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6
Chapter 126
怀尔德史密斯的聚会让人喜忧参半。如果只看短期,那么此次活动无疑让人大开眼界——帕萨莉见识到了不同领域的顶尖巫师们,得以旁听甚至参与有趣且高水准的讨论。其中一些人也对她的人偶装置非常有兴趣,还给出了不少有启发的改进建议并表示很乐意提供帮助。
而且,哪怕不论规格,这场聚会也是她参加过的、最让人放松的聚会。到场的巫师们无需刻意着装——有些人穿着麻瓜运动服,有些人穿着破旧的袍子,另一些人身着奇装异服——因为没人在意这个。另外,这里的人也不在乎与会者的年龄——帕萨莉甚至看到有一个比她还小的女孩,但其他人同她交谈时,态度跟对待成年巫师一样。
最让人惊喜的是,两位研究埃及金字塔的巫师承诺为她的守护魔法研究提供一些资料。
“我不太懂守护类魔法,更擅长诅咒和化解方法,这也是我的研究方向,不过,诅咒和解咒多少也能给你一些灵感,毕竟它们也属于防御性的一种。更何况,谈到防御性,没有什么比古埃及的帝王墓穴更好的了——呃,尤其你想保护某个房子或者场地,其中的一些魔法就很值得参考。”这位叫伊西丝-考科尔的女巫听说帕萨莉正研究守护魔法,甚至没等她问,就主动建议尝试接触埃及墓穴魔法并分享了一些最新研究成果。
“如果你有兴趣,不妨毕业后来我们的项目看看,”这位女巫接着又露出鼓励的笑容,“我相信你能从中发掘有用的魔法。一名真正厉害的装置大师绝不会把自己圈定在一个地方或一个视野里。你得把思路打开得更大,充分发挥想象力,才能有层出不穷的点子和发明。”
帕萨莉很心动,表示一定会考虑,继而兴奋又不好意思地跟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
“得了,考科尔,你不就是想骗一个新人过去给你当苦劳力吗?”此次聚会上她认识的另一个中年男巫开玩笑说——他是迈克尔-马克佐恩,专门研究古代文物修复,据说在业界也很有名——随即转向帕萨莉和蔼地解释:“研究墓穴魔法可是很辛苦的,你得每天待在黑黢黢的坟墓里,要不就得花上好几天在漫天黄沙里露营和徒步,寻找新的墓穴……”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叫考科尔的女巫耸肩打断了他,“况且路上还能碰见很多有意思的生物和人,总是在增长见识。而且我认为我们没什么不同,你们不也总待在荒草不生的地方每天想方设法挖掘和修复吗?”
“当然,跟在你们后面收拾残局可不是什么省力气的活。”马克左恩对考科尔说,然后对帕萨莉会意地挤了一下眼睛,把她逗笑了,随即给她看了一些考古现场修复的照片和图解。
不过,就在他们几个说话时,不远处的三五个巫师爆发出一阵愤慨的附和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这里人人说话都特地压低了声音,以免影响他人,因此他们显得特别突兀。
“发生了什么事?”帕萨莉问,看到考科尔露出了厌烦的表情,马克左恩也露出严肃的表情。
“没什么,一群吃饱了没事做的杞人忧天者罢了。”考科尔像赶苍蝇一样挥了下手说,一副很不愿意谈的样子。
“最近大家都在说,大陆那边的局势已经出现了转机,因为我们取得了不少胜利,重获和平只是迟早的事,”马克左恩耐心地解释,“他们在讨论这场较量中使用了大量危险的黑魔法,那么接下来战后该如何杜绝此类事件在英国发生……”
“得了吧,”考科尔撇撇嘴不耐烦地说,又一摆手,“他们就是没事可做,想找点存在感罢了。要知道,从大陆开始动荡起,他们就在沙龙上嚷嚷要采取措施控制危险魔法的使用,跟当时大陆的风向唱反调,现在还是这一套。这该死的局势已经持续了快二十年——我是说,从‘那边’集结势力算起,人们早就已经感到厌烦了。这种事肯定不会再发生——起码未来二十年内不会。而且,英国绝不会出现一个类似格林德沃的家伙,绝无可能。再说,看看这该死的雨天,它能泯灭一切野心。”
“但我认为他们的有些担忧是对的,”马克左恩朝正在面红耳赤激动争辩的巫师们看了一眼,“英国该采取一些预防措施,防止某些极端思想和危险魔法的蔓延。防患于未然什么时候都很有必要……”
“你这也是过度担忧,”考科尔啧啧嘴说,随后又冲那边点了下下巴,瞥了帕萨莉一眼,也是为她解释,“搞政治的人都是这样,整天没事找事——喏,看见那几高谈阔论的人了吗?三个威森加摩,三个是魔法部部长的密友和准顾问。如果不整出点什么幺蛾子,上头不会重视他们,就是这样。”
“但难保不会有人想利用现在这一切挑事,”马克左恩说,“要知道,英国现在的状况也不好。麻瓜在打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魔法界这几年混血和麻瓜出身的巫师越来越多,已经惹得不少纯血不满意了,如果没法调和好利益,冲突在所难免……”
“那我们又能做什么呢?”考科尔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但帕萨莉感觉得出来,这种不耐烦里更多地掺杂着一种消极的回避,“我们都是混血,假如真爆发了冲突,也是最先一波遭到排挤的。不过好在我们常年也都不在英国,家人全部分散在世界各地,要不是妮娜定期的聚会,几乎不会回来。”
“可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乡,不是吗?”马克左恩好脾气地说,随即转向帕萨莉,“你是纯血吗?”
