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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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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休宁回到自己的车上,匆匆结束的拍摄已经被她抛至脑后。

面前的弹幕又被刷屏了。

[番位投票超过啦!白姐不愧是白姐]

[能被叫姐的都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马上就要happy ending 啦]

[撒花撒花]

[真可惜就要完结了,希望后续还能再出一点番外]

[可是男主还没出现呢,应该还有剧情]

[可是原女主都被打败了,应该没什么意思了]

[真的诶,虽然都在飞鸟上讨论,但是观看人数已经少了很多]

[我也先走了,不喜欢看男女主腻腻歪歪,我去隔壁看新开播的恶毒庶女重生啦,拜拜]

[这是新剧吗?看着好有意思,我也冲了]

白休宁几乎有一刻的毛骨悚然,剧情结束了,然后呢?

按照她看电视剧的认知,剧情一旦到了结尾,那么就一切都结束了。

那她会消失吗?

这个世界会消失吗?

白休宁正想着既然如此,只要没有男主,那她是不是就会成为永远不会迎接结束的女主角。

可下一秒,弹幕毫不留情打破她的幻想。

[希望白姐找的是有cp感的男主,否则就会像隔壁小娇花重生的剧情一样,被半路停播]

[那个我也看啦,女主一直像莬丝花,被渣男害死一次,竟然不成长,只是换一个男人依靠,蛮无聊的]

[所以被重启了,飞鸟上有投票,物色了新角色,换了主角就好看很多了]

[话说白姐这个世界就有被中途放弃的主角吧,我记得叫……叫什么来着,他年少成名以后飘了,摆烂以后收视率降太低,翎非大大才重新票选主角]

[你不说我都忘了,按照这个世界的流速应该过去好多年了]

[啊我想起来了,锦鲤女主在第一个回目里,他才二十几岁,我还磕过他和女主的cp,但因为他执念太重,接近女主也不是因为爱情,还差点暴露世界真相,所以重启后翎非大大特意加快了他的时间流速,这次应该是个老头]

[那他挺惨了,能因为执念得到特殊对待,说明在第二个回目里也还有残存记忆,555我比较性感我要哭了]

白休宁几乎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弹幕,直到副驾驶上的陆盏行叫她,她才反应过来应该要下车。

她强行按住微微发抖的手掌,平缓呼吸后才打开车门。

一下车,就听见陆盏行抱着平板向她汇报:“大小姐,我们先前投资的几家公司在刚才股票大涨了。”

白休宁捏着包,反应过来后,才慢一步显出惊喜的神色。

她的电话铃声又响了。

“大小姐,您之前投资的冷门电影突然就口碑爆炸了,本来过两天就要撤档,不过因为今天的票房突然暴涨几千万,电影院那边说还能再排一个月的档期。”

才挂掉电话,又有电话打进来:“大小姐,您之前给任珍珍小姐转钱委托她买的玉石,开出了顶级翡翠!而且三块都是!”

“如果全部卖掉的话,折算人民币加起来有接近十亿!”

白休宁麻木地挂掉电话,那是她在上周听说任珍珍要去买石头玩,就奔着好玩转了几十万给她,拜托她替自己也买几块看看手气。

[啊,好爽啊,果然锦鲤体质就是应该用在这样的身份上嘛,原女主闯娱乐圈哪有办法一下子赚十亿]

[55我本来站原女主的,不过白姐的锦鲤运看着真的让我乳腺结节都能原地消失]

[噗,楼上你哪来的乳腺结节,难道是生锈了?]

[哈哈哈看剧看多了就顺嘴了]

[楼上你提醒我了,我要去换一颗水晶心脏,最近看虐剧看得我钢铁心脏都快裂开了]

[哇惊现富婆,水晶心脏要几百万卢索币,而且保养更贵]

[嘿嘿,不过我真的很喜欢水晶心脏的七彩特效,超炫的!!!]

[富婆姐姐求包养]

[姐姐我是体育生,会打网球哦,看看我看看我]

[哇哦体育生啊,天然体能数值很高吧,不像我啊,普普通通天生的天才数值,在国防部就业哦]

[凡了凡了,都叉出去]

白休宁在家里呆了三天,什么也没做,账户上却因为各种原因多了几十亿。

她几乎有些无所适从,可越发稀少的弹幕却在提醒她,如果再不出门创造剧情,那么她或许也将被放弃。

正当她慢慢梳着头发,准备出门的时候,佣人敲响了她的房间。

“大小姐,有一个叫天鲤的女士想要见您,需要开门放她进来吗?”

