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贼闹心
元真域,九霄天,紫仪宫。
昊元天帝、绰华天后二位,正高坐宝华殿对饮。大殿正中,伎乐天和着美妙仙乐,翩翩起舞。
天帝勤政,今天难得早早下朝。天后见天帝心情美丽,就笑意盈盈地殷勤劝酒。
昊元、绰华是师兄妹,除师尊苍玄老祖外,只有他们俩法力达到至尊境界。
两亿年前,苍玄老祖亲自主持,立昊元为仙、人、魔三界共主,称号为天帝;绰华称天后,作为辅主,负有辅佐职责。
从前的无数岁月,元真域一直混乱无序。
仙、魔两族,天生灵智极高,体内蕴含浩瀚神海,能悟天道法门,修行后个个身负玄妙无穷法力。
凡人一族,灵智与天道隔有鸿沟,只极少数有大机缘者能飞升,其他人只能生死轮回。好在凡人以数量取胜,族群绵延旺盛。
三族起初杂处,时间久了,难免摩擦生事、打架斗殴。
仙、魔当中,大佬众多,又自负骄横,成天混战不休。凡人族弱小,经常连带遭殃,人在地上走、锅从天上来。
直到有一天,苍玄老祖横空出世,先以碾压之势降服众仙魔,再重定游戏规则。
老祖做主,九重天境判给天仙居住,九野地境供凡人、地仙栖息。魔族有点儿惨,只能寄身于依众生念力存在的意念境。
老祖为了教化众生,决定开坛讲课三千年。
最后,有六名幸运学生登堂入室,成为亲传弟子,并按禀赋和法力排名,他们是:
天仙昊元、绰华,分列一、二,后登基天帝、天后;凡人祖龙排第三,后来做了人皇;魔族诡光排第四,后登临大魔天;地仙濯心、卬角分列五、六,后被封为沉渊不净殿、黄泉洗魂殿两处重地的殿主。
天帝、天后膝下仅有一女,就是红孋帝姬。
天仙都是按法力等级,分别在一到八霄天挖洞建府。帝姬身份尊贵,本可以住九霄天,但她不喜拘束,自求去八霄天。
帝、后顾忌天上人多口杂,便应允了。不过,还是命鲁班真仙,给闺女修了那座宽敞华美的烟霞府。
天帝吃酒吃得高兴,也亲自满斟一樽回敬天后。
借着酒力,天帝开始掏心掏肺。他满怀深情地说道:“绰华啊,我最感激你三件事:一是你尽心辅佐,深具母仪之德、垂范三界;二是你陪我这两亿年,让我虽身居高处,却不觉得寒冷孤寂;三是你生了红孋这个好女儿!”
这番真挚情话,让天后听得心花怒放。她忙起身,接过金樽一饮而尽,这才坐下回道:“我只是略尽微薄绵力。现在三界清平,只愿昊元能多点闲暇,一家三口共享天伦之乐,我就知足了。”
天帝听了,连连点头道:“该如此,该如此!”
“陛下散朝时,怎么不唤红孋同来紫仪宫,也好为她庆祝战功?”天后又问。
“这丫头,实在太有个性。她奏完出征平乱事宜,就溜出了凌霄殿。我去哪里找她?”天帝笑道。
天后瘪了瘪嘴:“不懂事!朝堂之上,怎可这样随意。依我看,女儿是从小娇宠惯了,如今既已长大,也该严加管教了。”
天帝是三界出了名的女儿奴,赶紧劝天后:“不必,不必!她立了大功,朝中谁不真心佩服。即使耍些小性儿,也没人敢说任何不是。”
原来,当初苍玄老祖分完地界儿后,才想起大地上还有不少凶兽。
这些大家伙残忍暴戾、不服管教,谁遇见谁倒霉。为了让凡人少受祸害,老祖强令凶兽全都远迁西南莽林,不得随意越界活动。
那些凶兽被放逐后,仍本性难改。经过漫长岁月的争斗,终于决出一名头领,名叫嘲风。由野心极大的新老大带着,凶兽们屡屡侵扰凡间,血债累累。
以往,天帝本着宽仁施政的理念,一般派使者前去,恩威并施,将凶兽劝回林中。
然而,近来大地西南干旱少雨,莽林大火蔓延,嘲风再次率部众捕人为食,无数凡人受害。
人皇急急上报天庭,请天帝主持公道。天帝再派使者前去申斥。嘲风却以上天不下雨,凶兽们没活路为由,拒绝遵守天庭旨意。
听到使者回报,凌霄殿上顿时炸了窝。
众朝臣一致认为,嘲风部族所为,是在明晃晃挑衅天庭权威。是可忍,孰不可忍?