帕萨莉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可得多个心眼,保护好自己。现在的局势太糟糕了,不论是麻瓜界还是魔法界。如果到时候毕业了,不想在英国或者大陆发展,可以考虑来找我们。”马克左恩冲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安慰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似乎觉得刚刚透露的信息吓到了她而为此感到抱歉。
可帕萨莉并不害怕,只是有些意外怀尔德史密斯的聚会上竟然也有从政的人,同时突然想到,假如未来汤姆想从政,兴许能从这些人口中知道一些未来动向。
于是,她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哦,当然,妮娜什么样的人都会邀请。毕竟许多时候某个研究是否能出成果或者吸引到投资,很大程度上也跟政治走向有点关系。不过,来妮娜聚会的不是只会说假大空话的人。那几个没事找事的政治家虽然看着可笑,但也促成过一些还不错的项目研究和法律条文落地,比如更新整理出了一整套禁止流通到魔法界以外的魔法产品,以免有人想借用魔法赚麻瓜的钱,扰乱汇率和市场什么的……”这回,考科尔耐着性子回答了她。
“所以,想了解一些风向,你也可以听听他们的讨论。”马克左恩接着说。
帕萨莉点点头谢过他们,靠近了那几个正在大谈特谈政治的巫师。
“要我说,就不该接受黑魔法研究——看看德姆斯特朗!出了怎样可怕的巫师,导致后面一系列事件就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不好收拾,直到现在……英国得吸取教训,坚决不能让类似事件在霍格沃茨上演!”一名情绪激动的男巫说。
“但我认为学校可以教授如何应对普通黑魔法和黑魔法生物,重点仿造后者,比如在旅行中,如何对付博格特,辛克庞克之类。如果没人研究,这类魔法最终也会消失,就能从根本上杜绝危险分子把它拿来当做武器。而且,总有人就是对这种魔法着迷不已,”另一名女巫说,做了个利落的切割动作,“你总是没法控制住这些人。”
“不妨从魔法部做起,让人知道私底下摆弄黑魔法,那就是政治污点,无论什么职位,都得名誉扫地。”第三个戴眼镜的巫师建议。
“想从根本上解决这种隐患,还得从出身上找办法。这不是歧视,而是当人们有牵制时——出于顾及家族名声和利益,更不可能随便冒险。因此一些要职,在我看来,还得让来自纯血家族的人担任更保险。”最终,这群人中一个威严沉稳的老头开口,话音刚落便引起了周围不少中年巫师的啧啧赞同。
圈子外围一些像帕萨莉一样围观的更年轻一些的人虽然露出了各式各样的表情——有的犹豫,有的不以为然,有的不甘,但最终谁也没吭声。
看上去这个老巫师在这方面很有话语权。
但帕萨莉觉得,他的观点没一个地方站得住脚——难道所有纯血家族成员都会把家族名誉摆在第一位?难道每一位纯血都会因为家族而确保自己一身正派直至走进坟墓?如果真是这样,那很多如艾弗里、诺特以及马尔福一样的人就该好好学习并且谦逊有礼,而不是总在学校不干正事还欺负别人。说到底,这个老头肯定也是个纯血出身,不过是不愿意放弃目前所有的特权罢了。
仿佛印证她的想法,汤姆的声音突然从大脑深处传来:“这是威森加摩的首席巫师、魔法部长顾问团首席乌加恩-亚斯曼。”
“哦,难怪他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发现他在场,帕萨莉忍不住讥讽起来——此次聚会她特意撤掉了大脑封闭术并告诉了汤姆聚会的时间,这样他也能知道一些前沿信息,可到场之后,他一直没吭声,直到现在才开口。
“不过,他的确能左右魔法部高层的一些决定,”汤姆冷笑了一声说,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但他年纪大了,而且后继无人——我是说,他是个单身汉,至于他姐妹家的孩子,并不是什么很有能力的人。他有个年龄差了很多的小妹,嫁给了德森豪恩家,但也只生了一个女儿——乔琪雅-德森豪恩,我们的同学。”说到这里,他的口吻越发轻蔑起来。
