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Chapter 32
尽管很不安,但帕萨莉还是松了一口气。
假期剩下的日子里,汤姆再也没来找过她,他们见面的时间仅限于用餐和打扫走廊的时候。
但就算是这种时候,他也不理她。
帕萨莉度过了难得的平静日子――没有吵架,没有防备,没有受伤,能独自看看书,预习一下功课,最主要的是,还可以好好想想是否要找科尔夫人谈谈妈妈的事情。
开学前一天晚上,帕萨莉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找准机会,等科尔夫人照顾完生病的那几个人,敲响了她办公室的门。
里面传来迅速麻利的脚步声,然后门被忽地一声从里面拉开,带起一小股气流,让帕萨莉立刻更加紧张起来――尤其是科尔夫人正居高临下地不耐烦瞪着她。
“什么?!”她没好气地问。
“我想跟您谈谈我妈妈的事情,行吗?”帕萨莉暗暗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迅速说道――科尔夫人不喜欢吞吞吐吐的,她有什么话最好快点直说,否则就没机会了。
科尔夫人瞪着她,似乎在粗暴地吼她、把她推出去、狠狠关上门和让她进来之间摇摆着。
“我不会耽误您多久的,顶多5分钟。”读懂了对方犹豫情绪的帕萨莉见状马上又补充道。
科尔夫人板下了脸,但看上去也并不是不高兴的样子,她把门拉开了一点,让帕萨莉进来。
“谢谢您。”帕萨莉赶紧道谢,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这是她来到沃尔慈善院后第二次光顾这里。
夜晚让这里显得空间仄逼起来,帕萨莉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唯一的光源只有一个――那张旧办公桌上的昏暗煤油灯。
科尔夫人坐到了办公桌后面,幽暗的光影让她的脸看上去显得疲态倍露,一改往日那种精干利落的暴躁和严肃――可能是她的法令纹,眉心和额头上的皱纹在这个时候随着她的放松也松弛了下来的缘故。
她的这副模样让帕萨莉不由暂时抛开了紧张和惧怕,心生同情起来。
这种情感让帕萨莉开口时几乎不再紧张和害怕:“夫人,我想知道,我妈妈萨拉-梅尔宾斯临走时,都跟您说了些什么?她有没有提要去哪里?”
科尔夫人皱起了眉头,脸板的更厉害了,似乎这个问题像是引起了她很大的不适一样。
她的这种神态让帕萨莉一时间分不清她到底是不耐烦回答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原本刚刚放松了一些的心再度悬了起来,帕萨莉也开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要知道答案了。
科尔夫人迅速揉了一下眉心,但眉头仍然皱得紧紧的,似乎说出以下这些话让她感觉更加不适了,她的语速比以往还快:“你妈妈她没跟我说要去哪里,只留下了一笔极少的膳食费,说是三个月以后来接你。
而鉴于现在已经快四年了她都没有音信,我认为你该安安心心地读书,以后学点本事养活自己,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如果你已经听明白了,就赶紧回去睡觉。”
沉默。
办公室似乎显得更狭小仄逼了,帕萨莉有点喘不过气来。
好在过了几秒钟后――
“……好的,科尔夫人。”她还是调整了一下状态,轻声回答,迅速转身走了。
她仔细地登上每一级台阶,仿佛刚刚学会这一动作的幼儿一样,专心致志地让每一步都踏在台阶正中央。
轻巧地回到房间关上门,刷了牙,洗了脸,安静地躺到了床上。
夏季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幽暗朦胧却又显得很温柔。
此时,帕萨莉的眼泪才顺着眼角流到了两鬓,她赶紧把它们擦去。
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已经早就意识并接受了这点,不是吗?
接受了妈妈不会再回来找她的事实。
所以她开始忍受这里,学着适应,甚至对脾气和人品都最差劲的汤姆百般包容。
因为她没地方可去了。
也没有地方和人会接纳她了。
这里的所有人都阴暗、麻木和粗暴,他们不在乎自己过得是否有意义――唯一的乐趣就是确保周围人过得跟自己一样差。
科尔夫人,汤姆,爱丽丝姐妹,还有其他人,他们都不希望她妈妈来接她,因为那样的话,会显得他们太不幸了。
这种令人作呕的地方是现在唯一一个接纳她的地方,不管她是否喜欢甚至愿意。
可她若自己感受,却也能发觉,同样在内心深处,也有一块地方仍然偷偷闪烁着希望之光,温暖着她日益干枯受伤的心田。
是呀,这些人才认识妈妈不到几个小时,可她呢,跟妈妈认识了9年!没有人再比她更了解妈妈了。
她绝对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的,她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城市的工作一定很不好找,没看见马上大陆还要打仗吗?
