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黎青山看着那突然间抱住自己手臂的少女，目光闪了闪。
她从前从来不对自己这样笑。
不对劲，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眼前的笑脸灿烂到刺眼，所有没有由头的热情都成了别有居心。黎青山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抽离，而后笑道：“是，我方才说笑的。少宗主素来对我极好，若不是她，我这手臂恐怕少说得再养上半月。”
看着黎青山那柔情似水的桃花眼，宋栖梧一边假笑着回应，一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裴佑安不知道原身有没有虐待黎青山，她还不清楚吗？
黎青山要真觉得原身“素来对他极好”，至于在跳反后把人晒成人干？
一边是笑里藏刀的狐狸，一边是坦坦荡荡，从没做过坏事的正道之光，宋栖梧的身体帮她做了选择。
她默默退到裴佑安身后，尽量隔断黎青山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推剧情：“师兄，你说今晚那妖物会出现吗？”
提到妖怪，裴佑安明显认真了起来，他将手放到剑柄上，警惕地扫视四周。
半晌，他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回头看向宋栖梧。
“师妹，你确定此处有妖物？”
作为青冈宗大弟子，裴佑安对自己的实力多少有着自信，但从他刚才的感知来看，这附近妖气少得几乎没有。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宋栖梧在撒谎，要么此处妖物的法力已经远在他之上。
宋栖梧一脸诚恳地点头：“千真万确。师兄你先别急，想来那妖物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现身，不妨过来坐，我再跟你细说一二。”
她一心想拉着裴佑安想要增加亲密度，对方却跟个石柱子一样动也不动。忽然，裴佑安脸色一变，将一叠符纸递到黎青山手上道：
“有些不对，青山，我往东南方向再看看，你和师妹先留在此处，我会在半个时辰之内回来，若是那妖物先到了你们这，这些符纸也足以支撑到我来。”
他顿了顿，道，“若一个时辰之内我依旧没来，并且你们未见信号弹，就立刻去长老院找大长老告知此事。”
还没等宋栖梧反应过来，黎青山就已经非常自然地接过了符纸，道：“必不负殿下所托。”
裴佑安拍了拍他的肩，又向宋栖梧点了点头，接着腾身而起，几个呼吸便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留下宋栖梧一人在风中凌乱。
大哥，到底哪不对了，这妖物压根就是无中生有，别说去东南方看看，你就算把整个宗门掀起来，都找不到根头发。
整篇原著中最长相处时间的剧情没了，叫她怎么刷亲密度！
都怪你。
宋栖梧狠狠地瞪了黎青山一眼，要不是他，男主也不至于如此放心地离开。
可导致这一切变动的根源还在原地一脸无辜，宋栖梧脑瓜子疼，一时间又气又不敢发火，只狠狠地跺了跺脚，回到原来的角落生闷气。
十分钟过去，“罪魁祸首”依旧站在原地，端的是一派老实本分，宋栖梧还想再睡，却如何也睡不着了。
时间已经来到后半夜，偶有凉风吹过，远处传来几声鸦叫，宋栖梧只觉得周身阴恻恻的，再看一眼那头偶尔发出两声轻咳的黎青山，后知后觉地浑身一颤。
在场没有第三个人，如果她死在这，黎青山完全可以说是妖物作祟。现在这个情况，简直是大魔头杀她泄愤的最好时机！
宋栖梧彻底醒了，她急中生智，冲黎青山招了招手。
黎青山扬眉：“少宗主不气了？”
“不生气不生气。”宋栖梧连忙摆手。你是大爷，我哪敢生你的气？
“在下开个玩笑罢了。”黎青山微微欠身，“望少宗主不要放在心上。少宗主找我可是有事要说？”
“我师兄留下来的符纸都是些什么？拿给我看看。”宋栖梧疼得指甲快要掐进肉里，就因为方才那句“不生气”，她又收到了来自系统的偏离人设警告。
“好。”
宋栖梧拿到符纸后就傻眼了，她原先的预想里自己可以拿到符纸后扣住不还，按照原著设定男主的修为相当之强，给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用来防身绰绰有余，至少也能闹点动静求援。
但和其他穿越者一碰到符纸就能自动在记忆中检索出使用说明的穿越者不同，宋栖梧拿到图纸，只觉得粗糙。
上头那些鬼画符都是什么？
宋栖梧扶额。千算万算，忘了原身是废物。她现在就像一个看不懂题干的白痴。
“少宗主可需要帮忙？”旁边传来少年清润的嗓音，“青山无能，在剑术上难得存进，但殿下仁慈，所以教过些符纸的用法。”
宋栖梧扬了扬下巴，在所有符合人设的行为里找了个不那么作死的。