见群情激愤,天帝决定借此机会,严惩嘲风部族。于是,天庭降旨,着仙、魔两界出兵,前去大地西南平乱。
接到旨意,大魔天立即下令,由夜魅魔尊挂帅,率魔兵魔将出征。
然而,天庭直接管辖的仙界,却迟迟决定不了挂帅人选。仙将仙兵们久不经历战事,大多耽于享乐,面对凶兽,竟生出怯战心态、畏首畏尾。
天帝看着一帮废材,自然觉得糟心。
这天上朝,天帝紧皱眉头,再次询问:众爱卿,有何人可以举荐挂帅?
就在凌霄殿内一片静默之际,殿外突然有人高声回道:“儿臣愿意挂帅!”
众人惊讶回头,伸长脖颈看去,只见一个红色身影,正一步步从殿外玉阶踏上来。此人一身红色戎装、英姿飒爽,像是行走在烈烈秋风中。
这高达万丈的气场、这傲娇凌厉的态度,满九重天只一人能有,那就是:红-孋-帝-姬。
此时,帝姬已经进殿。
她面上薄凝寒霜,径直走到御座下方,先跪下磕头,再仰头对天帝说道:“陛下,女儿请求挂帅出征!”
“胡闹!你一个女娃,如何能带兵平乱?”天帝道。
红孋毫不露怯,坚定地说道:“请父皇相信,儿臣一定能成功!”
“不可!”天帝仍然不准。
殿上众人看这对父女较上了劲儿,开始悄声议论起来。
“帝姬才十万岁,如何有把握战胜凶神恶煞的嘲风?这样上殿出风头,未免狂妄。”
“此言极是,若是战败,天庭颜面何存?”
有人赞成,必有人反对。
“非也,帝姬天资异禀,道法更是独辟蹊径。她年纪小又咋滴,法力强、拳头硬却是三界公认。”
“另外,帝姬勇于自荐,真令我等汗颜!”
一名鹤发童颜的老仙臣,出列奏道:“启禀陛下,依臣看来,帝姬可往!”
方才,天帝听到殿中议论纷纷,只冷眼旁观。帝姬法力如何,天帝相当清楚,之所以一再拒绝她请命,一来爱女心切,二来也是心存忧患意识,想激一激殿上士气。
不得不说,站出来说话的老仙臣,相当懂得揣摩上意。
天帝不露声色,问道:“玄德仙尊,你说说,为何帝姬能行?”
玄德仙尊答道:“其一,帝姬战力无需质疑,至于资历尚轻,可以指派老将佐助;第二,帝姬出征,能彰显帝、后两位至尊天威浩荡,对凶兽更是种震慑。如此以来,平乱成功指日可待。”
天帝听完,点头赞道:“老仙尊言之有理!”
这招果然有效,天帝话音一落,殿上就有人出列奏道:“陛下,臣愿意辅佐帝姬!”
“臣也愿意!”
“臣泣血请求!”
“臣甘心豁出命来!”
