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要死了。
原著对于原身对黎青山的折磨过程并没有做详细描写，甚至可以说是一笔带过。
但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想到自己正在虐的是未来捏人头跟捏泡沫纸一样轻松的反派BOSS，宋栖梧就一阵肝疼。
“快带路！”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抓起桌上的药，拔腿就往水牢跑，一面跑一面祈祷事后补救多少能降点仇恨值。
水牢位于青岗宗中后方，主要用于关押作乱的妖物或者敌宗的俘虏，自带惩罚属性，凝结着大量降温法阵。
这些年各帮各派相处和睦，也没有什么妖魔邪祟出山，各派水牢已经渐渐被闲置了。
监管力度的下降为原身对黎青山的折磨提供了便利，她平日里可没少找理由把对方关到这里，能出口恶气的同时又省时省力。
通往水牢的路很长，越往里走，周围的温度越低，宋栖梧一颗心也跟着越来越凉，直沉谷底。
这样一个老鼠都嫌的地方，待久了谁不变.态？
前方传来一阵轻咳。再往深处走，就见到了一个圆形池子，上头用铁索挂着一块石台。
铁索用得久了，锈迹斑斑不说，还时不时打晃，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池子里的水散发着阵阵寒气，白衣少年在石台上席地而坐，对周围的动静置若罔闻，虽还是不大的年纪，却在这雾气升腾间有了些出尘的气韵。
顾不得多加欣赏，宋栖梧一个腾身飞到台上，几步走到黎青山跟前。
这是宋栖梧第一次这么近看他。
当初路仁甲之所以因为“让黎青山草率下线”这一件事而被网暴，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黎青山这个人设前期立得太好了，狂吸了一波怜爱粉。
用现代的话来说，他是一个不折不扣，但又十分另类的“美强惨”。
他的好看，不是那种刀劈斧凿大开大合的美，而是好像女娲娘娘在造人的过程中喝了一杯好酒，高兴了泼墨写意，信手画下的一幅山水图。雅得像梅，劲得像松，让人只觉得精致秀气，多一分冗余，少一分寡淡。
强就不用多说了，这货从头到尾都在扮猪吃老虎。至于身世……原著里黎青山无父无母，先天带有寒毒，每逢雨天疼痛不止，幼时因为皮相好被各路人牙子卖来卖去，受尽欺辱，是靠当朝太子，也就是裴佑安垂怜才成为太子身边的一个小厮，而后又随其来到青冈宗修行。
对外，黎青山一直假装自己先天不足，资质愚钝，修为进展极为缓慢。
于是，同辈提起他，无不冷嘲热讽，原身也压根不认这个师兄，毕竟在这个拳头才是硬道理的修真界，不能打的都是废物。
更何况是一个靠关系走后门有机会修行的废物？
宋栖梧真想将少年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塞了什么。
被欺辱这么多年还能将修为瞒得这么深，你不去当996打工人都可惜了。
水牢实在太冷，加上黎青山常年伪装，完全放弃了用灵力护体，伤口上流出来的鲜血冻成了血红色的冰粒子，睫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
少年像是感知到有人在看他，长睫轻颤，双眼缓缓睁开。
看着那双紧盯着自己，像是打量一个什么物件的眼睛，他雾蒙蒙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茫然。
“少宗主？”冻了太久，又一直没喝水，黎青山的声音僵硬生涩，但还是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稚气，“你怎么来了？”
宋栖梧把手里东西一递，正要说什么，脑子里炸雷一般地响起提示音。
【警报，偏离人设警报，请宿主注意态度，请停止违规行为。】
心脏像是骤然间被一只手捏着，宋栖梧捂住胸口，疼得呲牙咧嘴，冷汗直流。
靠。
“少宗主？”
黎青山见宋栖梧这番模样，从袖中掏出一方白帕递过去，语气关切：“你没事吧？”
胸口痛得实在厉害，宋栖梧嘶嘶地倒抽冷气，模仿着原身那嚣张跋扈的气质，把药瓶扔到他脚边：“给你的，别在我这死了，招晦气。”
痛感果然减轻不少，宋栖梧如获新生。
看着在脚边停住的药瓶，黎青山明显有一瞬怔愣，但随即轻轻一笑，像是对宋栖梧完全没有防备，也丝毫不计较自己现在的处境是拜何人所赐，自然地将被忽视的白帕收回后道：
“多谢少宗主赐药。”
说罢便捡过药瓶，像是生怕她没看见一般当着她的面往伤口倒，白花花的药粉在手臂上堆起厚厚一层。
宋栖梧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们修真界的人都喜欢自虐的吗？
开玩笑，是药三分毒，要真出什么问题把账记到她头上，那可是哭都没地方哭。
宋栖梧抬手夺过药瓶，回忆着现代社会护士处理伤口的动作，将黎青山伤口周围的衣物刺啦一下撕开一圈，把先前乱七八糟堆成块状的药给清了，又洒上一层新药。
系统警告又在作祟，疼痛感将她逼出一层汗。
“少宗主。”头顶传来少年温润的声音，“您不必如此的。”
这声音像是对着她耳边吹气，宋栖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头才发现两人的距离近到她能够看到他颤动的睫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少年的脸上有着淡淡的薄红，呼吸比往常也要沉重一些，眼睛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湿润润的看不清楚。
折寿了折寿了。
宋栖梧赶紧退开了些，正准备继续接下来的动作，黎青山就已顺势将自己的手抽回，撕下一块布料，极快地在手上打了个结。
“青山身份低贱，不值得少宗主费心。”
他眉睫低垂，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语气冷静得像是个局外人。