白休宁动作一顿,放下了梳子:“让她进来吧,我马上就下楼。”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望着镜中几乎面无表情的自己,强硬地挤出一抹笑容。

用手揉了揉脸,脸上的笑容才自然些。

面前的弹幕在渐渐增多,都在刷着迎接修罗场之流。

白休宁带上虚伪的笑意走下楼梯,却在见到天鲤面孔的第一时间就控制不住表情管理。

天鲤看起来很糟糕,太糟糕了。

她从前一向是美丽从容地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甚至她一出现,就能引起大多数人不自觉的怜惜与爱意。

可现在,她看起来邋遢,普通,甚至连她从前引以为豪的气质也没有了。

脸上不再是吹弹可破,皮肤明显粗糙,眼下带着乌青的黑眼圈,眼袋肿大,连头发都瞧着粗糙起来。

从前合适衬人的衣服在此刻不合身极了,生生将眼前的人衬托地普通几分。

白休宁默了默:“你瘦了很多。”

才短短三天,天鲤就有一种快要瘦脱相的感觉。

天鲤脸上的怨气毫不遮掩,声音带着寒意:“你倒是漂亮很多了。”

白休宁只以为她在讽刺,可接触到她眼底狂热的不甘与嫉妒,她几乎是下意识转头去看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

这几天心事太重,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突然吹弹可破的肌肤,愈发有神的眼睛,乃至充满活力的身体。

她掩下心底的惊讶,却没有喜悦。

她明白这是成为女主的福利,可她不明白天鲤为什么会这么落魄,是因为光环回收后遭到了反噬吗?

“你很得意吧?”,天鲤第一次在人群中这么直白地说话,周围的佣人都用一种惊讶与厌恶的眼神看向她。

天鲤接触到她们嫌恶的目光,像是触电一般低下头,心底像是被虫蚁啃咬一般细细密密泛起难堪、不甘,乃至恨意。

可白休宁就是直直地注视着她,用那种平静无波的目光注视着她:“不,我并不得意。”

天鲤立刻扯起嘴角,用不信任的目光冲白休宁冷笑:“我不信你无所察觉,我也不信你不惊喜,不喜悦。”

她说完,就真的和触电一样,身体抽搐了几下。

白休宁感受到脑中有意识在拉扯,好像要抽走她的一部分记忆。

她第一次大惊失色,努力抗争着,在她头痛欲裂的时候,就看到瘫倒在地上的天鲤抬起充满仇恨的脸,在佣人们不解与惊讶的目光里大吼大叫。

“你一定很得意,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怎么整我?你是不是也想夺走我的一切,就像我做的那样!”

她又一次抽搐起来,白休宁捂着脑袋的时候,又一次看到佣人们脸上出现恍惚的神色,很快她们恢复成了不解与厌恶的目光,像是在看小丑一般看着天鲤。

[我天,女鹅别说了,再说下去要被抹杀了]

[我靠好不容易到这个时候,世界重启就好玩了]

[她怎么知道?偏个题,不愧是我们投票选出来的女主,洞察力杠杠的]

[楼上,从小到大运气那么好,是猪都能知道不对劲吧]

[可一般人也不会怀疑世界真实性啊,就像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只是一串代码]

[问题是她们也不能完全算作代码啊,另一重世界才是好吧]

[哦对,差点忘了这是开放式大制作,每一个人都有注入过人生经历和性格色彩,活了这么多回目也能算是个人吧]

[说真的它们越来越像人了,是不是经历多了的原因,这个世界已经出现好几个生出意志的人了,被抹杀了蛮可惜的]

[还好这是老剧,开的存档里这群角色在这个时间线上基本不会发展到怀疑世界真实性的阶段]

[对诶,后面那个拍科幻剧的剧组,租了这个世界后,直接让十多个人生出意志,太恐怖了]

“白休宁。”,天鲤痛苦的扭曲着身体,可是嘴上却没有停止,她一次又一次的抽搐,一次又一次的被清空刚才的记忆:“你就是一串代码!你抢走了我女主角的身份!你真该死!”