……
天帝当然心知肚明,下边这些人,有的确实发自真心,有的是在跟风随大溜儿。更有甚者,有的还打小算盘,合计帝姬此战当然必胜,不如趁机沾点便宜、蹭个功劳。
无论如何,一件烦心事算是解决了。
天帝宣旨:“命红孋帝姬为帅,天威、天煞、天雷、天闪四将前后左右辅助,点十万天兵,即刻下界平乱。”
如今红孋得胜归来,天帝嘴里不夸,可心中那个美滋滋,从脸色上都掩饰不住。
天后当然也欣喜,却又唠叨起另一件心事:“红孋已到成亲年纪,我们夫妻该早些替她打算了。”
“这有啥可操心的,仙、魔两界年轻子弟多得是,只怕她会挑花眼。”天帝随口道。
“照这样说,只九重天上的仙府就成千上万,适龄子弟不知有多少。要让媒人一个个去看,不定要到猴年马月。看来得想个办法。”天后自言自语道。
张罗儿女亲事,最是啰嗦麻烦。再说一想到掌中宝贝儿要嫁人,天帝就心里泛酸兼肉疼,所以嘴上提都不愿再提,只说请天后拿主意好了。
八霄天,烟霞府,大花园中。
红孋一个人,在水心凉亭独自坐着,无心练剑。
她透过闲闲垂下、随风轻摆的仙木琼枝,看向外边的花丛。那些花朵儿开得太张狂,仙子彩娥们的嬉笑声过于呱噪。
帝姬傲娇是傲娇了些,但心地善良、待人极好。
今天,她居然跟园里花木和身边侍女闹别扭,其实是因为有心事儿。
母后不知为什么,近来心血来潮,反复念叨亲事。而自己一心修炼道法,从未想过要成亲,甚至都没正眼看过任何一名年轻仙魔子弟。
红孋本就天资殊异,在她出生前,祖仙山飞出三百对彩凤、三百对鸾鸟,在紫仪宫上空高歌起舞。凌霄殿上空,有祥瑞的龙和麒麟现身。
当时众人都说,看这般阵仗,应是昭示天庭储君出世。谁知,天后却生出来一名女娃。
然而,女娃却没让帝后夫妇失望。
她的神海自带一路修道法门,打出生开始,即便一直睡大觉,法力都能上升。到了九万岁,道行法力已超过八霄天一干老仙尊,距离父母的至尊之境,仅一步之遥。
帝后喜在心头,更对女儿寄予莫大期望。
然而,九重天却有不少苛刻闲话。有人酸溜溜地说道:“哪怕只一步,也差之万里。”“况且,自从天地诞生以来,至尊以上统共只见过三人:苍玄老祖、昊元天帝、绰华天后。帝姬修的还是旁道,能不能成为至尊,真不太好说。”
因此,红孋时刻想着争一口气,从来练功不辍。但让她感到焦虑的是,近一万年来,无论怎样用功,修为就是止步不前。
直到有一天,红孋在烟霞府后山的苍梧洞闭关。
她心中虚静下来,很快进入悟境,眼前见到一派虚无缥缈的迷雾,隐隐约约遮住一扇道门。道门时而闪现、时而消失,既难以接近,又无法让它停住不动,更别提有机会参悟其中奥义了。
不过,道门投射的影子偶尔入心时,红孋能从中感受到某种机缘,那是一种比至尊之境更高数倍的境界。
与道门捉迷藏了半天,红孋心神疲劳、沉睡过去。
梦中,她到了一条宽阔江水边,一叶扁舟过来,将她接走,去往一座繁花似锦的小岛。
在这座岛上,她遇到一名身穿浅色青衣的男子,姿态洒落、如沐春风。与他相比,九重天那些年轻子弟,简直俗不可耐。
这男子自称名叫“如意“,红孋和他相谈甚欢,心中不知不觉生出深深爱恋。
梦醒之后,如意就成了红孋的一颗心头痣。日日夜夜,眼前都是他的影子。即便非要成亲,那也是非他不嫁。
可红孋并不知道,梦中的江心岛在哪里,如意是何来历。这可就难办了!
另有一件事,也让红孋迷惑头大。
这次领仙兵仙将去战嘲风部族,仙族和魔族大军各从一侧进击,经过几番鏖战,凶兽终于败了,狼狈逃回莽林。
因为要擒拿嘲风送往天庭问罪,红孋独自冲在前方。等追上时,却发现一名魔族子弟已捷足先登,正拦住嘲风缠斗。
这名魔子身形高大雄健,一招一式都稳妥周密、极有谋略章法。以红孋的挑剔眼光,看了也非常佩服。
制服嘲风后,魔子上来见礼。红孋一眼看见他,仿佛大白天见鬼。
眼前这人,与她的“梦中情人“如意太相像,但细看过去,确实不是同一个人。对方初看她时,明显也是神情一愣。
互告名号后,红孋才知道,这名魔族子弟名叫暗影,是夜魅魔尊之子。
言谈当中,红孋又不断陷入幻觉,从他身上感受到如意的影子,甚至气息。怪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