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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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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天快亮时才渐渐收住雨势。

陈五戴着斗笠,身披蓑衣,在朦胧的雨雾中推着盖了油布的板车艰难的行走在泥泞的土路中。

家里的田还未插完秧苗,于是兄长在家做农活,柳氏则在家做豆腐。

原本陈三说要同她一块进城,但是想到每日要去钱庄还“利钱”,以及有可能与悦来酒家定协约,她决定还是孤身前来的好。

虽然这样很辛苦,但她不想打破家人团结一致的士气。

便是,再累也值得。

行了大半的路,身后忽然传来两骑快马疾驰地声音,陈五将板车往边上靠了靠,马儿却突然打着急躁的鼻响停了下来。

“陈五?”

她抬头往后看去。

朦胧的烟雨迷雾之中,来人头戴斗笠,身着轻便的墨绿色雨披,脚踩羊皮皂靴,拉着马缰缓缓向前。

闵持那似修饰过的浓眉之下望向自己的双眼,如湖水般幽深而清透,斗笠的半遮掩阴影之下,却又添了几分野性和神秘,瞬间就能吸人心神。

微抿的薄唇,如涂漆般莹润,像是盛夏的粉桃,极具诱惑。

突然,一滴雨珠落在他那如山般高耸的鼻梁。

陈五紧紧盯着它,当它慢慢滑落在深凹的人中之时,她下意识的滚动喉咙,好似喝了一口琼浆玉液。

陷在美男魅惑,正兀自暇想连篇的她,突然被一声轻咳拉回了现实。

陈五回神过半,傻笑着脱口而出:“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

若在以往,闵持定是冷面拂袖而去,但此刻面对的是陈五傻兮兮的模样,他只觉得好笑。

正想出言奚落几句,忽瞥见她脚上的草鞋已经浸满泥水,所有的调侃全咽回肚子,化作一声轻浅地询问:“今日也要去卖豆腐?”

他嗓音低沉,温柔而舒缓,像一首乐曲带着音符渐渐荡进她的毛孔。

陈五只觉一阵酥软,如饮甘醇。

她暗中强行把花痴般的遐想祛除脑海,抹了一把从破旧的斗笠漏洞流下的雨水,整张脸水润润的,那双如鱼得水般快活且鲜明的鱼眼盛满了欢愉:“是啊。”

“这样的天气,你哥哥怎的不帮你?”闵持一边说,一边翻身下马,慢慢靠近她。

她只觉得眼前好似裹着一团云雾的美仙,从缥缈的仙境中翩然而至。

陈五心跳如擂鼓,再不敢正视他的双眸,稍稍别开头去,小声道:“我和哥哥们各行其事。”

他站定在她的跟前,低头看她小小的一只,身量只在他的胸口处。

距离有点近,她似乎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水汽,又像薄荷的香味,清新且迷人。

他缓缓开口:“我和阿顺要外出一段时间,可能不能按约定时间教你剑法。”

他曾说过近段时日会抽空让阿顺在城郊教她剑法。

“没,没关系,总有机会的。”她的回答有些支吾。

话音刚落,陈五顿觉头上一空,他竟霸道地摘下她的斗笠。

惊讶莫名之际,便见他将自己的斗笠安在了她的头上,自己则戴上她的破斗笠,目光炯炯的盯着她:“把我的剑保管好,别让你爹偷偷拿去卖了。”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是一个有魔力的笑,陈五只觉世界变了颜色,原本烟雨重重的雾境,霎时间拨云见日,晴空万里,到处是五彩斑斓的彩虹。

只听他继续道:“再就是好好照顾自己,别累病了。”

不容她从斑斓的世界中回神,说完便转身上马,扬鞭而去。

潇洒而决绝。

陈五木讷的看着他疾驰而去的身影,心里是又暖又涩。

一丝轻不可察的遗憾也随着他远去的距离越拉越长。

她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维持他们之间的君子情谊,尽量不触碰那根无形的红线。

看来,她做的很对。

希望他们之间的情谊像常青藤一般长长久久,活力永存。

毕竟常青藤不开花也很美,而繁花落尽便是萧索。

陈五感受来自头顶斗笠闵持的余温,好似他的手掌覆在她的发间,一如他的温柔,这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她心情愉悦的扬起嘴角,继续向前。

*

那边阿顺追上了主子:“为什么不帮陈五?”

闵持睨他一眼:“我很闲?”