“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如果想迅速往上爬,艾弗里夫妇的思路居然是正确的——找个背景不错的人结婚,这样一来,对方会看在‘家世’和‘亲缘’的份上‘照顾’你。”帕萨莉一边冷冷地看着还在口若悬河的老巫师,一边在脑子里跟汤姆说话,口气忍不住越发挖苦。
的确,巫师们的寿命大都远超普通人,除非年长的巫师们主动让位,否则年轻人别想轻易上位大展宏图。而让年长巫师自愿腾出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至少从老巫师的反应和观点推测,除非为了自己的后代,否则这些老家伙们对权利的欲/望可不比年轻人少。更何况,如果目前英国政界的风向真如这个老巫师所说,那么她和汤姆的未来都会过得很辛苦——更糟的是,说不定钻营半辈子都没法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而这对于渴望爬到高位的汤姆来说,肯定尤其难以接受。
“用不着担心,我有办法。”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忧虑,汤姆简短克制地说,但帕萨莉还是从中嗅到了一丝熟悉的阴沉和决心——每当事情不顺、不得不拿出备用计划顶上时,他总会不自觉流露出这种情绪。毕竟备选总比不上首选。而且,她怀疑,他的备用计划绝非能轻易落地。
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她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起来,怒火把浑身的力气都抽到了躯干。伴随着针刺般的疼痛在胸口不断累积、加剧,接着,几乎是任性般地,她也做出了决定——这个学期末无论如何也要弄明白守护魔法的窍门。他们甭想摆布他们,艾弗里也好,眼前这个老家伙为首的巫师也罢。
被这股愤怒和不甘驱使着,一回到学校,帕萨莉就全身心投入了研究——恰好考科尔和马克左恩也把承诺的资料寄来了,紧接着又过了没几天,格丽泽尔也送来了一份材料。
“希望能帮到你。看样子怀尔德史密斯的聚会又能帮你拖延一段时间,免受家里安排的社交之苦,”格丽泽尔勾了勾嘴角说,眼里闪过讽刺和阴郁,周身散发出一种尖锐的气息。这回,她送来的只有两三张纸,看上去像从什么地方匆匆撕下来的,但帕萨莉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发现这几张纸比之前的有用多了,因此对她的调侃和状态都充耳不闻。
格丽泽尔看着她专注地扫视资料,慢慢恢复了寻常的轻松模样,耸耸肩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等帕萨莉差不多还原出了纯血家族可能采用的防护魔法,期末考试也要到了。
城堡里开始弥漫起紧张的气氛——这对帕萨莉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关于她的流言暂且停歇了下来。
“考完试就会进行学生会主席选举,”米莉安最近跟杰特在一起的时间也变少了,最明显的就是夜巡一结束就回了,不过照例还是会跟她躺一会,说说悄悄话,“正是关键时刻,我们都打算克制一下……”
帕萨莉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上的一堆演算草稿,一时没注意朋友说了什么——马上本学期就要结束,留给她破解守护魔法的时间所剩无几。
因此,她的脑子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米莉安说的话似乎包含什么其他意思。
然而,等她想发问时,却发现米莉安已经在旁边睡着了。
叹了口气,她只能把话咽回去,摊开书本,开始复习考试内容。
“你该睡觉了。”就在她的目光迅速掠过页面并同时在脑中回忆相关知识时,汤姆的声音从大脑深处传来。
“等我把这些过完。”她心不在焉地说,脑中兀自快速回忆要点。
“现在已经快凌晨1点了。”她刚把这个知识点想清楚,汤姆就立即见缝插针地说,顿了一下又颇具技巧性地加了一句,“我想,你妈妈肯定也不希望你总睡眠不足。”
听他提到妈妈,帕萨莉犹豫起来,紧接着又有点恼火——他真是很清楚怎样说服她,不是吗?
