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狐狸成仙要受三十六道天雷，这些天雷是对她之前生生世世的业债的一次清算，也是对她妖精之体的一次淬炼。熬过了，往事皆成过眼烟云，过不了，所有前尘化为虚妄、灰飞烟灭。
孟昭和包殊站在远处，看着那不大的山洞被一道一道的天雷劈的碎裂、坍塌。孟昭一边看，一边感叹狐狸的聪慧和海皇身体的强大，她凑到包殊耳边轻声对他说：“我从不知道龙族的身体这样强悍，那天雷何等威势，你看也只是在他身上劈出焦痕而已。”
包殊却并不这样认为：“这才哪到哪？区区七道天雷而已，到后面怕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毕竟天雷也是越往后、威力越大，我看海皇怕是撑不到第十五道。”
包殊没有说错，巨大的龙身在被第十三道天雷劈中后就已经不堪重负，出现了深深的焦痕，里面血肉模糊。到了第十五道，这具龙身再也支撑不住，从中间断开，像一堆碎肉一样散开，露出了蜷缩在龙腹之下的杂毛狐狸。
察觉到身上的屏障消失了，狐狸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可是紧随而至的天雷并不给她逃跑的机会，正正的劈在她身上，原本就并不光鲜的皮毛瞬间就变得焦黑斑驳。
剧痛之下，她已经忘了此时应当运起全部修为抵挡天雷，只知道疯狂的扭动挣扎，可是这样并不能够躲避天雷，它们一道接一道的劈下，到了第二十道时，狐狸已经完全失去了挣扎的能力，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孟昭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她下意识的往包殊的怀里缩了缩。包殊顺势搂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抚：“别怕！”
孟昭却轻轻摇头：“我不是害怕，我、我只是对狐狸的感觉很奇怪，我欣赏她作为小小兽族，拼尽全力给自己争一条活路的韧性，当然，她算计我我也会生气，但总觉得我跟她计较，有点小题大做，如今看她这样子，我又有点不好受！”
包殊将下巴抵在孟昭的发顶轻轻蹭了蹭：“相识一场，看到她结局惨淡，难免会有点不好受！”
那一日，狐狸和海皇一起死在了极北之地，天雷之力摧古拉朽，将两者淬炼成一滩齑粉，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身躯。三十六道天雷过后，天空中密布的铅云快速散去，阳光重新照耀在冰原上，只有原本那个洞穴的废墟上一片焦黑，与眼前这纯白澄澈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孟昭走到废墟中央，将那两摊勉强还留着身体轮廓形状的灰分别收敛，装好后才站起身来对包殊说：“海皇已死，我将这残骸带回去，也算是给龙族一个交代，至于狐狸，终究相识一场，陪我送她回她的家乡吧，也算是叶落归根！”
包殊点点头，将孟昭裹紧、带着她离开。
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好、回到幽冥司之后，孟昭突然闲了下来，闲得精气神都有些提不起来了。包鑫有点着急，认为孟昭这样的状态不对，应该要进行干预，而包殊则表现出了理解，他知道孟昭接连经历了龙族之祸、受了重伤、在某种程度上被家人背叛，还看到了海皇、狐狸的陨落，心态有一点崩可以理解，应该给她时间，让她自己去调试和平复。
就这样，孟昭彻底进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每日就在幽冥司里漫无目的的乱逛，逛着逛着就遇到了帝辛，他是专门来找孟昭的。两人并排坐在奈何桥上，听着脚下的忘川水涓涓流淌，看着无数幽绿的魂火在水面上跳跃。
孟昭：“你说狐狸的魂魄会不会也变成这些魂火中的一只？”
帝辛：“她若还是一只妖，那倒还有这个可能，但她已成仙，死在天雷之下，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孟昭：“我总觉得一切的根源都在我，若那时我没有跟着姑姑去那座神庙就好了，就不会被你看到，也就不会有后来狐狸他们被招妖幡选中，她或许还是一只勤勤恳恳的小狐狸，可以慢慢修炼，说不定会有什么别的机缘。而你，说不定还是威风凛凛的人皇，有时间了就四处巡视一下自己的大好河山。”
帝辛扯了扯嘴角：“堂堂神女，怎么比人族还幼稚？”
孟昭皱起眉表达不满和不解！
帝辛伸手抚平她眉间的折痕：“我注定是人间最后一个人皇了！”
孟昭：“什么意思？姬发始终得不到天道的认可？其实这个东西也不一定代代相继，或许他的子孙中会诞生新的人皇！”