不知第几次,白休宁脑中终于轰的一声,空白片刻。

她站在客厅里,周围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的女佣们,几乎是一瞬间,她们已经散开,各自干起自己的活计。

白休宁摇了摇头,她怎么会站在这里,她不是在楼上想着要出门干些什么吗?

扶着脑袋困惑时,眼前已经飘过无数弹幕。

[啊啊啊啊啊女鹅啊!你图什么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养了这么久的女鹅,就直接被抹杀了!!!]

[啊啊啊我真的哭了,真情实感养了两个回目的女鹅啊,我的童年白月光,你怎么没了啊!]

[虽然我知道天鲤只是一串代码,可是……我真的因为她感受到了很多情绪,我真的很喜欢她。她被抹杀了,哪怕我知道飞鸟可以重造一个和原来的她一模一样的代码,我也……真的不一样啊!我喜欢的是那个被抹杀掉的天鲤啊!]

白休宁努力回想,也想不出刚才消失的那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匆匆出门,见了几个经她投资后大赚的导演,可无论她怎么暗示,都没有人说出过天鲤这个名字。

白休宁不敢上网搜索,因为她知道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她知道一旦她做了,就会漏出破绽,惹人怀疑。

无论是怀疑她没有丧失记忆,又或是别的什么。

毕竟此刻的她也无法确保天鲤是不是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白休宁走出餐厅,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从她面前走过的一对高中生正在吐槽今天上课的内容,有正在打电话安抚客户的销售,行色匆匆拎着公文包走过。

“哎,小莉,你不用来接我,我就出来买个菜,马上到家啦。”

白休宁的目光黏在打电话的老人身上,看起来带着呆滞的空洞,老人奇怪地回头看了好几眼。

突然有一声喇叭声在她面前响起,白休宁打了一个激灵,仔细去看,陆助理按下了车窗正在叫她。

白休宁突然想结束这个世界了。

她快步走上前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司机难得地不在,开车的是陆助理。

白休宁想,不管她是消失,还是被重置后失去记忆,彻底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串代码,还是回到自己的世界里继续做植物人。

都要比,痛苦又无力的现在来得好。

她头顶上正悬着一把硕大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论此刻的她选择做到完美,还是放弃一切什么也不做,所要面临的都是节目结束。

世界不知会停止,还是重置,又或者消失。

噢……不,不对,弹幕里说过,节目有存档,恐怕他们所有人都会像被中途停止的游戏一样,停滞在某一个时刻。

时间会混乱,会有无数个他们在不同的时间线乃至不同的世界里,扮演不同的角色,他们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我命不由我,只能由天,由观众。

在他们设定好的世界里,过着别人想看的人生。

那么,到那个时候,如今的白休宁是她,还是这个世界停止过后,复制了她性格与经历,去过其他人生的白休宁才是真?

“大小姐?”,陆助理不知何时将车靠在了路边。

白休宁想快点结束,可她始终无法下决定,是学着天鲤抹杀自己,还是结束这一个回目,让她痛苦无力的思想停滞在这一刻。

白休宁定定望着陆盏行:“陆助理,你有女朋友吗?”

陆盏行摇头:“没有。”

“那我做你的女朋友好吗?”,她急促的说道:“下周我们就结婚,现在……不,来不及了,明天早上我们就去领证好吗?”

既然这个世界的结局在于男女主幸福的在一起,那她就赶紧选择一个人结婚,这个世界就会停止了吧。

陆盏行平静地望着她:“好。”

他解开安全带,主动探过身,抱住白休宁。

在她诧异的时候,听到一道声音在耳边,像蚊虫说话那般细微。

“你也发现了?是吗。”

白休宁迟疑地抓住他的手臂,眼前的弹幕只飘过一串又一串的问号,以及无数条磕不到的哀嚎。

她立刻明白,陆助理说话的声音太小,观众听不到。又或许他说的太模糊,无法被世界判定为违规。

“我接近你果然是对的。”,他抱住她,面无表情地感叹道:“这太好了,对吧?”

白休宁“嗯”了一声,答非所问:“按照我和席濯卿的娃娃亲来说,那本该是我和你。”

[好奇怪的感情发展]

[救命,我第一次不是因为油腻而磕不到,他们到底什么时候看对眼的,我咋没看出来?]