“那你为什么又不睡觉呢?”不想轻易屈服,她反击道,还想问他到底要如何应对之前怀尔德史密斯聚会上那些巫师的做法,但下一秒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显然,这个不适合作为睡前话题。她也希望他能好好休息。
“我已经准备熄灯了,”显然,她的念头转得飞快,因此他并没察觉,声音听上去仍很轻快,想必已经完成了一天的任务,于是得意洋洋地来炫耀。
这种幼稚的做法想让人翻白眼,可她又莫名觉得这让他有点可爱——当然,只有一丁点。再加上他再没拿乱七八糟的事干扰她,还她一个清净的学习夜晚——比如斯莱特林男寝的夜谈再没出现在眼前——她决定暂且先不计较了。
“我可以带你过一遍,我刚才复习完草药和魔药。”他又说,显出好心的样子,实际上越发得意。
“谢谢,不用了。而且,有跟你说话的时间我恐怕已经复习完计划的部分了。”帕萨莉没好气地说,决心下次也要趁他在做事的时候冷不丁地让他分心——当然,前提是他没顾得上施展大脑封闭术抵御她的入侵。
“那你最好快点。”汤姆好心情地说,继而适可而止地闭嘴了。
见没声音了,她赶紧又把注意力转回到课业上来,哪怕知道汤姆可能还没断开大脑连接也顾不上了——时间不多了,要做的事却一件不少,因此她只能在相对无关紧要的地方收回一些精力,比如不再总是施展大脑封闭术,毕竟那相当耗神。
差不多半夜2点时,她总算复习完了今天计划的课业,而米莉安已经在身旁睡得不省人事且四仰八叉地占据了床的大部分地方。
踌躇了几秒,她便蹑手蹑脚爬下床,去对方的床上就寝。
“真是难以置信的习惯。”就在她刚刚躺上米莉安的四柱床时,汤姆的声音又从大脑深处传来,罕见地带着些许睡意地打了个哈欠,“你们每晚都这样?不陪着对方说话就睡不着?容我提醒,你们已经快十七了,不是七岁。”
“也容我提醒,偷窥女生寝室可一点都不体面。”帕萨莉不客气地回应,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有些别扭和恼火,紧接着又感到说不上来的羞涩和暖意。她赶紧唾弃自己,掐灭即将由此引发的思绪,提醒:“别忘记你说过要尽量保证我们彼此的隐私。”
汤姆没说话,但她怀疑他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期末考试如期来临,教授们为了进一步防止作弊,不仅规定要使用考场发的纸笔外,还临时打乱了原本的座位顺序。
帕萨莉入座后发现,自己好巧不巧正挨着阿尔法德。就在她装作不经意地瞥过来时,对方也刚好看了过来,随即他们不约而同地赶快移开了目光。
本学期即将结束,他们还没和好——但这么说也并不完全对——事实上,自怀尔德史密斯的聚会后,只要涉及合作事宜,阿尔法德总是大大方方地主动前来搭话,但言谈举止中总是端着,摆出一副友好但绝算不上亲近的模样。这种态度影响了帕萨莉,让她也由不得换上一副和善且就事论事的面孔。除此之外,他们依旧默契地在其他时候避开彼此——不再一起写作业,不再上课时坐在一起,更不用说一同闲聊。
帕萨莉始终为此感到不舒服——阿尔法德是个贴心又有趣的朋友,除了在对待纯血家族的关键问题上没法真正理解她外,其他方面一直都给予了大力支持和慷慨帮助。但也正是之前的争执让她头一次对阿尔法德的友谊产生了疑问,拿不准他的友好是否只是出于欣赏她才能的同时又可怜她。如果是那样,她无法忍受——这种疑惑一天得不到消弭,她一天没法心安理得地同阿尔法德真正和好,哪怕仍会把改良的产品第一个寄给对方,也一样。
何况现在他们待在一起对彼此没一点好处——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找麻烦。
更不用说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得出来,阿尔法德也很不高兴——仿佛她的态度也触碰到了他最敏感和在意的部分。兴许他觉得她也冒犯到了他的家族名誉,无礼地挑衅了他自小建立的观念。
总而言之,这样一来,他们一直没能言归于好。
然而,米莉安作为两个人共同点的朋友一直没放弃让他们握手言和。
事实上,哪怕一开始坚定地站在她那一边,半个月后,米莉安也逐渐犹豫和动摇起来——
“我认为你多少还是需要他的帮助的……当然,涉及纯血家族时,我肯定支持你……我是说,除了朋友外,你们还是合作伙伴……”
