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接下来的日子,村里忙得热火朝天,虽说仍有些春寒料峭,但每个人都开始干劲十足的挖土挑土,把二十来户人家合计百多亩的盐碱地,用一道土堤给围了起来。
村里的盐碱地本就地势低洼,是山间洼地,围一道土堤看似工程浩大,但实际需要用到的土方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在人们日以继夜的忙碌下,不到半个月便起了半人高的土堤,把这片盐碱地圈住。
附近唯一一条小溪的水被引入低洼的盐碱地里,随着清水的注入,白花花的盐碱渐渐混入水中,倒让这片水下的土地给人一种黑色肥田沃土的错觉。
柳芙蕖和其他人一样,穿着破旧的衣裳一起挖土盖土堤,她每天晚上偷偷使用系统检测水质,不仅要测出这片盐碱地里的微量元素有什么,还要测出适合养什么海鱼,养的话又需要添什么微量元素。
水完全放满盐碱水塘后,放眼望去波光粼粼,反衬着岸边光秃秃的山,居然让普通的景色多了几分仙气。
柳芙蕖把从水塘中捧起来用于系统检测的水,又泼回水塘里,而后呼了口气。
随着土壤中的盐碱一点点溶入水里,水质每天都会发生细微的变化,她在等这种变化稳定下来。
张氏走过来,手里抱着还热乎的水罐和一只碗递给她。
“闺女,喝水。”
柳芙蕖喝了口水,她上辈子父母早逝,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伴随了她很多年,穿过来之后,一个对自己十分信任的母亲,还有一个虽然不太能干但仍会护在身前的父亲,都很支持自己。
“谢谢娘亲。”她端过水,慢慢的喝下去。
张氏等女儿喝完水,把水罐放下后,担心的说:“闺女,你说咱们要养海鱼发家,可海鱼是那么好养的吗?若是好养,为何从古至今都没有人养过?”
柳芙蕖笑了笑:“好养。”
“那该怎么养?养不活怎么办?养好了却卖不出去怎么办?”张氏仍是担心。
柳芙蕖无奈的把碗塞给她:“放心吧,养出来的海鲜就算是一时卖不出去,也可以用甜晒海鲜加工技艺将新鲜海鲜变成干海鲜,不仅耐保存,而且还有‘咸鱼不咸味却美’的特点,到时候各地想买干海鲜的人恐怕会络绎不绝呢。”
“这能行?”张氏大讶。
“能行,”柳芙蕖点了点头,“海鲜金贵,就在于路上运输易死,但若是用我的法子,既能保持海鲜的美味,又解决了路上保鲜的问题。”
张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好厉害!
这时,柳长生远远的扛着锄头走了过来,刚才他在检查堤坝是否牢靠,看到母女两个头挨着头说话,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冲过来,一脚把柳长生踹翻在地。
“爹!”
柳芙蕖赶忙跑了过去。
这一脚踹中柳长生心口,他之前操劳身体又没有以前壮实,当下就一口血吐了出来,看到女儿的身影,他几次想起来都站不起。
“属于官家的地盘,你们也敢随便圈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个家丁打扮的人上前踩住柳长生,“怎么着,想被衙役拿办吗?”
“欺人太甚,明明是我们自己的地!”柳长生吐血道。
张氏和柳芙蕖想靠近,却被几个衙役打扮的人拦住,其他在附近巩固土堤的村民,也都慢慢靠了过来。
只见父母官打扮的王县令像只鸭子一样摇摆着走过来,冷笑道:“你们的地?本县令说这是县里的地,这就是县里的地,在本县令的地盘圈地养鱼?你们好大的胆子。”
“胡说,我们祖祖辈辈的地产,凭什么就成你的了?”王二狗气氛的说。
“大人,这可都是我们自家的地,虽然都是盐碱地,可那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啊。”
立在旁边的衙役拿起水火棍,对着说话的村民就是一顿打,村民们忍不住反抗,却全被打倒在地。
王县令说:“行啦,随便教训教训的啦,不用出人命。”
柳芙蕖仔细想了想,才想起这王县令是谁,他是依附在方圆千里的藩镇、藩王瑞王手下的一个走狗,仗着自己巴结到瑞王,整日胡作非为,前段时间看上王二狗的侄女,就想把人拉走做妾,被柳长生率众给拦了下来,还喊话要去京城上告。
正好那段时间,据说有京城来的钦差来这里微服私访,王县令才勉强罢手,不料钦差一走,他就又来闹事。
说不定,设局坑她爹和全村人的,就是他!