妈妈遇上坏人或者坏事情的可能性很高。
如果是那样,她可以继续呆在这里,直到妈妈有能力来找她。
只要妈妈还好好地活着。
兴许她不该再这么优柔寡断、小心翼翼了,她必须找个时间问问威夫特认不认识赛迪莫斯-特拉弗斯,或者实在不行,她就去问帕里特利-艾弗里。
顶多后者跟他的小团体会嘲笑她,可那又怎么样?
这些嘲笑跟妈妈的安危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令帕萨莉感到高兴的是,一觉醒来后,这种坚定的决心也并没有动摇。
汤姆早就撇下她独自一个人先行出发了,帕萨莉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没有这个男孩的攻击、干扰和动摇,她会镇定的多,行事也会自如顺利得多。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在国王十字车站进入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后,帕萨莉没多会就看到了伊格内修斯和穆丽尔,几个人没聊了一会,便看见了威夫特跟柳克丽霞他们过来了。
“嗨!”帕萨莉高兴地跟他们打了招呼,感谢他们在假期期间的帮助,才问:“威夫特,能说两句话吗?我还要把书还给你。”
“行。”威夫特点头。
几个人便七手八脚把行李弄上了火车,找了个包厢坐好,威夫特跟帕萨莉来到了走廊上。
“那本书怎么样?”他以为她是嫌包厢吵(伊格内修斯跟阿尔法德以及柳克丽霞在打牌,时不时爆发出响亮的笑声和争吵声),才来走廊聊书的事。
“书很棒,”帕萨莉一边压抑着情绪礼貌地说,一边给两个赫夫帕夫让了路,直到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某个包厢里,才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赶紧问,“事实上,我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赛迪莫斯-特拉弗斯。”
威夫特看上去有点措手不及,“你怎么知道……”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认识他,对吗?”帕萨莉着急地问,情不自禁拉住了他的手。
威夫特一下子脸红了,急忙把手抽/回来,帕萨莉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赶忙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威夫特低声说,迅速把脸转向了窗外。
他不说话了。
帕萨莉忍住没有催促他。
过了许久许久之后,威夫特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他们的目光相遇时,不知是畏惧她的执着还是读懂了她不带任何恶意的探寻,他终于咽了一下口水,小声说:“是她,不是他。”
帕萨莉继续紧紧盯着他,眼神里流露出恳求和专注来――
威夫特看上去很挣扎。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个名字不仅对她,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兴许这是他的父母严令禁止他跟别人提及的家族耻辱。
可帕萨莉还是没有因为心软而退缩。
她必须得找到妈妈,确保她安然无恙――哪怕她现在仍然没法把自己带着身边,哪怕她们仍然无法一起生活。
但她想知道她还好。
知道她还安全健康。
在沃尔慈善院度过两年后,在期待和等待一点点落空和消磨后,在昨晚听到科尔夫人冷漠的话语后,这是她心底那点希望之光能发出的最后的请求和挣扎了。
似乎被她的目光说服了,威夫特垂下了眼睛,迅速而小声告诉她:“赛迪莫斯-特拉弗斯是我的姑姑。”
然而这个话题还是让他很不安,他显得小心翼翼起来,开始玩弄起自己的手指,“可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那,你知道怎样联系到她吗?”帕萨莉的声音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
“不知道,”威夫特抬起眼睛来瞥了她一眼,刚才的妥协、心软和犹豫消失了,他变得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帕萨莉注视着眼前态度骤变的男孩,内心剧烈地动摇起来。
线索近在咫尺,她只需要把自己的那张纸上的内容以及自己的身世告诉他就能得到答案。
可妈妈说过不能对别人透露那张纸的存在和纸上的内容。
威夫特似乎也感受到了她需要这个消息的强烈程度,变得紧张起来,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跟她一样。
对自己守着的消息严加看护,如履薄冰地试探着对方。
大家族总是有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和人,这一点跟文学作品中描绘的贵族圈子没什么不同。
她得理解威夫特。
因此她必须得坦诚一点。
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尽量坦诚。
“因为我在找人。”帕萨莉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每吐露一个字都要十分小心,以至于这个过程似乎一点点带走了她的呼吸,令她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那个人跟你这位姑姑认识……”