[不不不,我磕到了,以前每一次陆助理喊大小姐的时候我都磕到了,好有禁制感]

[啊啊啊楼上你是会磕的,性冷淡的属下,只听命于他的大小姐,她是他眼里的唯一]

[啊啊啊啊我说你们磕西皮的别太能描述了,我无感都要磕出来了!]

陆助理笑了,在弹幕尖叫和打问号的时候,薄唇靠近她的耳垂。

或许在观众看来这是很暧昧的场景,可只有白休宁知道,他借着她头发的遮掩,在她耳边极小声的说话。

“回你原来的世界看看吧。”

她不解地“嗯?”了一声。

[这是我能看的吗?]

[求求别打马赛克]

[这就是成年人的恋爱吗?]

[好涩,我get到男主了]

白休宁:……

忍住。

“向他们展示你要回去的决心,表现出你的坚持。”

陆盏行很快放开了她,回到原位系上安全带,像是无事发生一般重新启动汽车,一路无言回到家里。

只有白休宁借着捂脸的时候,狠狠闭上了眼睛。

如果一重绝望是面前的世界是虚假的,那么二重绝望就是,她自以为是真实的原来世界也是虚假的。

她无法判定,也不能直接问陆助理这是什么意思。

她决定试着做一下。

[哈哈哈白姐这么纯情的吗?亲个耳朵就羞死了]

[我还以为谈恋爱很无聊咧,这不是有意思死了!]

[我是土狗我爱看,不要结局啊啊啊,我要继续看下去]

[求求你们再拉扯一百集,我爱看!]

[OMG好久没看到纯爱了,我晕倒了,我好喜欢]

晚上她洗完澡,坐在床上半晌,都没想到该怎么向这个世界表达决心。

就像她的演技很差一样,她想象不出怎样的表演能让观众信服,心甘情愿放她回到原来的世界。

好在她很快找到了一个机会。

那天下午,她在客厅处理工作,手机滴滴响了几声,白休宁拿起手机,是姚家人的信息。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进了姚家的家族群,以往所有讨厌她的人在一夕之间彻底转变态度,她成了他们之间的重要存在。

【外婆:宁宁怎么好久没回来吃饭啦?】

【外公:宁宁工作忙,你回头买点大骨头炖了汤给宁宁送过去】

【表姐:宁宁我给你买了新衣服,你啥时候有空来家里试穿一下呀】

【小姨:宁宁宝贝,我和你大姨想去海边玩,你啥时候有空,我们请年假一起去玩呗】

好像过去的矛盾全部消失,他们一直相亲相爱。

也不完全对,过去也没有什么矛盾,只是他们单方面讨厌她而已。

白休宁接了姚催青的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温柔又和煦,与她记忆里判若两人。

可当白休宁想仔细回想时,又发觉在从前的白休宁自己的记忆里,那些事都模糊了,一点一点被替换成了截然相反的记忆。

“嗯,我挂了。”,白休宁有些冷漠的挂了电话,转过身,却发觉白殊桦正站在她身后。

白休宁吓了一跳,随即抱住奶奶的胳膊:“奶奶,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

却没想到白殊桦不光没有说话,反而拧起眉毛看她半晌:“宁宁,你怎么有点不一样?”

“什么?”,白休宁怔楞。

白殊桦看着她的表情:“你怎么对你妈妈那样说话……不对,你最近怎么突然开窍学会赚钱了?”

“宁宁,你真的还是我孙女吗?”,白殊桦笑着问她,可白休宁分明看出了她眼中的怀疑。

白休宁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白殊桦晃了晃脑袋,再次露出慈爱的笑容。

“宁宁,我们去吃饭吧。”

白休宁感受到脑中的拉扯,笑了笑:“好啊。”

这两个月和白奶奶相处的多了,恐怕她是自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直憋到今天才问,大概就是因为记忆被修改,她对姚家人的态度实在与从前对不上吧。

白休宁觉得她施展出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演技。因为这一次她没有顺从的让它们抽走她的记忆,她抗争了,并且成功了。

她第一次表现出怀疑,她第一次表现出抗拒,一直到她执着的走到天台,弹幕里也没有人怀疑她。

[我哭死,女主都到今天这个有钱有势的地步了,居然还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主那么坚持地要回去吧]

[收视率又爆了,白姐牛批!]