“嗤!”王县令鄙夷的笑,“盐碱地乃是荒地,荒地怎么可能有主?本官有对朝廷检验荒地之责,你们闹到京城去那也是荒地。”
柳芙蕖一看苗头不对,不能让这狗官再说下去,否则村民们辛苦盖的鱼塘就得旁落了。
“老父母大人,听闻您前程似锦,只需要有人相助便会飞黄腾达,现在有一道现成的政绩摆在您面前,难道您也视而不见?”
柳芙蕖说完这些话,心里莫名想吐,没想到沦落古代居然要在贪官污吏手下艰难度日。
但暂时的隐忍是为了以后的爆发,她必须忍。
王县令大摇大摆的望了过去,见到说话的少女之后眼睛登时大亮,他眯起眼,上下来回打量了一番柳芙蕖。
柳芙蕖貌美而明艳,不像其他村姑的粗鲁或怯懦,而是宛如清水出芙蓉,五官分明皮肤白皙,还没及笄就一直有媒人打听,不过柳长生舍不得女儿早点嫁人,扬言要留她到十八岁。
虽然她现在才十三,但在这个普遍早熟的古代,已经是花苞一般的少女了。
王县令的眼睛都要黏在柳芙蕖身上,他笑眯眯的问:“政绩?这穷山恶水的有啥政绩?”
张氏一见不好,就想挡在女儿身边,生怕王县令的眼神玷污了女儿。
但柳芙蕖却反将张氏护在身后。
“寸草不生的盐碱地,变成出产鱼获的养鱼场,全天下独一份的将废地变好地,这不算政绩?”她气定神闲的说,“民女大胆猜测,就凭本县千亩盐碱地若改造成功,您的名声就能传遍朝野,成为绝无仅有的能臣!”
王县令虽然给藩王当走狗,但当初靠科举的时候也是有一番志向的,眼下他被柳芙蕖的大饼弄得心花怒放,当即问衙役:“这谁家的?”
衙役回答:“老爷,这是白土村柳长生的女儿,柳芙蕖。”
看到县令的态度,衙役下意识的把踩着柳长生的腿收了回去。
“好,好,好,”王县令连连点头,呵斥衙役,“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把老乡亲扶起来,眼睛都被狗吃了?”
衙役忙不迭的把柳长生扶起来,其他拦着村民的衙役也都放下了水火棍。
王二狗见对方示弱,忍不住便吐口水道:“呸,狗仗人势!”
衙役们想把王二狗抓起来打,王县令却一摆手止住了他们。
“都别动手,看在柳姑娘的面子上,谁动手本官给谁急。”
说这话,他的眼神却不停在柳芙蕖身上打转。
柳芙蕖胃里一阵翻腾,若不是为了盐碱养殖计划,她简直不能忍。
不过,现在为了全村的村民,为了她的家,她必须不能让王县令发难。
“老父母大人宽宏,多谢大人!”她忍气道。
王县令哈哈一笑:“谢什么,不如你跟本官回府,把你那废地变好地的法子,展开来说说?”
明晃晃的恶意扑面而来,站起来的柳长生和柳芙蕖身后的张氏顿时慌了,一左一右急忙护住了女儿。
“多谢大人赏识,不过我家闺女见识短又没规矩的,怕是会冲撞了大人。”柳长生艰难的捂着心口说,还不忘把女儿挡得更严实。
张氏更是强忍颤抖的说:“是啊,大人,我家闺女就是个村姑……”
衙役们鼓噪起来:“别给脸不要脸!”
