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言郁确实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优点。
比方说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陈以南问出“哪个知识点不懂”时。
或许是因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
又或者是觉得，免费的家教为什么要拒绝。
她不想去了解陈以南那几天的莫名其妙。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那背后蕴藏的微妙。
是十五岁的她所见识可赋予的词语中暂时找不出的定义。
聪明如他如果能概括的话。
那也用不着自己再去想什么。
关系好像顺势就这么恢复了正常。
十月第四周。
红钢区的梧桐树开始进入落叶期时
江城三中的第39届运动会也如期到来了。
每年运动会都是学习周的周四周五和周六上午，周六下午则是教师运动会。
相当于一周只用上三天课。
这对于学生们来说宛如放假，运动可以不积极。
但是放假绝对不会。
因此从第四周的第一天开始，蠢蠢欲动的喜悦就开始人传人般的蔓延。
一直持续到周四上午的开幕式彻底爆发。
因为开幕式时间比平日上学时间晚。
言郁得以跟着起得晚了些。
跟着最后几波人流来到操场时，放眼望去早已是人头攒动。
但不难找到所在年级及班级，当扫视一圈看到操场左侧的大片蓝色时。
言郁掏出兜里的蓝色护带往高一年级所在地走去。
运动会期间也是最容易学生混乱出事故的时候。
所以为了有效管理，也为了第一时间分辨出不同的年级。
三中每年的运动会都会给三个年级分发不同颜色的护带，学生需在带子上写上班级及名字。
同时绑在手腕上。
这样即便现场有不同年级的学生，老师也能一眼分辨出来。
但不知从哪一届开始。
护带开始在学生之间变换了含义。
运动会期间与自己心仪的另一个人如果能成功交换护带。
交换写着对方名字的护带。
就像是毕业想获得心仪对象的第二颗上衣纽扣一样。
是年少时试图藏在那一抹颜色里的“我喜欢你”。
“他们以为在拍青春电影吗？”
言郁刚走到（12）班队伍中时，就听到张帆在一旁开口。
顺着男生的视线看去，隔壁班级的一男一女正交换着护带。
“有什么了不起哦，我运动会期间也能找个人交换。”
张帆愤愤不平地又补充了句。
开幕式还要等一会，同学们都还是三三两两的站在阴凉处等候。
文洁帮言郁占的位置刚好在张帆旁边，此刻听到他的话，女生忍不住接话打趣道。
“你是在羡慕别人运动会刚开始就能交换护带吧。”
“我还怕没人找我换？”张帆的音调因为激动随之高了几个分贝。
“昨天放学都已经有几个外班的女生把我拦在路上找我交换护带了，我还在斟酌选哪一个。”
“那到底是几个呀？”女生继续追问。
“…几个…这个不重要！你别到时候运动会结束了都没人愿意跟你交换，不过我这人比较怜香惜玉。”
此刻太阳的普照范围更广了些，张帆往她们所在的阴凉处挪了一步。
“你要是想跟我换，我也是可以考虑一下的，毕竟咱们同学一场是吧……”
话还没说话，文洁直接甩过去一个大大的白眼。
脸转回来的时候揽着言郁的胳膊。
“谁说非要跟男生交换，我跟言郁交换，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言郁赞同的点了下头。
两个女生又是嬉笑地闹成一团，讨论着一会运动会开始后偷溜到小卖部买些什么零食。
张帆瞅着身旁两个女生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叽叽喳喳。
仰天长叹了一声。
“啊！女生可真吵！”
运动会开幕仪式如三中以往的一样，顺利且盛大的结束。
如往年一样盛大的礼花、气球，一直循环播放的《运动员进行曲》。
李生康准备了白鸽。在走过主席团时，由队列里最后排几个男生放飞。
但其实根本不用怎么精心准备。
高一队列经过时，连同其他年级在内的大多数目光都在高一队列最前面的陈以南身上。
品学兼优，相貌出众，一进校就获得数学竞赛省一等奖。
作为高一学生代表站在最前列手拿级旗。
男生脸上倒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也没有在意到众人关注的目光。
等候的时候旗子靠在一旁，站得也不太直。
悠悠闲闲的，甚至打了个哈欠。
伸手揉后颈的时候，写有“陈以南”三个字的蓝色护带随之上移。
这一抹蓝，或许跟着主人公受到的关注目光一样。
也成为了想要秘密地，小心地，不动声色地，却又竭尽全力地。
念想。
—
日上三竿。
篮球场上正在进行的是高一（12）班VS高一（10）班的女子篮球4进3比赛。
江城三中除了数学奥赛很有名之外。
每年的全国高中女篮联赛也是可以名列前茅的水平。
因此运动会也会设置女子篮球项目。
但比起男篮还是相对简易一些，采用3V3规则。
毕竟校女篮队也就那么些人，其他女生别说打篮球了。
摸过篮球的人都很少。
这导致每个班的篮球比赛报名。
男生永远超出名额，女生永远没人报。
李生康为了图省事，直接在班会上从高个子女生中抓阄选择了四个人。
其中就有言郁。
言郁自觉自己是个挺懒散的人，初中三年恐怕是她迄今为止最奋斗的三年。
但她又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比方说本来想就随便打一下，她有好久没碰过篮球了。
最近一次都还是小学毕业那次，不想回忆起来的电玩城。
但当得知陈以南是他们班男子篮球队，李生康钦点的小前锋。
男篮比赛预赛比女子篮球开始的也早。
（12）班得分一路遥遥领先直接杀进前三。
那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就涌上了心头。
联合其他三名参赛女生，自告奋勇的作为代表找到校女篮队的队员。