接着又彻底倒向了“暂且搁置分歧,赶快和好”——
“他还赞成父母给安排婚姻呢,多可笑的想法!可这不妨碍他是个不错的朋友。不说其他,他是真为你打算,没想占便宜,不是吗?重要的是,你们又没有真的闹翻。只要有个好的契机,你们会和好的,我相信。”
帕萨莉没有说话,但内心也是这样认为的——尽管这不妨碍她仍固执地觉得,假如不能找个机会确认阿尔法德不是因为怜悯才跟她成为朋友,一切都没法回到之前的样子。
总而言之,不论米莉安怎么说——她似乎也找过阿尔法德好多次,一样没什么效果——他们俩始终都没有动摇。
就这样,时间终于来到了现在的魔药理论考试。考试铃声一结束,米莉安就从后排跑上来跟帕萨莉对答案,边同她说话边侧头问旁边慢吞吞收拾东西的阿尔法德写了什么答案。
显然,她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促成他们和好的机会。
遗憾的是,尽管对米莉安感到抱歉,帕萨莉依旧没有主动跟阿尔法德说话——阿尔法德也一样。
他没说几句话就告别她们去找斯莱特林的同学了。
“好吧,看来你们和好的‘契机’不在我这里。”米莉安看着他的背影,又瞥了眼帕萨莉,最终耸耸肩说,“但当心点,冷战久了,真感情也会变淡或者变味。”
帕萨莉的心颤抖了一下,但依旧没吭声,倒是汤姆的嘲笑突然从大脑深处传来,把她吓了一跳——
“真感情?跟那个纨绔吗?我看他可不缺朋友。”
“闭嘴。”
“作为合伙人,你勉强可以考虑他,但别指望他能跟你掏心掏肺。”
“他是有问题,但不可否认,他是个不错的朋友,一直在帮我。”她有点恼火地在脑中反驳。
“哦,或许这是因为他想在以后连本带利收回投资。”汤姆轻声说,语气听上去客观公正,但话语正刺中她最在意、最难受的地方,让人不禁怀疑他就是故意的,“斯莱特林纯血或许纨绔或许愚蠢或许傲慢,但从不会不求回报。”
“你们斯莱特林都有什么毛病吗?”帕萨莉忍不住发起火来,“为什么这么喜欢相互诋毁?别忘了,你自己也是斯莱特林。”说完,她用力施展大脑封闭术,把他关在了外面。
最后一门考完后,穆丽尔和柳克丽霞跑来找她们,说要合照。
“快快,都去换一身衣服,”穆丽尔嚷嚷着说,“穿得漂漂亮亮的,阿尔今天给我们当摄影师。”
“你不去忙毕业典礼和舞会的事吗?”帕萨莉问,米莉安则心不在焉地望向从考场涌出的学生,显然想从里面找到杰特。
“前两天刚刚忙完了。丽莎本来还想回家筹备婚礼呢,但布莱克夫人说没必要,她和妈妈已经都商量好了,事情也都安排了下去。而且他们要等伊格斯明年毕业才完婚,还有一年时间呢。再说了,布莱克夫人也说了,‘年轻人只管享受最后的校园时光就成。’”穆丽尔笑嘻嘻地看向柳克丽霞说,后者脸红了。
本来,七年级生因为今年毕业,考试开始得比其他年级早,并于上周结束了最后一门N.E.W.Ts测试,因此已经着急实习,打算直接出国旅行或者有其他安排(比如结婚)的人都会离开学校,但仍有少部分选择留校,帮忙准备毕业典礼和舞会。
当然,留校的人也并非只为最后的告别仪式。有一部分人目的不纯——比如穆丽尔,这样做仅仅为了“抓紧最后的机会看着别人埋头苦读而自己闲着无事可做”。
“毕竟以后就没这样的机会啦——除非以后自己生了孩子,但估计也没什么机会了,毕竟也只能放假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孩子了。而谁还乐意在假期时看书呢?”这是穆丽尔的原话。
如此一来,柳克丽霞和穆丽尔虽然早早就考完了试,却一直留校到了现在。
“快去换衣服,快去。”此时,穆丽尔催促她们,叮嘱要换上漂亮的裙子,直到看着她们走上通往拉文克劳塔楼的台阶才作罢。
“丽莎和伊格斯居然要结婚了,简直难以置信。”走在台阶上,米莉安感叹。
帕萨莉狠狠地点头,“伊格斯甚至还没毕业呢。”
“但他们明年才完婚呢,还有一年时间。”
“那也太早了。”帕萨莉不赞成地说。
“你说,他们会邀请我们去观礼吗?”米莉安问。
“可能会邀请你,”帕萨莉思考了一秒后,客观地回答,“毕竟到时候肯定有很多有头有脸的纯血家族家长到场,我去不合适。”
“得了,我家跟这些‘有头有脸’的纯血们可没打过什么正经交道,虽然也是所谓的神圣二十八家族,但他们估计也看不上我们。”米莉安满不在乎地说,“如果她不方便请我们,我们不妨私底下给他们庆祝一下吧?”