眼看情况就要失控,柳芙蕖轻轻分开父母,压低声音说:“别怕,我不会有事。”
“王大人,我知道您在本县说一不二、一手遮天,不过您不会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说法吧?”
王县令不以为意:“哟,柳姑娘,你倒是说说本地还有什么别的天?”
柳芙蕖微微一笑:“容民女提醒一句,走了的钦差,他可是还会回来的,而回来的钦差,就不是被您打发走的那个了。”
王县令顿时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她,头上的帽子都因为甩头动作之大而歪了。
“敢威胁本官?”他目露凶光。
柳芙蕖声音更加张扬,分毫不让的瞪了回去:“不是威胁,是想跟您合作。我们的鱼塘很快就会产鱼,而且是名贵的海鱼,只要县令大人点个头,就可以财源滚滚而来,让您的家底更丰厚,而且是正大光明的外财!”
荒芜山地、愤怒村民、波光潋滟的水塘,衬得柳芙蕖眼如寒星、眉目美丽而明媚,但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令人忍不住信服。
在说话的时候,柳芙蕖一直在观察对方。
她从对方刚出现的时候就让系统悄悄查验过了,这才得知来了又走的钦差是冲着什么来的——就是冲王县令管辖的土地连年报再晃,一而再再而三申请赈灾,却总是灾荒申报不断而来的。
王县令自从依附瑞王之后,在这里横着走,欺男霸女不说,还经常破家灭门,而他为了应付上头,经常花重金疏通,可是本地出产又贫瘠,没什么大进项,于是他就不停报灾荒,有瑞王的人在朝中护着,他的银子每次都能申下来。
可是就连瑞王的人也没料到王县令的贪婪还是惹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因此朝廷才派出钦差彻查此地,王县令为此没少烦闷。
私吞赈灾款,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他来各个村里找事,想必也是为了堵上这个窟窿。
所以,柳芙蕖决定将计就计,先稳住王县令再说。
柳长生和张氏不知道柳芙蕖的同意,但他们晓得王县令坏到脚底流脓,都害怕女儿出事,因此竭力想挡在她身前。
“柳姑娘知道的还挺多,怕是以讹传讹吧。”王县令皮笑肉不笑。
柳芙蕖冷笑以对:“王大人假装听不懂?那好,你只要知道,我们合作能搞到钱就行。”
见对方愣住,她继续道:“王大人手下衙役众多,而且熟悉四里八乡,还有车马也不少,不如借给我们运海鲜,两个月后,您就能分到钱了。”
王县令见她一个村姑如此镇定,不由自主便信了五成:“怎么分?”
“你三我七,”柳芙蕖淡淡道。
衙役们鼓噪起来:“你这丫头口气不小,居然想拿大头?”
王县令扬手止住衙役:“肃静!柳姑娘,真要合作,就该五五分。”
他心里忌惮柳芙蕖那可怕的情报能力,也不知她手里是不是拿到了什么证据,居然连他贿赂京城钦差的事情也像是知道了,这个丫头不简单。
他还真怕再来一个铁面无私的钦差!
既然如此,就先和她合作,两个月后她必须能搞来钱,否则,就让他们全村陪葬。
“不仅五五分,你们还要签个担保书,保证两个月之后能给本官大笔银子,否则……”王县令阴狠的扫视过在场的村民,“本官就将你们全数抄家。”
所有人都到处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看向这位父母官,然而在这个时代,所有人知道,这位县令是有能力说到做到的。
这个威胁,让柳芙蕖意识到王县令的狡猾,她若不能让盐碱养殖计划成功,就得让所有人一起做垫背,这个县令不会将任何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柳芙蕖暗暗捏了捏拳头,这种贪官,她迟早要替天行道将其处置了。
“放心,王大人,您尽可以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