篮，取出茶壶，倒好一碗茶递给如意，柔声道：“师兄，快喝口香茶，润润喉咙。你可很久没尝过我煮的茶了。”
如意不接茶碗，只踮起脚尖、极力东张西望，又用鼻息嗅了嗅，发觉万里之内，都没有红孋的气息。
他的脸上，立刻现出一抹紧张神色，又对雪舞说道：“师妹，你实话告诉我，这一千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舞见实在瞒不过去，只好把如意被困住之后，红孋怎样在前三百年里拼尽全力营救他，却因灵元受损陷入昏迷，醒来后又在山顶孤独守候七百年之事，大略着说了一遍。
她还尽量心平气和、语气柔缓，免得刺激到师兄。
如意听着师妹的述说，一开始还暗笑红孋傻气。他是被压在了山下，可不但没变成一片肉饼，却过得很是舒适。
当初流光漩涡中的鸿蒙灵露，还残留了一些，在山底聚成一汪深潭。
如意正好在潭里睡觉，不饥又不渴，也不用被师尊逼着练功，更不会被红孋生拉着四处探险。
只有一点儿不方便，就是不能随意活动，而他本来就是条懒龙，那根本算不了多大的事儿。
不过，如意很快又意识到，以红孋的脾气，救不出自己，她一定会愧疚、不甘心。
因此，她才不惜自损灵元，来做最激烈的抗争。
而在最后那七百年守候中，她一定是心如死灰了吧。
想到这里，如意的心不由自主疼了起来。
那是一种起初平缓，随后越来越剧烈的疼。像万道利刃齐刺，又像滔天潮水袭来，直至无法忍受。
雪舞看如意面色苍白，方才还灵活澄澈的眼神，却变得空洞悲伤，赶紧询问：“师兄，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只是担心她。”如意嘴唇哆嗦、牙齿上下磕碰，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不会的，或许红孋姐姐只是觉得，你这次遭劫因她而起，不好意思见你，所以才躲到了其它地方。”雪舞道。
“不行，我得找到她。”如意说完，化作一道青芒，急急赶向太清小界。
他要去的地方，是凤栖山。即便心中知道红孋不大可能在那里，他还是想碰碰运气。
雪舞也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雪舞突然想起来，便问如意道：“师兄可曾听说过，因你助红孋姐姐化形，才惹上七劫之灾这事儿？”
“未听过。”如意摇头道：“这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师尊说的。”雪舞道。
“我不信！”如意听完，又是一阵摇头，大声道：“即便确有此事，我亦无悔，更不怨她。”
师兄妹二人到了凤栖山，从虚空降下，往碧梧洞走去。
到了碧梧洞外，如意看到那株亭亭如盖的梧桐树，却掉落一地黄叶。
洞门前的清溪，仍蜿蜒流淌。可原本整整齐齐的凤尾竹，却因为千年来不被打理，已经长得杂乱不堪。竹林下的小径上，也覆满苍苔，不见有人走过的印记。
如意跨过溪水，绕过竹林，推门走进洞里，只见到处都落满灰尘。
显然，红孋并没有回来过。
再出来后，如意站在洞门口，脸色无比凄然。滴滴清泪，从他眼中滚落下来。
他喃喃地说道：“看来，红孋妹妹已经决定舍弃这里，再也不愿意见我。”
雪舞从来没有看见过师兄哭泣，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好跟在他身后，看他步伐沉重地向前走着。
经过梧桐树下，如意停住脚步，俯身拾起一片灿烂夺目的黄叶，举在眼前愣愣地看着。许久之后，他回头对雪舞说道：“师妹，你先回茅屋去吧，照顾好师尊。”
雪舞听他话里奇怪，急忙问：“师兄，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要去寻她。不管她在哪里，就是踏遍鸿蒙，我都要找到她。”如意一扫方才的颓然之气，眼神变得坚毅凛然，遥望向太清小界边缘。
雪舞道：“师兄为何如此，也许红孋姐姐只想独自静修一阵，很快就会回来了呢。”
“师妹，你不需要再劝了，我已经打定主意！”如意道。
