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历练(五)
空气中的灰尘迷蒙着,光线挥洒在身后。
司楚定定看着面前这尊高大威严的神像。
神像端坐在龛台之上,明明是民间常见的石头雕刻,甚至细节之处能看出雕刻之人手法粗糙,完全不似香火旺盛之地的彩色神像精致,但在注视神像的时候,总能觉得他眼眸微微朝下,正温和注视着你。
准确来说,是温和看着众生。
这倒稀奇,司楚对着神像笑了笑。
民间信奉的神多为掌管一方的天神或者各自领域的神官,她这些年走了这么多地方,各地的风俗也多少知道点,可面前这位神像倒是叫她没有印象。
不会是帮了戏班子的那位恩人吧?司楚上前一步,仔细端详神像上的走笔刻画。
民间常有为举世恩人建神殿来上香的故事,也的确有几位行善施德的大善人因此功德圆满,飞升成仙,但那都是有济世之德且花就几百年的基础上才得以成功的。
戏班子为了念恩打造神像这没什么,但这座神像上所蕴含的灵气却是不正常。因为它既不是已飞升成功之人的石像,也不是香火茂盛的之地。
司楚端详一阵,抬眸复又看向神像的双眼。
没有瞳仁,青白颜色,却因其蕴含的灵气而显得祥和沉静,倒是像真神。
去问问那瓷娃娃?司楚抱臂思索,转身想要回到之前的房间。
“这就要走?”
“我还没谢谢你,帮我找到它呢。”
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走进门,含笑的眸子带着司楚看不懂的光彩,话是对司楚说的,眼睛却是盯着高台之上的神像。
竖笛的主人。
司楚心下一凛,这家伙不是在二楼同赵忱他们在一处?她微微蹙眉,引了一抹神识替她去探二楼茶室的情况,却见茶室中人正相谈甚欢。
面前的是分神?这家伙妖力竟如此了得。司楚对他有个大致了解,心竟是也静下来了。
阙雾注意到司楚绷住的神色渐渐缓下来,带着谈笑的语气道:“你知道这供奉的是谁吗?”
司楚瞟向他,搓了下手指,漫不经心道:“那位戏曲中的恩人。”
“是。”阙雾闻言勾起嘴角,苍白的脸色泛着奇异的红晕,双眼中莫名的光彩更甚,像是求而不得之人终于有所得之后的狂喜。他深呼出一口气,克制着情绪颤颤巍巍向前走了两步,几乎要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盯着面前的神像,头也不回地继续对司楚说:
“但也不全是。”
“你是南苑月的,居然看不出吗?”
司楚本不言不语双手环胸站在一旁,顺着他的话又往神像上投了一眼。
房间里唯一的光线就是门外的天光,神像因过于高大,脸部被渐渐下至的光亮隐去,覆上一层阴影,原先温和怜人的双眼被阴阳盖去。
变得阴冷,变得骇人。
司楚不露声色地动了下手指,高台以及两边排列的烛火均瞬间点亮。温暖的烛光照耀砸神像之上,倒是比方才苍白的天光添了一层烟火气,多了丝人味。
她又细细看了几眼,但本就还未成为正式弟子,南苑月的长老都有谁她也不清楚,遑论看出这石像是谁的脸了。
“所以是谁?”她面不改色道。
阙雾转过身,回到那副春风般的仙风道骨的模样,“南苑月现任掌教,湛然啊。”
他尾音再次上勾,听得人耳朵发麻。
司楚眉头一皱,戏班子的恩人是湛然?这么巧……
是了,南苑月作为修真界第一仙门,湛然又在传闻中是位极具风骨的人,那他在民间时处处有所援助也并无不可。
房间中淡淡的香火气息萦绕着,阙雾几近痴迷地嗅着这味道。
司楚忽然认为这画面很奇妙。明明是同三年前一样的幻境,却可以改变人物的行动,还能让她同三年前的人对话,说些三年前一定不会发生的话。
不亏是万相镜。
这只妖在三年前是被南苑月处死了吧?司楚暗自哂笑,也不知南苑月杀他之前,有没有审出这货来这戏楼的真实目的,知不知道自家掌教被人做成了神像。
这神像究竟有何特别?这只妖居然一直在找……
“你不觉得这神像很奇妙吗?”阙雾扭过头,眼神亮亮的,“湛然明明不是神……”
司楚心想是的,她认识的神都每天在分管的领地忙得不可开交,哪能跟个修真界的花架子一样逍遥快活?
“所以……?”她适时发问,想让这只妖把话说下去。
“这座神像上,有一缕湛然的仙灵。”
阙雾抬起手,枯瘦苍白的双手登时绿雾萦绕,他双眼翻转成紫瞳,迷恋又疯狂地看着神像,“我找这缕神灵好久了!”
呵!司楚双眼一凛,瞬息之间灵力乍现,齐齐向前包裹住了滔天的绿雾。
修真人士尤其是湛然这种顶级的修真人士,他们的仙灵对于走歪门邪道修行的邪修可谓是最好的养料。
难怪这家伙这般贪恋。
烛火被风打得歪斜却不破灭,香案被阙雾冲出去的力打翻,香灰顿时充斥半间屋子。
“同你说了这么多,是看在你帮我引路的份上。”那只妖难听粘腻的声音破空而来,带着声声割裂之力,“是你不知好歹!”
司楚冷哼一声,剑风随之横去,末了,剑拔弩张的气势骤止住。
那只妖的分神在纷洒的香灰中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