“好主意。”帕萨莉笑了,米莉安泰然的态度让她感到一阵温暖。
阿尔法德带着相机给她们拍了一天的照片,在几乎城堡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照片。
“我的相机都已经要冒烟了,”他半真半假地抱怨,因为到了后来,几个女孩玩得非常开心和随心所欲,每个人甚至跟走廊的某些画像或者盔甲合了影。
“噢,别发牢骚了,你以后会想念我们的。”穆丽尔说,但阿尔法德半开玩笑地做了个“饶了我吧”的表情作为回应。
他们都笑了。
拍照活动告一段落后,毕业典礼和舞会便接踵而至。不过,这两项活动只留给毕业生和他们的亲朋好友——而亲友们也只能参加典礼,舞会只限毕业生本人。
“但你们是我们的朋友,不是吗?”柳克丽霞看到米莉安和帕萨莉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微微一笑说。
她们的脸都亮了。
今年,毕业典礼被安排在了城堡后面的场地上——一个巨大的浅金色顶棚拔地而起,罩住了四张长桌。这里的布局同礼堂一样,只是桌子没有礼堂的大,座位没有礼堂多。但每张桌子的桌面都铺上了雪白的桌布,椅子是装着白色的皮软垫的扶手靠背椅,顶棚里到处装饰着红色、金色、绿色,银色,黄色,黑色,蓝色和铜色的彩带。
帕萨莉和米莉安作为亲友,可以选择跟穆丽尔及其他格兰芬多坐,也可以同柳克丽霞一道在斯莱特林的餐桌边就餐。但米莉安体贴地选择了穆丽尔——考虑到帕萨莉的出身以及布莱克们看上去都高高在上,表亲沃尔布加一家(甚至阿尔法德也一样)尤其如此。
穆丽尔亲亲热热地招呼她们跟自己的家人坐在一起,介绍她们和自己的双亲认识。
校长阿芒多-迪佩特发表了一番演讲后,宣布让毕业生代表讲话——先是学生会主席,然后是四个学院的代表们,接着宣布用餐。
兴许是照顾到很多纯血家族的家长们那挑剔的口味,宴会上的食物比他们平时的要精致得多。
就餐结束后,是毕业生、家长和亲朋好友的社交寒暄时间。帕萨莉饶有趣味地发现,穆丽尔所在的格兰芬多大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开玩笑、承诺和拍照;赫夫帕夫们跟格兰芬多很像,只不过更细腻,间歇洒了大把热泪;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们也依依不舍,只不过前者感伤地彼此诉说离别之情并交换通讯地址,后者则在此基础上更多地抓紧时间认识新朋友、建立新关系。
当然,如果她不必身处其中就更好了——布莱克和普维特家即将成为亲家,在这个环节自然凑到了一起,从孩子们的学业聊到未来,连米莉安也因为姓氏和家族受到了一些关注,不时回答大人们的提问。
“帕萨莉,你跟阿尔毕业后会推出新产品吗?”柳克丽霞温柔又随意地问——布莱克家长们(包括阿尔法德的家人),听到问话,都看向了她和帕萨莉。
“是的,届时我们会推出不少有趣又有用的东西,”帕萨莉觉得内脏扭到了一起,老大不自在——毕竟对这些保守的纯血家族,她很难产生好感,更不想讨好他们——可更多还是感到一阵暖意。柳克丽霞显然注意到了她在圈子里的格格不入,想把她纳入谈话。
于是,帕萨莉便红着脸跟几位布莱克家长介绍了几样此前跟阿尔法德敲定会在毕业后正式推出的产品。
“这几种产品你拿到怀尔德史密斯的聚会上了吗?”柳克丽霞又问,让帕萨莉的脸更热了。
“咦?怀尔德史密斯?你受到了怀尔德史密斯的邀请?”柳克丽霞的父亲阿克图卢斯-布莱克听到这里,露出了一些真心实意的兴趣——本来,刚才打招呼的时候,布莱克们的友好只停留在礼貌的层面。
帕萨莉赧然地点了点头。
