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陈五捧着一兜“贿赂品”回家，第一件事自然是找陈大。
“大哥，你怎么老去缠人家秀姑？不要让人看不起！”陈五直接开门见山的劝说。
“谁敢看不起？”陈大以为是他这种讨好女人的行径会被人耻笑，铜眼一瞪，怒发直立，“谁敢在背后嚼舌根，我劈了他！”
陈五：……
大哥平日处事也算精明通透，为何到了男女之事上就是个二愣子？油盐不进不说，连智商都降了几级。
陈五继续循循善诱：“这姻缘天定，无缘就是无缘，何苦强求？大哥你英明神武，身姿不凡，定会寻见仰慕你的女子。”
陈大：“秀姑就是不够了解我，还不知道我的这些优点咧！所以我要更主动点。”
陈五深吸一口气：大哥啊，我是夸你还是吹你听不出来么？
“大哥！”陈五重重的喊了一句，“人家秀姑不喜欢你，拜托我当说客劝你，让你不要再自作多情！”
话说得这般直白，总不能听不懂了吧！
“五妹，你还小，男女之间的感情你不懂！”陈大摇摇头，一副为情所困的伤感，“秀姑她害羞，怕人说闲话呢！”
陈五几乎要落泪，带着哭音：“大哥，你魔障了！”
不，是智障！
“小五，哥要谢谢你。”陈大钢铁般的壮汉，竟难得的温言软语，“你发明了卤豆腐和香干，给家里带来进项，让我有底气去求娶秀姑。娘说了会给我攒钱，年底就向秀姑提亲。”
难道秀姑说陈大突然的变本加厉竟是因为自己间接助力？！
陈五还能说什么？唯有苦笑。
大哥你非要撞南墙，妹妹我只好帮你一把！
“大哥，我前些日子看见秀姑做了一双男子的鞋，”陈五低头看了眼他脚上的鞋，“和你脚上的差不多。”
陈大的铜眼，肉也可见的涨大，慢慢炽热，像两颗火球燃烧起来。
陈五甚至看得清他额头血管的跳动。
“是，是吗？”他满含期待，又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但激动地神色出卖了他的内心：秀姑肯定是给我做的鞋！
“我问她是给谁做的。”
“谁？”陈大的双眼迸发出异样的神采。
陈五一脸神秘：“秀姑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陈大先是一愣，继而双手抚掌大笑：“哈哈，秀姑给我做鞋了，做鞋了。”
“但是秀姑说不是给你做的呀？”
“五妹，你没听懂么？近在眼前说的可不就是我么？你去问，可不就是要你转告我么？哈哈！”
陈大激动的一蹦三尺高。
“但是大哥，还有个人比你离得更近！”陈五不得不出言提醒。
“谁？”
“萧立！”
陈大的神色瞬间冷却下来，“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萧立外出那么多年不就是远在天边么？如今他回来了，可不就是近在眼前？而且，”陈五刻意停顿了一下。
陈大目不转睛的盯着陈五的下一句。
“萧立家比我们更近秀姑不是么？”
陈大失神地往后踉跄几步，眼见的颓丧起来。
陈五于心不忍，但又不得不狠下心再补一刀：“今天我看见那鞋子在萧立家里。”
“哥啊，长痛不如短痛，你可要振作！”
如果说先前兴奋的陈大犹如一朵太阳花，那么此时他就是一颗枯萎的雨打玫瑰。
陈大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让陈五动容。
她一直秉承两情相悦的至理，看不得死缠烂打。
但其实并不是人人都像她这般理性，不是我的就绝不强求。
亦或许是她从未经历过爱而不得的痛苦，所以才能这般云淡风轻随意戳破别人的爱情泡泡。
她有些后悔，不该来做大哥情根的刽子手。
“大哥。”
陈五轻声唤他，绵软的语气里，有歉意，有不忍。
陈大勉强一笑，定了定神：“没事的，我去做事了。”
陈五把目光定在盆里的那吃饱了水，鼓鼓胀胀的红豆：她要做出香甜的豆沙，让大家都高兴起来。
便是在临时搭建的土灶上架了一个大罐子。