雪舞从前只知道红孋性情刚烈，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师兄，也会这样。
她只好把手中一直提着的竹篮递过去，嘱咐道：“这是我特意为师兄煮的茶，用得是那株老茶树上生长了万年的叶青。另外，烹制的水是从竹林搜集的清露，茶味极为甘美。还有这些灵果，师兄也带上，一路可略解饥饿。”
如意接过竹篮，对师妹道了声谢，展动身形，直上长空而去。
一天前，火凤感觉到流光之山很快就要崩毁，于是抖落满身光尘，展翅飞离那座给她留下无尽伤心的山峰。
红孋来到太清小境，走进竹林中，再次跪下求太初元老道：“我不忍心再拖累如意，更不想看到他受第七次劫难。我愿留下鸿蒙灵元，将身体罚去元真域，只求能帮如意消灾。恳请元老成全。”
“傻丫头，如意确实是因为助你化形，才招致灾劫。然则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因果定数，你本来无需为此自责。”太初元老道。
“不，灾劫因我而生，自然应该由我来解。”红孋坚持道。
太初元老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不可强行阻拦。”
随后，太初元老轻轻一挥手，虚空中现出一个漩涡，其中白雾茫茫、深不可测。“去吧！或许元真域当中，也有你的一番机缘。”
“谢元老！”红孋再拜之后，最后往流光之山的方向看了一眼，起身跃进漩涡，只留下一团似有似无的光焰飘在虚空中，被太初元老用一根竹筒收住，藏入袖中。
就在此时，又有一黑一白两道微芒，倏然而至。它们抢着在旋涡消散前，也追随红孋去了。
“唉…痴儿，痴儿！”太初元老看见那两道微芒，只是无奈地叹了声气。
“哈哈哈！”伴随一阵爽朗的笑声，又有一人从竹林外走了进来。
来人是苍玄老祖，只见他身形矍铄、气势洒脱，头发和胡须全都乌黑光亮，看上去比太初元老要年轻不少。
“师弟，你来了！”元老用手一指，面前现出一个蒲团，示意苍玄老祖坐下。
苍玄老祖坐下后，开口笑道：“红孋这女娃娃，真是合我脾性。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收她为徒。如此，将来我和师兄之间，又可以多一层亲家关系了。哈哈哈！”
太初元老斜了一眼师弟，那表情像在说：“可别闹了！”
鸿蒙大神的心事，也不能憋着，总得找人吐露，老祖来得正好。
只听太初元老说道：“苍玄，元真域虽说依鸿蒙大道而生，可大道却无意干涉它运转。先前你不安分，一定要去，说什么整治秩序。如今，我又亲手放走了那丫头。还有我那不争气的徒儿，在流光之山下压着，都不让人省心。他的两缕元气，也趁机逃逸，一起去了。也不知道，大道会不会怪我多事？”
苍玄老祖：“哥啊，你徒儿那温吞样，你还没点儿数？要不是我机智助攻，他能知道'啪'地甩出两个马甲，去追未来的媳妇儿？”
心里这样想，老祖嘴里还是一本正经：“师尊合道前，命令师兄看守鸿蒙，维护大道。然而，大道之意深不可测，红孋和如意这次去，正好可以帮着整治一番元真域的风气。他们若能事业有成，也是一件大功德。师兄不过是顺势而为罢啦。”
“师弟真会宽人心怀！”元老点头笑道。
鸿蒙不着无际，处处暗藏凶险。如意形单影只，漫无目的前行。
十万年相依相伴，如意早习惯了身边有红孋陪伴。眼下，四处找不到她，自然深感彷徨无措。
他抬起手，看着手中还拈着的那片梧桐叶。叶片不再金黄耀眼，变得枯焦破烂。冷不丁一阵风吹来，叶片被扯走，忽忽悠悠飞向远处。
不知又走了多久多远，如意还是没能发现红孋的踪迹，哪怕连一丝微弱的气息也嗅不到。
三百年转瞬而过，长久劳累郁闷，让他身心俱疲，而他却从未想过要停下来歇息，哪怕是片刻。
终于，如意就像之前红孋在流光之山上那样，也把自己的精力消耗殆尽。
恍惚不觉中，他还现出了真身。只见虚空中，一条硕大青龙陷入酣睡，随着乱吹的罡风漂浮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