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时可凝看着监控室一幕又一幕闪过的影像，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将48小时内出入医院的所有影像连续看了24小时，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阿Lin，你真有本事，我看的眼都花了，让我枪战可以，让我盯着这些影像，我真是要看吐了。”
看着后门口出入的一辆面包车，时可凝板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放心，我们可以休息一会了。”
她对着左上角的画面，说道，“麻烦Paul哥将这辆车放大看下车牌，查下所有人和出入场所。”
Paul仔细盯着车辆好一会，摸不着头脑道，“这辆车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开过去了呀？看上去都没有在医院停留。”
“不对，这辆车看似没有停留，但是从驶入画面时间，和驶出的时间，还有本身车速比较，可以计算出这辆车在这短短一百米盲区内，有大减速。问题是，医院后门，向来车少人少，是什么让他们减速，亦或是停下？”
Paul看着侃侃而谈的阿Lin，不由得夸赞道，“真不愧是高材生来的！阿Lin，真有你的！我这就去找阿源。”
出了监控室的门，时可凝这才感受到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的饥饿感，她揉了揉微痛的肚子，朝着医院一楼餐厅走去。
刚刚进了大厅，一辆飞驰而过的转运床被一群医生护士推车急速往急诊室而去，而转运床上一脸严肃紧张地做着心肺复苏的人不正是张一健张医生？
时可凝去餐厅简单吃了个菠萝油，便买了两杯咖啡往急诊室而去。
急诊室里气氛是出奇的凝重，外头坐着的却是那日在西餐厅见到的负心汉！
“医生！救救我老婆啊！我儿子才三个月啊，不能没有妈咪啊！”
话音刚落，一旁坐着的瘦弱小女孩哭的满脸通红，“医生，救救我妈咪啊。”
心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等透过被护士帘子掀起的一角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时，时可凝只觉得这世界也太玄幻了，小三和正牌同时进医院！
急诊室内，探查过两人生命体征的张一健，瞧了一眼外头嘴唇青紫，明显心脏有问题的女孩，心情复杂地问道，“她们两个的脑部CT出来了没有？”
“还没，CT室那里已经催过了，范医生和吴医生都有手术，不过十分钟后，吴医生那里的手术就结束了。”
“那我们再等五分钟！”
“来了，来了！”
外头接到电话的护士朝着里头喊道，“张医生，CT室打电话过来，江智婷的报告已经出来了，黄思文的还要再等两分钟。”
这话一出，一旁坐着的负心汉赶紧扒着急诊室门帘，焦急道，“医生啊，我老婆报告出来了，是不是能先救我老婆啊！你们快救救她啊！”
似乎一旁默默哭泣的可怜女孩不是自己亲生的，而另一边躺着重伤的不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妻子。
看着平板上的脑部报告，张一健紧皱着眉头，“硬膜外出血，需要紧急手术。”
“张医生，另一份也出来了。”
“张医生，是硬膜内出血，严重脑创伤！我们先救谁？”
“警察说了，是这个江智婷醉驾，疯了一样去撞黄思文，自己又撞上了栏杆，才造成的车祸......”
听着外头护士的窃窃私语，张一健听着外头压抑着自己哭声的小女孩不停地低声喊着妈咪，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黄思文的病床，“救......”
还未出口，清冷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猛地惊醒了在纠结中的张一健。
“张医生！”
张一健朝着身边的医生交待道，“打电话给吴医生和范医生，让他们做好准备，病人马上要推上去。”
说着，他就走出急救室，看向等在一旁，一脸疲惫，却仍旧朝自己微笑的时可凝。
“阿Lin，我马上要进手术室。”
“我知道，我只想告诉你，你是医生，救死扶伤的大医生，抓坏人是我们警察的事。”
仿佛被揭开了自己丑陋一面的张一健，不由得开口道，“那个小女孩的妈咪有百分之四十的存活率！”
“那另一个人呢？”
“百分之八十。”
时可凝面容严肃，看到张一健纠结的面孔，反倒不像是个神圣的医生，而像是不知所措，站在天堂与地狱之间犹豫不决的小孩。
“还记得之前车祸的赖家明吗？警察的天职是抓住那些坏人，而审判生死的是法律，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负担不起别人的性命！同样的，医生也是！”
“若是你将个人情绪凌驾于法律至上，那你是决定来做那个审判生死的法官？如果是这样，我劝你不要做医生，考检察院更实际些。”
说完这话，时可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嘈杂地急诊室，“我在天台等你。”
“张医生！我们推哪个去手术室，吴医生那里的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
张一健咬了咬牙，指了指江智婷，“送江智婷去手术室。推黄思文进三号手术室。”
“诶，张医生？可是我们没有做手术的医生了？”
“先推进去，我去看看老师那里。”
“好！”
紧张的四个小时后，两边手术终于结束。
张一健一身冷汗地出了三号手术室，平生第一次单独主刀脑部大手术，虽然有老师的远程指导，但是全程精神高度紧张也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瘫在手术室里好一会儿，才挪动脚步走了出来，往天台走去。
打开安全门，那道熟悉的身影蓦地闯入眼帘，纤瘦修长的身影，穿着最普通平常的白衬衣和牛仔裤，却总是能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轻手轻脚走了过去，还未想好说些什么，便听到背对着自己的那人开口，发出熟悉的清冷嗓音。
“有时候我在想，作为警察为什么救不了所有人，师兄那么好，刚进警队的时候，只有他不厌其烦地带着我，还老是让大嫂带饭给我吃，可是我却救不了他，害他在轮椅上过下半辈子。”
“是不是我不够强，是不是我太松懈，我应该每日每时每分都抓紧训练，练射击，练搏斗。”
听着那波澜不惊，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说家常的话，张一健忍不住开口道，“那不是你的错，警察不是圣人，能多抓一个罪犯就已经救下了很多人。”
“是吗？”
张一健斩钉截铁道，“当然！呐，警察也是人，肩上的担子太重也会垮掉的。”
听了这话，时可凝转过身来，言笑晏晏地望着面前的男人，“那医生呢？”
张一健苦笑道，“我都这么惨了，不要再笑话我吧。”
“呐，这次要不要去医疗法庭呀？”
张一健摇摇头，“我把江智婷送进了手术室，然后老师远程指导我给黄思文做了开颅手术。”
时可凝挑了挑眉头，“明智。手术结果呢？”
张一健叹了口气，“江智婷手术成功，24小时后没有意外会转入普通病房，黄思文......还要在ICU观察，手术时，出现了短暂心跳停止，我怕......”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么？”
“你说的对，医生不是审判生死的法官，医生的使命是救人，任何病人都应该得到我们一视同仁的救治，这才是医生的专业精神。”
“恭喜！张医生又成长了哦。”
张一健无奈笑道，“阿Lin，别取笑我啦，是我之前太幼稚。”
“喏，请你的。”
递上早就打包好的菠萝油和水，时可凝重新倚靠在围栏上，看着满天繁星，闪闪烁烁。
“多谢。”
“客气啦，张医生。”
饥肠辘辘的人吃上一口菠萝油，即使是冷掉的，也依旧觉得满足。张一健狼吞虎咽，含糊不清道，“其实你也可以叫我一根筋的嘛。”
“OK啊，不知道一根筋医生周日有没有空陪我去天文公园观星啊。”
刚刚咽下的那口面包猛地被噎在喉咙，张一健慌乱地喝水咽下，狼狈地咳嗽道，“当然没问题！随叫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