“可以辅导一下我们球技吗？”
从这句询问而后开始了每天晚餐时间的练习。
另外三位女生也被言郁的这股冲劲所感染。
从预赛前一周开始的训练。
倒也逐渐找到了默契和手感。
也凭着这份赛前的努力。
高一（12）班的女子篮球在全员均不从属于女篮队的条件下，竟也闯进了年级前五。
“（12）班，加油！”
“（10）班，加油！”
场外是两个班同学在为各自班级鼓劲。
“哟，看来我带的徒弟还可以啊。”
篮球在刘琨葶手中不停地拍着。
视线里防守在自己身前的，正是前一周找到自己想获得球技帮助的言郁。
如果说初中只是因为外貌和周围人的孤立对她有所印象。
那么报到那天陈以南的询问。
则是让自己对她印象深刻。
依旧是那双有些倔强的眼睛看向自己。
但话语是轻柔礼貌的，好像比起初中记忆里的她，浑身的戒备少了些。
又经过一周的指导相处，发现言郁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女生。
随和洒脱，熟了后说话也很有意思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谢谢师父咯。”
言郁笑着说，但眼睛还是滴溜溜地盯着刘琨葶手上的球。
这场比赛（12）班打得并不如往常顺利。
预赛能顺利入围除了努力，确实也有些幸运加持。
手气好抽到的对战班级都不是女篮队员所在班。
本来5-4的比赛会撞到（1）班的一名女篮队员。
谁知昨天那名队员突然身体不适，言郁她们得以顺利进入高一4强。
但正在进行的这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对方直接由两名校女篮队员参赛。
15分钟的比赛进行的很快，（10）班已经连续抢下三个篮板球。
言郁在最后关头又抢下一球，右手连续拍着球盯着面前防守的对方球员。
外套早已脱下，中场时嫌校服长裤碍事也直接挽了起来。
此刻露出的小腿纤细却又有力。
思索两秒后她直接一个腾空跃起，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哐当”一声，正好落入筐中。
随着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虽然最后两球被言郁她们抢到，也顺利入网。
无奈开局（10）班出场杀得太猛，最终她们还是无缘三强。
倒也无妨。
虽然启初是因为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但言郁本身就是很洒脱的性格。
结局尽了全力，不留遗憾就好。
“你投球真的很准诶！我刚刚抓拍了几张，回去Q、Q传你。”
文洁陪在言郁身边描述着刚刚她最后那一球有多酷飒。
女生比了个“ok”的手势。
她的脸依旧涨得通红，喘着气狂灌水。
围观女子篮球比赛的人群往另一边分散了一波。
甚至多了不止一点，里三层外三层围拢着人群。
裁判做着最后的比赛须知宣讲。
言郁这才想起来，女子篮球结束的同时。
刚好是高一男子篮球决赛。
他们班对战（2）班。
围观的人显而易见。
一大半都是冲着（12）班的三分球王小前锋陈以南去的。
“恭喜啊～虽败犹荣。”
又是那漫不经心的调调，言郁不扭头都知道是谁。
从那天开始，闻子谦倒也遵守约定没再来给自己送早餐。
除了总会在课间操和篮球训练时“巧遇”。
“巧遇”是闻子谦说的，言郁并不傻。
但要真说“海王”是不是在追自己，她确实也没看到此人有什么冒进的举动。
自然也就懒得再费劲思考他在想什么。
一来二去熟悉些后，更是发现他除了长得是现在很多女生喜欢的日系美少年长相。
可本质就是一个脑回路非常清奇的中二少年。
别人书包里是课本。
他的书包里永远是漫画。
“那是，可比不上（2）班主力，比赛前还能闲逛。”
巴士上那么尴尬的一幕都发生了。
跟他对话言郁也就没有一开始那么客气了。
闻子谦其实并不是闲逛。
从（12）班的比赛开始时，他就一直在场外注视着言郁。
女生打起球时动作轻盈且有力。会在得分后与队友开心地击掌。
笑起来的时候那双倔强的眼睛里多了些暖意。
不止是他，连偶尔经过操场的其他男生也频频侧目。
闻子谦把护带放回裤兜，垂下眼，敛去眼底的眼神。
再抬眼时已经恢复如常。
“那不是要找你取取经，打得这么好，是吃了面窝的缘故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言郁心想这人身边可以不停换女生纯属扯淡。
嘴这么毒女生们是瞎了吗。
本来隔了些距离，在另一旁篮球场侧的喧闹声好像逐渐离自己近了些。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背后传来的絮絮叨叨的人群议论声。
随着文洁在自己一旁“诶”了一声。
言郁看到就连闻子谦一贯没睡醒的眼神中，此刻也有了些审视的。
盯着自己身后。
好奇地扭过头。
背后刚好对着阳光。
一瞬间的刺眼中，言郁晃了下神。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时，眼前笼罩下一大片阴影。
她眨了下眼才看清眼前的人。
陈以南。
他站定在自己面前，朝后扫了一眼。
也就是同一瞬间，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
陈以南抓起自己的左手腕。
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下，却被他抓得很紧了一些。
然后
他把手上写有“陈以南”三个字的蓝色护带系在了自己的左手腕。
少年动作很轻。
背着光，垂下眼系带时，刚好掩去了眸子里的晦暗不清。
再抬眼时仿佛刚才的神情并不存在。
用那副跟平时没有区别的语调煞有介事的对面前有些困惑的女生说。
“戴着打球太麻烦了，帮我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