帝辛摇摇头：“不，不会再有人皇了。我去过几次人间拘魂，现在人间已经没有人皇，只有天子！”
孟昭：“天子？天道之子？”
帝辛：“不知道是天道之子还是天庭之子，我估计连姬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我发现他们祭祀的是天帝！”
孟昭：“额？你们原来不拜天帝？”
帝辛摇摇头：“我们原来拜的都是创世神，再就是天和地，还真的没有单另拜过你爹。”
孟昭：“......”更难受了是怎么回事？
帝辛：“听说你跟天尊在一起了？”
孟昭立刻坐直身子：“没有！”因为声音太过铿锵，回答的又实在太利索，自己都觉得反应有点过激了，只能垮下肩膀嘟嘟囔囔的着补，“我还没有同意呢！”
帝辛：“我刚到幽冥司的时候也想过要追求你！”
孟昭转头看他，一脸不可思议。
帝辛倒是很从容的解释：“我为人皇时就被你吸引，后来身死，又是你一路陪着我到这幽冥司，还帮我承受了洗髓之痛，我对你有好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吧？”
孟昭：“......我记得那时候你有一次突然跑到我寝殿里来看我睡觉，还说了点不着四六的话，你你你说的不会就是那时候？”
帝辛磕巴了一下，倒是也坦然承认：“就是那次，我想对你表明心意，但你好像向着奇怪的方向理解了，后来天尊提醒过我，也让我明白，我们的身份天差地别，没什么希望！”
孟昭：“包殊还提醒过你？他那时候挺烦我的，提醒你应该是怜惜你，怕你一个不慎，耽误了自身前程，你看看熬逸，我俩之间还差点订婚呢，不还是这样的结果？”
帝辛被孟昭的说法弄得哭笑不得：“我为人皇多年，那时刚刚来到幽冥司，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神仙了！”
孟昭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我不能说神仙就不在乎权势地位了，那当然也不可能。我之前是从来都没想过这些事情，毕竟那时候还小，每天就知道玩，可是这一段时间经历了很多事，也知道了很多从前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也明白即便是神仙，也会身不由己，也会被操纵控制！我......大约算是运气好的吧，天尊说他喜欢我，能护住我，如若不然，我最后大约也会被我爹配给某一个古老的神族，以换取天庭的安稳。”说到这转头看着帝辛，“就像你说的，你曾经是人皇，应该最知道这些事情了！”
帝辛坦然的点点头：“我没有给人拉郎配的爱好，但确实，皇族女子自出生开始，就是朝廷的筹码，被用来换取各种东西，或是土地、或是支持，很多时候干脆就是一份心安！”
孟昭微微垂下头：“是啊，反而女子自己的想法是最不重要的！”
帝辛转头看着她笑：“你还好，天尊可以护着你，且我在旁边看着，你也挺喜欢天尊的！”
孟昭：“？”咽了一下口水才有些羞赧的道，“你你你、不要胡说！”
帝辛笑着摇了摇头：“你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你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孟昭张了张嘴，可反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响彻忘川上空的一声凤鸣给打断了。孟昭猛的站起身，楞楞地看着远处，果然不一会，就看到了顺着水流飞来的五彩凤鸟。
帝辛也站起身：“这只凤凰怎么会在幽冥司？”
孟昭：“不知道啊！”反应过来不对劲又转头诧异的问，“这只凤凰？你见过凤昊？”
帝辛点点头：“当年这只凤凰突然出现在西岐，从那以后民间就有传言，说姬发才是天选的人间之主，他们也是在那之后起兵攻打朝歌。”
孟昭：“凤昊曾说那人族男子曾经向阿姐借它去过一次人间，难道就是那一次？”帝辛无法回答，当然孟昭也没指望他回答就是了，她紧紧的盯着凤昊的身影。
凤昊明显也是来寻孟昭的，他看到孟昭后直直地冲着她飞过来，一边往奈何桥上落，一边化成人形，到了孟昭跟前就紧紧的捏住她的肩膀，口中焦急道：“跟我走！”
孟昭还没来得及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凤昊的手臂之间就闪过一道白光，击的凤昊不得不松开孟昭，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下一刻，包殊就挡在了孟昭身前，冷冷的看着凤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