宋栖梧看着他手臂上因为捆绑过于潦草浸出的鲜血，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直跳。
得，折腾半天白干。
作为一个社畜，宋栖梧最讨厌的就是在项目进展大半以后，因为同事的自作主张让所有辛苦毁于一旦。
种种不美妙的回忆蜂拥而来，宋栖梧一腔火蹭蹭就往上冒。
现实世界忍忍老板也就算了，对你一个小说里的角色我也要忍？
宋栖梧张口就想骂人，可刚对上那双清润的眸子，还没开口就清醒了，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
老板最多要她滚，这位能要她的命。
“少宗主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少年探究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宋栖梧又往后退了退，保持安全距离。
【系统提示：攻略对象裴佑安已经苏醒。】
宋栖梧头一回觉得系统的声音如此悦耳，她忙冲黎青山道：
“裴公子醒了，我去看看他。”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复，扭头就跑。
黎青山听了她的话，微微挑眉，目光闪了闪，望着少女消失的背景，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也不再以原本的姿势端坐着。
袖中原先那方白帕自行飞出，在空中拉长，逐渐绕成一个圈，圈中幻化出一道虚影。
虚影发出像乌鸦一样尖锐的声音，刺耳难听：“这疯婆娘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她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不知道。”黎青山斜斜地靠在石台上的一方凸起，神色散漫，把玩着少女遗落的药瓶。
“你说她是不是看到雪山上……”
“不会。”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虚影声音嘟囔着，“就不怕她在药里下毒，把你这条手都给废了？”
黎青山满不在乎地道：“废了就废了，也不是第一次。”
虚影明显颤了颤，连带着细长的白绸也跟着颤动。
它像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情绪激动：“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还想把我送给那疯婆娘擦汗！我堂堂，堂堂……”
黎青山懒得理他，十分干脆地把眼一闭。
就在这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少女去而复返。
黎青山随手一挥，虚影散去，白绸重新回到刚开始的一方白帕模样，滴溜溜飞进袖口里。
他身体一晃，便闪回了先前的位置。没一秒，眉睫重新覆上冰霜。
“你还待在这里干嘛？”宋栖梧这回并未靠近，语气强硬，“赖在我这好地方了不成？宗门里多的是医师，你包的那个太丑了。”
她板着脸，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神态像极了龇着牙的布偶猫。
她像是专门为了递一句话而来，来得风风火火，走得干脆利落，要不是地牢里仍有回音，会让人以为方才的情景只是幻象。
黎青山又等了等，见少女没有再度折返的意思，便腾身而起，几个呼吸间也消失在地牢。
另一头，宋栖梧正得意于自己好像摸索到了一点和系统需求共存的终极奥义。
刚才那一遭可没有半点不适感，所以是只要保持女主嚣张跋扈的态度不变，她想做什么都行？
“系统，我刚才应该没问题吧？”
【系统提示，未检测到违规行为。】
“我果然是个天才。”
【系统：……】
宋栖梧心情愉悦，连带着脚下的轻功也轻盈了不少，一路上跟不少门派弟子打了招呼，没两下便到了裴佑安住的院子。
先前的折回耽误了一会儿功夫，这会子裴佑安已经醒得不能再醒。
他的门压根没关，院里装潢一应从简，只在门口种了一排竹子。
裴佑安喜竹，原著里曾多次强调这一点，为的是衬托男主的高风亮节和他那坚定不移的爱情观。
作为倍受路仁甲偏爱的角色，裴佑安的一生可以用“顺遂”二字来概括。
在朝堂，他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子嗣，未来思源国唯一的继承人。
在江湖，他是青岗宗宗主亲传弟子，极具修行天赋，年纪轻轻就已经能在修真界叫得出名号，对付一些寻常的妖魔完全是举手之劳。
而此时这样一个天之骄子，雪山一行丧失了所有死士，此时此刻孤零零地站着，竟显得有些寂寥。
裴佑安还跟所有孤僻男主一样喜欢安静，他的院子里没有奴仆，也不爱主动跟人说话，最多只和自己认可的人，如女主、黎青山之辈有些交流，对其他人的态度相当之寡淡。
就像现在，见宋栖梧来了，也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礼貌性地唤了声：
“师妹。”
而正因为他的转身，宋栖梧也终于完全看清了这张姑娘们见了都惊为天人的脸。
好一个芝兰玉树的公子！
宋栖梧脸上窜起几分绯红。
她行了，她又可以了。
【系统提示：请宿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主线任务。】
【任务一：关心男主伤势；】
【任务二：诱导男主进入房中，一同除去夜妖。】
“师兄，我…”
宋栖梧顺着他的话往下回，猛地卡住了，连花痴都忘了犯。脑海里的机械音仍在重复，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师…兄？
她刚刚在黎青山面前，怎么称呼裴佑安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