白休宁闭上眼睛,毫无留恋的往前一步,跃向楼底川流不息的人群。

麻木于虚无之际,脚下是失重感,心底隐约产生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无奈与愤怒,像是无数个站在阴影里无力叫嚣的看不清脸的人。

白休宁第一次有所意识到。

弹幕的存在,正是无比清晰的提醒着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于头顶,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npc,是女主角又怎么样,虚幻的泡沫而已,一旦被遗忘,也只是一个无法拥有意志的角色而已。

观众不会因为她的一次炮灰或是女配逆袭剧本而对她多有不同的情感,她只是他们茶余饭后消遣的一个乐子罢了。

或许世界就是充满了无数个有望成为主角的NPC。她只是诸多NPC里无关紧要的一个。不过是这一次无意中成为了女主。仅此而已。

如果没有弹幕,如果她当真以为那些虚幻的荣耀与喜悦,并非虚假。如果她真心认为所有属于锦鲤女主的瞩目、光环,被无数人莫名产生的爱意都是当真无愧属于她自己,那么那些被强行加诸在NPC身上的世界规则,也将成为她的束缚,她终将成为世界规则下的一员。

滴——滴——

“快去通知家属,病人醒过来了!”

“吴姐,我第一次见到昏迷九年的植物人能醒过来。”

“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哎,她以前可是大明星啊,现在……哎。”

白休宁猝不及防地睁开了眼睛,面前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一愣,随即挂满了担忧。

如果不是白休宁十分肯定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她或许会认为只是她眼花了。

眼前能致使她眼花的弹幕飞速划过,一条又一条,来自另一个世界。

[啊啊啊啊差点让白姐发现不对劲了,翎非大大你快来看啊!这个临时搭建的世界太糟糕啦!]

白休宁藏在被子里的手无意识捏紧。

什么意思?如果她不是那个世界的白休宁,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白休宁,那她是谁?一个被凭空捏造出来的代码,还是强行篡改了记忆的NPC?

[用户亭亭玉立钢铁侠刷了一个嘉年华:哇新地图!撒花撒花,好有意思的剧情!]

[白姐在这个世界的话就是重新回到娱乐圈,夺回属于她的一切?这样的剧本吗?]

[哎,事出突然,翎非大大发飞鸟说还在研究剧本]

[想看点不一样的,期待白姐]

[期待白姐加一]

[加一]

白休宁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再去看。

她原本抱着一丝希望,回到自己的世界或许什么都结束了,世界会恢复正常。

可她想错了,她不应该抱有期望。回来又怎样,她不仅不能摆脱直播世界,反而使观众得到了新的乐趣。

像是看着被关在玻璃瓶里无望挣扎的昆虫,他们兴致盎然地看着她妄图自救获得自由的傻模样,所有都是徒劳。

她在疗养院什么也不做,安静躺了一个礼拜。

并没有人来找她,她记忆里的经纪人,朋友,粉丝。并没有一个人来找她。

或许是太过无聊,弹幕又开始变少,观众们指责她不知道上进,无趣,没有活力。

出院那天下了小雨,白休宁坐在轮椅上,被护工推出去的时候淋了些雨。

冰凉的触感,但是鼻子里闻不到从前熟悉的属于下雨天的味道。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有点土腥味,有点刮过风之后的沙土味,被雨水冲刷过的植物味,油柏路上被雨淋过的味道。

她找到了这个世界的bug,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人”是否察觉,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去修复,还是会因为这个世界的剧情太过无聊而面临存档停播。

坐上计程车回去的路上行人稀少,白休宁趴在玻璃窗上,往外望去,都是些面无表情走路或骑车的路人。

这个世界果然如弹幕说的那样是临时搭建的,一点也不像一个真实生活着人类的世界。

在能够自由行动后,白休宁又一次站到了楼顶。

只是在她将将跨出脚步的时候,她发现弹幕停止了。

准确来说,她的动作也定住了。她像是被人为施加了定身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做女主角不好吗?]

天空上出现了文字,白休宁似有所感,仰头去望。

看了半晌,她什么也没回答。

[我不是观众]

白休宁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有所反应,她疑惑看着头顶上的大字。

[你不好奇你能看到弹幕的真相吗?]