“我听说乌加恩-亚斯曼也去了,对吗?”此时,阿尔法德的父亲普卢克斯-布莱克也转过身来,加入了谈话。
帕萨莉又点了点头。柳克丽霞母亲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好感。
柳克丽霞的父亲接着又问了一个名字(正是那天老巫师身边的一位拥趸),在确定对方也出席了怀尔德史密斯的后,变得越发和蔼起来:“我想你一定在聚会上学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嗅到对方话里带上了几分亲切攀谈的意思,帕萨莉感觉浑身在冒热气——这不是因为给布莱克家长留下了积极印象,而是朋友的友爱——柳克丽霞有意促成她和布莱克家长们的谈话只是单纯地想让她放松下来。她能得出这一点。
“对了,萨丽,莉莉安,你们想尝尝我家新做的巧克力吗?”果然,就在两位布莱克先生把话题拐向乏味的政治动向之际,柳克丽霞又问,布莱克夫人也适时插话,问帕萨莉喜不喜欢奶酪,接下来暑假有空可以来家里尝尝。
“阿尔,你来吗?奥莱恩和他的朋友们会很高兴你来。”柳克丽霞又说,偏头看向罕见地沉默的堂弟。
阿尔法德不大自然地移开视线,耸了下肩作为回答,他的母亲——另一位布莱克夫人则立刻接受了邀请。
帕萨莉看着这一切,发觉心里对阿尔法德的疙瘩有了松动的迹象——即便促进她和布莱克家长们聊天、缓解她不自在的是柳克丽霞。或许因为他们是关系亲密的堂姐弟,所以哪怕她并没直接从阿尔法德那接收到这种单纯的友爱和认同,它们还是以一种微妙的方式传递给了她——就算阿尔法德并无此意。
这之后,毕业生的家人们陆续返回,留下身为毕业生的子女参加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场活动:毕业舞会。
帕萨莉、米莉安,阿尔法德和伊格内修斯告别了柳克丽霞和穆丽尔,乘坐另一趟列车返回伦敦的国王十字车站。
伊格内修斯已经很久都没能跟他们聚在一起,阿尔法德对此最高兴,拉着他不停地说话;米莉安和帕萨莉也问他起结婚的事,证实了他们毕业后,他和柳克丽霞就完婚。
整场对话里,帕萨莉和阿尔法德始终没有单独同对方说过话,但他们不再像之前一样总躲开对方的眼神了。
等火车到了站几个人分开时,米莉安拉着帕萨莉的手悄悄说,“我真心希望你和阿尔都别太固执,赶紧把话说开。”
帕萨莉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不知所措,不确定接下来要如何做。
回到艾弗里老宅后,帕萨莉照例跟着多多去见了艾弗里夫人。
艾弗里夫人依然妆容精致、衣服整洁体面,态度傲慢优雅,但说话时总透露出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心不在焉,就好像在为别的什么事发愁,只想快点应付完眼前的一切,好马上去处理。她一句没提怀尔德史密斯聚会的事,更没问帕萨莉在聚会上遇到了哪些人,都说了些什么,而是谈到了别的——
“纳博克斯目前在美国看我们投资的矿业,这是他寄回来的一些矿石,假期期间应酬时送人玩吧。帕特里1最近也要开始应酬了,我希望你们至少能和平相处,明白了吗?”说着,她示意身边茶几上的一个精致的盒子。
帕萨莉点点头,依照对方的眼神指示过去把盒子拿起来抱在怀里。
“不该说的不要多说,对于敏感或者你不知道的问题,微笑就好,或者转移话题。大多数体面人是不会追问的。”艾弗里夫人又说,见她又顺从地点了下头,就让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