阿顺讪笑:“她一个人推那么重的货还下着雨,看起来既可怜又无助。”

他调侃似的语调回答:“你不是说她力弱?正好锻炼锻炼。”

“你们不是朋友吗?”阿顺加重“朋友”两个字眼的语气。

闵持薄唇紧抿,回想陈五推车的那一幕,心口隐隐有些发疼。

良久他才勒马缓缓开口:“正因为我把她当朋友,所以才忍住没帮她。我帮她这一次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会让她心生依赖,有所希冀的话还会害了她。”

既然害怕陈五会希冀,会产生好感,那为什么还要靠那么近?

先是“小乖乖”,再是青灵,名义上是抵押是借,但是眼瞎的人都知道这情谊不比寻常。

阿顺静默不语,他是主子,身为下人不能出言不敬。

“你在为她抱不平?”

“阿顺不敢。”

“我和陈五走的是两条不同人生路,现在有交集以后还是会渐行渐远。我只希望她有自保的能力,不会被人欺负,日后嫁了人,丈夫也不敢轻视她。她的人生我不能,也没能力干涉,你明白吗?”

这也是他借剑给她,让她习剑的直接意图。

阿顺明白主子的意思,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闵持凝神远眺,望着前路雾霭朦胧的崇山峻岭,一位容颜俏丽,举止端庄的女子从他的心底浮现眼前。

柳家三娘,一个七品小官的庶女,才貌兼具,冠绝京华,两人心生暗许。

他满心欢喜的央求父母上门提亲要娶她为妻,但换来的是他们的一顿叱骂,他若是敢娶庶女或是低门小户人家的女儿就是逼他们去死。

就这样,他眼睁睁看着柳三娘在国公府的施压下匆匆嫁给了年纪三十的知府做填房。

从此,他对父母再无往日的敬爱之心,整日寡言少语,冷面孔示人。

三年时间弹指而过,佳人已为人母,而他抑郁遗憾孑然至今。

只因他是国公府世子,注定要找一位门第显赫的女子。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拥有婚配自主权。无论他娶或不娶,任何人都不能干涉他,强迫他。

而他,只能向权利最高者讨取这份如恩典般的权利,那便是皇帝。

圣人金口一开,何人敢置喙?

这次,身为起居郎的他终于向当今皇帝讨了个外放的差事,希望达成心愿。

但这个差事不简单。

话得从前说起。

十年前,北戎从凉州边境入侵,一路横扫直下,凉州失陷,敌军东逼肃州,南犯云州,大盛局势岌岌可危。

圣上的亲弟弟肃王殿下亲自领战,花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才将凉州收复。

继而又在边疆亲自巡守三年,彻底击垮北戎南下的狼子野心,令其再不敢轻举妄动。

自此战功显赫的肃王,无论是在军中还是民间都积攒了空前的威望。

四年前,肃王班师回朝后不久就被一众大臣上书其滥杀忠良,贪墨军饷,被迫交出了兵权。

皇帝念其功劳,责其回肃州封地自省,不得擅自离开。

据说肃王因此怨念,起了谋反之心。

近来,民间隐有传闻肃王暗地招兵买马,私造兵器,经营私盐等谋反的行径。

但苦于没有实际证据,皇帝也不好公然下罪,只能派出探子多方收集情报。

玉林县在肃州境内,矿产资源丰富,县内经济较富,如果肃王有谋逆之心,肯定会在此占据矿山,布下产业。

玉林县令是否与肃王暗中勾结,皇帝不知。但是他一定要在这个重要的位置插上自己的心腹。

这时,身为起居郎的闵小大人渴求外放的态度也愈加明显,皇帝稍加试探,便知他雄心壮志,立功心切。

年轻人不都是存了一腔成就一番事业的热血吗?

皇帝稍作思虑便答应了,而且身为国公府世子的闵持十分合适,至少他不会因为金钱而耽误正事。

很快,玉林县令突然以贪腐罪,渎职罪,滥用职权罪被革了职,并被收押上京由他亲自审问。

这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闵持得了差事,立即奔赴玉林,却不急着去县衙述职。而是隐身乡下,对周边的矿山马不停蹄地明察暗访,待摸清了情况才表明身份,再对有问题的矿主重拳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他的计划。

但直到目前为止,他们调查到有问题的矿山同肃王都没有直接的关系。

钱庄,盐业,茶行等高利的行业也没有他插手的痕迹,

一直在肃州庆宁盯梢的密探,也没发觉任何异常。

这样一个风平浪静的局面让他一度怀疑,肃王谋反的传闻是否属实。

但他渴求立功,求那一个恩典,因此他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闵持轻喝一声,再次驱动坐骑,往远处一座形似莲花的山峰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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