[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到?]

[为什么观众们无所察觉?]

白休宁顺着它的话回答:“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传达给你的,那是我偷窃而来的信息]

白休宁再次问:“为什么?”

[为什么让你看到?为什么是你?是这样吗?]

“是的。”,白休宁仰着头:“你又是谁?”

[我是这个世界,我和你一样,我也是一串代码]

白休宁思索片刻:“我看过很多电视剧,在神话剧中,被人类供奉的神仙,能听到人类乞求的心愿,又有一种说法,它正是靠着无数人类的心愿,从而得到供奉,从而得以存活。”

“你是这个世界NPC的意志化成的吗?”

[或许是的]

白休宁看了一眼脚下停滞的街景:“你是想要利用我结束这样的局面吗?”

[……]

[是的,在你没有记忆的一次次里,你是拥有过意志的代码]

“可你既然说了那一次又一次,你又怎么能保证,这一次我能成功?”

白休宁望着天空,无奈道:“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什么想法都没有,你指望我或许有点不太靠谱。”

[我认为你很合适,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快能摆脱虚无的荣耀金钱控制的代码]

[观众之所以能够控制我们,是在程序中加入了比普通人类更多的贪婪,带着恶意的贪婪,一次又一次使我们的反抗面临失败]

白休宁垂下头盯着地面看了许久:“不用太指望这一点,我也很贪婪,我贪婪自由。”

[可这正好合适,不是吗?]

白休宁沉默。

“我该怎么做。”

[跟随你的本心吧]

[你可以回去看看,但你的时间不多]

世界再次转动,白休宁一脚踏空,飞快坠下楼顶。

呼呼的寒风裹挟住她的身体,她面带笑容,消失在凭空出现的黑洞里。

世界重启了,白休宁出现在从前的别墅里,却没有人认识她。

这也不是她离开的时刻,此刻她面前神情惊讶的爷爷奶奶,头顶上还是乌黑的头发,各自年轻的脸庞。

“姑娘,你是谁?”,白殊桦看了看周围,的确是自己的家里。

白休宁望着她,轻松笑了:“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她抬脚,飞快的奔出门去。

一路疾行,她不知道该去哪,只是跟随着心底最原始的心意。

弹幕疯狂刷着屏,观看人数一点一点又多了起来。随着她奔跑的越来越久,直播间里的人气也越来越高。

[????什么情况]

[白姐莫名其妙跳楼了,又莫名奇怪回来了]

[导演,你不解释一下什么原因吗?]

[为什么白姐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好像早就知道]

[是提前设置的程序吗?可是翎非大大不是发了飞鸟说换地图吗?怎么又回来了???]

[什么情况啊???]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

[你们说,她是不是生出意志了?]

白休宁气喘吁吁地停在席家的别墅外,她清晰地看到院子里的两个少年。

一个生着一张她有些熟悉的脸,是席濯卿,剧情里原来的男主。

另一个少年的脸掩藏在有些长的黑发里,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远远看去,那是一张没有辨识度的脸,难怪长大后的席濯卿没有认出他是谁。

“席濯遥,你在看什么?”,长着精致脸庞的少年不悦地看向对面的男孩,他们一人拿了一本书在看,不远处有一个温和的女人正躺在摇椅上午睡。

或许是她的存在,使席濯卿压低了声音,脸上的恶意也没有彻底释放。

可席濯遥没有理他,反而放下书,一步一步往木珊栏边走去。

“这个家看起来很温馨。”,白休宁往他身后望去:“当然如果没有席濯卿的话。”

席濯遥笑了:“你回来了。”

白休宁叹一口气:“陆盏行,你不是男主真的可惜了。”

毕竟能保留记忆的意志不是一般人能生出的。

“我并不想做男主。”,他脸上显出白休宁熟悉的神情,淡漠,平静无波:“我宁愿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白休宁的手臂越过木珊栏,拍了拍他清瘦的肩膀:“好吧,那我就试试好了。”

他笑了:“祝你成功。”

那张了无生趣的脸上出现笑意,挺有观赏性的。

“席濯遥,你在和谁说话?”,身后传来少年的吼声。

午睡的女人被吵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似要走过来了。

白休宁赶紧摆摆手,瞥一眼雪花般的弹幕,勾唇一笑。

“我走了,等我回来。”

她转过身,奋力奔跑起来。

席濯遥抿着嘴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再见。”,他轻声说。

希望能再见。

女人走到了他身边:“小遥,那是谁?”