将红豆倒入其中，加入没过豆面的清水，盖上盖子。
烧大火煮开再小火闷煮，中间还要时不时搅拌捣碎红豆，不能有一点豆渣豆皮。
陈五要做出如细沙般没有一点豆皮的豆泥，在没有料理机的时代，她不得不这样费时费力。
按陈五的估计，这锅豆沙她得盯到晚上去。
这时，陈二挑了一担柴火进来。
原本这个活是陈父在做，如今他身上有点闲钱便又不老实起来，成日去赌场鬼混，家里的一切事宜都不搭理。
陈五对此早有预料，根本就没指望过她。
倒是柳氏现在开始口头多有抱怨，这在以往是不曾有过的。
陈五想，豆腐房扩大生产，这每日费柴火可不少，这天天的砍柴火可能还不够，毕竟不能抽几个劳力天天砍柴吧，所以，碳也得用起来。
陈五问陈二，如今的碳有哪一些，又分别什么价格。
陈二听陈五说要用碳，便有些激动。
“碳价有高有低，譬如生碳，买来直接就用，但是一斤也要比柴火贵上好几文。另一种加工后的碳饼，那就更贵，但是也更耐烧，只有富裕人家才买碳饼。”
陈五记得前世小时候见过家人制碳，一个十孔煤机，往混着泥水的碳堆里一压，再一挤，一个十孔蜂窝煤就成型做好了。
这个制煤机是近代才出现的，故而陈五没在市面上见过蜂窝煤。
陈二见她凝神思索，忍不住说：“我们的生意还没打开局面，成本高了的话，那会不会亏本？”
“反正爹在家里没事，我和陈二也可以帮忙，你不用担心柴火不够烧的问题。”
但陈五所想已经不是简单的成本问题。
她想知道前世的蜂窝煤和眼下的碳饼有什么区别，但是能在近代流行并取代碳饼，蜂窝煤的优势是必然存在的。
陈五心知这可能是个商机，但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手头许多事还未办妥，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陈大感情受挫，一直都心绪不宁，在给家里送木料瓦片的伙计结账时连续算错了好几笔钱。幸好店家也是心实的，又打发人把多余的钱送了回来。
陈大算错了钱，心里更不得劲，将钱袋子往陈二身上一甩：“老二管账吧！”
陈大因为走镖，认识几个字，算术也是勉强过得去。
但是陈二不同，大字不识一个，又没做过生意，这算术还没陈三厉害。眼下让他来管钱，那不是要他的命？
陈五却说：“二哥，不会就学，我们家以后肯定会把生意做大，你两眼一抹黑，怎么跟人合作？”
陈二也吃够了不识字的苦，听妹妹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他可不能成为家里吃白饭的人。
而且陈五说的会把生意做大，这也狠狠刺激了他。
他当即点头：“好，我试试。”
陈五继续鼓励：“不懂就问，二哥这么聪慧一定能成。”
自此陈二管账，不懂写或算的地方就问陈五或陈三。
更难得的是，陈二主动翻出陈四的旧书《三字经》，闲暇时候就一边读一边写，不会念的就问陈五，待到一个月后院后院完工的时候，陈二已经能读写《三字经》大半的内容，进步之大令人吃惊。
却说这日又卖力干了一天的陈二叔，仍旧没有工钱，也没被留下用饭，更不见一个豆包，当即顶着一张黑锅底回家了。
第三天，陈二叔便说不舒服没再来，倒是陈兴家独自来干了半天后，就被陈二婶拐弯抹角地骂回去了。
柳氏对不给二叔工钱，也不管饭是十分忐忑不安的，但儿女支持她也只好作罢。
现在二叔不来了，柳氏大大地松了口气。
陈五暗叹果然不出所料。
闷了一晚上的红豆已经十分软烂，再拿大棒捶打终于化成豆泥，可以做豆沙了。
豆泥比较湿便不加水，放几勺猪油，红糖，麦芽糖，大火化开转小火，要一直不停的搅拌，直到豆沙粘稠。
陈五尝了一口，豆沙甜而不腻，口感丝滑不粘牙。
还算达到了前世豆沙的标准，陈五十分满意。
吃过午饭顶着太阳，急忙忙去地头阴凉的地方，勉强摘了一篓子新鲜的艾草。
此时的艾草已日渐变老，怕是做不来几次了。