“她是谁?”威夫特注视着她,呼吸也受到她的传染,变得急促起来。
“……我的监护人。”她说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她了。”
威夫特看着她,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巴。
“你是说,也就是说,你现在……”他顿了一下,继而变得畏缩和局促起来,似乎觉得开口询问这件事很不礼貌,再度不安地拽住了自己的长袍,又马上松开了手。
但帕萨莉已经克服了刚才的顾忌,在对关键信息做了模糊处理后,她接下来的话就顺畅多了,因为这些话跟事实分毫不差,她无须再做遮掩:“我现在一家麻瓜慈善院里,这事穆丽尔,柳克丽霞,伊格斯以及阿尔法德都知道,我的监护人把我留在了那里。”
威夫特的脸一下子又红了,他开始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
“没有关系,别放在心上,”帕萨莉露出理解的笑容――尽管这表情很快就被忧虑和急迫冲散:“那么,你能告诉我怎么联系你这位姑姑吗?我只是想问问她知不知道我的监护人现在哪里。”
接着,帕萨莉把从广播里听到的消息透露给了威夫特,忧虑地说,“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如果是回到了魔法界还好,可要是还在麻瓜界,那么她可能会有危险……”
“可是,如果她是名女巫,你就没必要担心了。”威夫特刚才的腼腆不安消失了,变得冷静下来――他这副样子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他看着她,等待着。
帕萨莉只好继续透露,“但真实情况是,我根本不了解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女巫,因为我从来没看见过她使用魔杖。”
威夫特皱起了眉头:“难道她是一名哑炮?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这话和问题好像打了她一下,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她不希望妈妈是哑炮,就像不希望她是麻瓜一样。
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就没法回到魔法界,也不会有能力保护自己。
她只能呆在麻瓜界独身面对危险。
“帕萨莉?”威夫特见她没回应,便再次问了一句。
“噢,对不起,”她眨了眨眼,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掉下眼泪来:“她叫卡丽丝-艾弗里。”
威夫特再次瞪大了眼睛,然后又皱起了眉头,再度陷入了沉默。
帕萨莉不安地等待着。
许久,他终于开口了,语气中又带上了那种令她感到陌生的冷静:“我建议这件事,你不如从你的监护人着手。阿尔法德跟艾弗里更熟,你可以把事情告诉他,让他去问问艾弗里认不认识你这位监护人。阿尔法德和艾弗里的嘴巴都很紧,不会乱说的。
至于赛迪莫斯姑姑,她已经被家族除名了,我自6岁生日之后就没见过她了。恐怕就连爸爸妈妈也联系不到她。当时将她除名的是我的爷爷。但这件事,我没办法开口去问爷爷,所以我很抱歉。”
尽管很失望,但帕萨莉还是点了点头,“不要紧,谢谢你,威夫特。”
她听得出来,这已经是威夫特能够向她展露的最大限度的坦诚了。
她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他已经够好的了,肯把家里的丑事告诉自己。
“那么,”威夫特的脸上那种冷静消失不见了,又恢复成了往日的腼腆,他小声问,“那你要去问问阿尔1吗?”
“我再想想。”帕萨莉冲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他们一起回到了包厢里,伊格内修斯和穆丽尔正热热闹闹的打牌,没注意到帕萨莉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有柳克丽霞和阿尔法德瞥了她好几眼,前者还悄声问她“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下车的时候,帕萨莉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凑到阿尔法德身边,拽了拽他的袍子。
他眼睛里透出疑问。
“你跟帕里特利-艾弗里很熟,对吗?”
“可以这么说吧,怎么?”他懒洋洋地说,一双灰眼睛盯着她,与声音不同,他的目光可一点都不懒洋洋――反而透露出一种傲慢的锐利。
一时间,他跟汤姆是那么像。
这让她紧张了起来,但好在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让它流露出来,“那么,你方便帮我个忙吗?能不能帮我向艾弗里打听一个人?”
阿尔法德的眉毛扬了起来,“谁?”
“卡丽丝-艾弗里。”
出乎帕萨莉的预料,他答应得极为爽快,几乎立刻就耸了耸肩膀说,“行。”
临到上马车时,他还又回头告诉她,“你要是想找什么人,也可以去图书馆翻翻往届学生记录。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
帕萨莉的眼睛一亮,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