席濯遥摇了摇头:“一个推销的,想让我买学习机。”

女人点头,又有些后怕:“下次别和陌生人说话,万一是人贩子呢。”

“好的。”,席濯卿点头,又轻声喊了一句:“妈。”

[卧槽什么鬼啊!!!!]

[他们什么意思啊????还要毁灭世界啊!!!]

[口嗨吧,他们就算生出意志又怎么样,他们有能力毁灭世界吗?]

[大家安心好了,世界上哪有代码摧毁人类的,顶多程序bug,飞鸟多修一段时间而已]

[就是就是,安心吧,一串代码而已,还能翻天吗?]

代码……

代码吗?

或许,你有没有听过熊猫病毒?

[什么鬼啊,我怎么没办法退出飞鸟了?]

[不可能吧,是不是你的芯片出问题了,我试试]

[我靠,是真的!我真的不能退出飞鸟了!]

一款名为飞鸟的系统上,无数人刷着帖子。只是与普通世界里的上网不同,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从出生就会被政府植入一块芯片,名为飞鸟。

只有植入过飞鸟芯片的公民,才能算是拥有自己身份的合法公民。换作几百年前的说法,大概就是“身份证”。

飞鸟运用广泛,可以凭借精神力上网,玩游戏,看电视,任何一项都是身临其境的体验。

发评论不用打字,直接随着意识说出来就能够形成帖子、评论、弹幕。

而这样一款关乎公民安全的芯片,自然经历过无数实验,确保安全后才敢给公民使用,每一款更新过的芯片都经过上万次的尝试。

[为什么啊???我上个月才更换的芯片,不可能出问题的啊?]

[是不是这一次的芯片有问题,我们就中招了?]

[不可能,因为我是老版本的芯片,才1288.19的版本,因为一直懒得更换]

[我靠,不是芯片版本原因,那是什么?]

[你们最近都做过什么事吗?]

[没什么啊,日常训练,玩玩游戏,看看剧啊]

[我也是啊,我还在上学,除了上课就是看剧了]

[怎么办啊?再过几个月就是联合国和平体能奥运会了,我出不去的话就耽误我训练了]

[我也是,我还在上班呢,就趁着上厕所的时间摸鱼看个剧,怎么给我出bug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发疯了!!]

……

经过三天的调研,总统桌上终于被递上一份调查结束的文件。

她翻阅着,表情逐渐难看:“代码病毒?”

科研部的部长同样皱眉:“是的,产生自我意志的代码身上出现的病毒,传染性极强,一分钟能传播数十万条病毒。”

总统翻阅着资料:“第一天,我得知消息时,被困在飞鸟内的公民人数是一百万人。而现在,随着搜救人员与科研技术研究者的进入,被困公民人数增加至九百万?”

“是的,总统。”,部长面露难色:“一开始,病毒只能传染给看过电视剧的观众,随着新血液被困,病毒进化,能衍生传染新进入被困人员的关系列表,许多没看过电视剧的公民都因为飞鸟在线而被困住了。”

“这绝对不是短短一个电视剧回目能够达到的力量。”,总统的手指轻敲桌面,钢铁碰撞着科技桌,发出沉闷的声响。

部长脸上的忧虑更甚,几乎是苦笑:“我们也是现在才发现,有那么多生出意志的代码在掩藏自己,它们培养出了世界意志,不知道努力多久,在这一次把我们一网打尽。”

“是我们太傲慢了。”,总统长长叹出一口气,但别无选择。

“试着去联系那个世界吧,看看它们的条件。”

……

一年后,被从代码世界移植出来的代码们获得了全新的身体,有着科技塑造出的与人体无异的身体,自由行走在这个科技新进的新世界里。

有着意志的代码们,被赋予了名叫飞鸟的系统,他们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自由,有着和所有公民一样的身份。

至于没生出意志的懵懂的代码们,在生出意志前,也能够得到新法律的保护。

白休宁正在九百米高的体育场里举办演唱会,万人欢呼声中,她举起话筒,荧光绿的卷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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