这一次捣碎艾草，陈五特意加了一点碱水，这样可保持艾草颜色鲜绿。
糯米粉里加了一些大米粉和木薯粉，这样可使面皮有弹性，做出来的艾草团不会坍塌，口感也有韧劲而不会粘牙。
忙活到大晚上，陈五总算做出了豆沙馅的青团。
此时，家人早已入睡，唯有陈五还在裁油纸，将一个个青团用油纸包起来，这样既方便卖又方便吃。
虽然成本却高了许多，但陈五还是信心满满。
次日，陈五同陈三一起进城。
陈三去给酒楼送货，陈五留下看摊子，顺道试水她的青团。
“新鲜的艾草青团，香甜可口，不要错过！”陈五打开了一个青团，特意掰开一半作展示。
青团外表翠绿，内里豆沙光亮，一看就十分诱人。
很快就有顾客相继询问。
“好漂亮的青团，怎么卖的？”
“十文钱一个，十五文两个。”陈五笑盈盈的回答，她的青团成本高，这个价格在她眼里根本不贵，就是赚个辛苦钱。
“什么？这么贵的？”
“哎呀，便宜点啊小妹妹。别人家的青团才卖三文钱一个。”
“卖这么贵，抢钱噢！”
陈五只是一味摇头，耐心的解释：“我家的青团你一看就知道跟别人家的不一样，这口味更是独特。我家卖的是真材实料，市面上的独一份，值这个价。”
有人心动，有人离去，但陈五要死了不降一文钱。
这一个时辰过去也才卖了两个，进账二十文。
陈三看妹子这买卖没起色不由得心急。
“五妹，你这卖不出去可不是亏大发了？干脆便宜卖，把本钱收回来算了。”
“不用，我的青团就值这个价，以后我还会涨呢！”
“什么？”陈三看她大言不惭，不似说胡话，以为她有计谋，心领神会似的一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有打算。”
陈五没回答，她是有打算，但眼下她也不愿意多做什么，卖不出去就自己吃呗。自家人都还没舍得吃呢！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豆腐都快卖光了，陈五的青团还是纹丝不动。
也有打转回来的顾客逗她：“你这青团再不便宜卖可要折本了！”
陈五不甚介意道：“那就自己吃，成本贵，我们自己都还没吃两个。”
陈三早就默默了流一地口水，他早上可是一口气吃了三个。
那艾草的清新，豆沙的香甜，现在还让他一回味就忍不住口水泛滥。
“那我吃一个？”陈三抓住时机问。
陈五笑着点点头。
陈三先吞了一口唾沫，迫不及待地拿了个青团。打开油纸就想一口吞下，但是他想到什么似的，竟是十分珍惜似的，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陈三一边吃一边称赞：“好吃，好吃。”脸上是幸福陶醉的神色。
驻足的顾客围观了一场吃播，无不下意识滚动喉结，口水咕嘟。
终于有一名大汉付了十文钱，买了个青团，嘴里骂咧咧道：“他娘的，不好吃要赔钱！”
当即就打开油纸开吃。
大汉先吃了一口，眼睛瞬间睁得老大。别人问他味道如何，他一口吞了进去，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好，好。”
大汉三两下吃完一个青团，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你说十五文两个，我再买一个，可否算我五文钱？”
陈三瞪他一眼，正要说话，陈五却笑着点头：“可以。”
大汉又摸出五文钱，接过陈五递来的青团，连忙道谢，嘴里说着：“你家的青团真好吃，我带一个给我娘子尝尝。”
这一下人群兴奋了，不少人学大汉的方式，先花十文买一个试吃，最后个个都又花了五文再买一个。
陈五的青团眼见的销了一大半。
有人再来买时，陈五却不卖了。
先前买了再折回来的人见她有货不卖十分不解，甚至有些生气。
陈五说：“剩下的都被人定下了。”
陈三愕然：“谁啊？”
“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