黎青山得了许可，便又重新接回那一叠符纸，修长的手指一张张翻过，像是在挑选。
宋栖梧等待之际，听见对方漫不经心地问：“少宗主之前说见过这妖物？”
宋栖梧心中警铃大作：“怎么了？”
黎青山道：“这倒不是别的，根据妖物形态可以做些初步判断，不同妖物自有不同的符纸应对方式，少宗主学了也能更快些用上。”
宋栖梧假作回忆状，开始瞎扯：“白裙黑发，头发呢比较长，至少过腰，指甲也尖，血红血红的……别的真不记得了。”
“可是这般形态的妖物并不少见。”黎青山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我先教少宗主一个简单些的。”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方巾，说了声“得罪了”便抽了一张符纸，隔着方巾搭上了宋栖梧的肩。
宋栖梧还以为他这是要灭口，吓得魂都飞了。
可想象中的痛苦迟迟没有到来，反而是一股暖流随着经脉窜到了指尖，接着化作零星的光点由指尖向外散开。
黎青山也跟着把手移开，道：“好了。”
他抬起手，宽大衣袖随之滑落，露出一截小臂。
黎青山很白，小臂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衬得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格外明显。
“这个符纸的主要功效是让人浑身过敏，奇痒难忍，意志力差些的会一直抓挠痒处，直到该处只剩下骨头，意志力好的能多熬几天，但最终也会化脓流血而死。这类符纸多用于应对狐妖一组，它们对容貌较其他妖物更在意些，当然，形貌特征也最是符合少宗主之前的描述。”
只剩骨头？流血化脓？
想到那样的场面，宋栖梧有些反胃。
“作用在每个人身上都这么厉害？”
黎青山摇摇头：“自然不会，作用程度与被施法者修为有关，修为越高越容易化解，若被施法者修为在施法者之上，符纸便不会生效。”
“有办法缓解吗？”
“一个时辰之内用与之左右对称的符纸便可消去，殿下给的这些里就有。”
“那你这是？”
看着黎青山小臂上已经隐隐有褪去之势的红点，宋栖梧背后发毛。想过他厉害，却没想到在这么早期就能做到远超男主。
“在下的情况与修为无关。”黎青山含笑道，“我生来便有寒毒，因此若所中之毒不比寒毒重，便不会有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臂上的红疹果然就已尽数褪去。
宋栖梧讶然道：“那不就是百毒不侵？”
“可以这么理解。”黎青山递了一张与之前相同的符纸过去，“少宗主可学会了？要不要试一试？”
在你身上试毒？
我这命还要不要了？
宋栖梧忙道：“这个我已经会了，再来也没意思，不妨你教我点别的？像什么……砍树之类的？”
“砍树？”
“没有吗？”
“修仙之人自然不会专门为了砍树设计符纸，不过倒有些符纸能起到类似效果。”
说着，黎青山又取了一张符纸来，宋栖梧这回不敢再让他搭过来了，接过符纸后稍微往后躲了躲，问：“我自己试试……这张符纸和上一张比，要运转的经脉可有什么不一样的？”
“大致相同，只注意调用的灵力大些。”
“那是不是……像这样？”宋栖梧的指尖一划，顿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十秒后，在她划过的方向，两颗需要五人合抱的大树轰然倒塌。
宋栖梧眼前一亮：“这个好！”
“少宗主倒是颇有天赋。”
“那这些都给我？”
“当然。”黎青山将剩下的符纸递了回去，“少宗主可还要学别的？”
宋栖梧一面数一面回：“不用了不用了。贪多嚼不烂嘛，道理我懂。”
“那我们现在出发？”
宋栖梧从数钱般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满脸茫然：“出发去哪？”
“少宗主可还记得殿下的话？”黎青山指了指月亮，“一个时辰到了。”
宋栖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是不记得，是她从来没想过男主除了回来之外的第二种可能。
按照原著剧情，所谓“夜妖”绝对百分百来源于原身的杜撰，男主为原身守了一.夜之后没发现任何异常，从此对原身更加敬而远之，这种前期节奏点她不会记错。
但另一方面，男主冰山是冰山了点，人物设定却是百分百的君子，一诺千金一言九鼎，也不存在骗他们的理由。
所以到底为什么没有回来？
宋栖梧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跟着黎青山往长老院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攒紧了手里的符纸。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这是她最后的保命屏障。
夜色沉沉，静得只能听到规律的脚步声。影子被月光拉长，随着人的动作轻轻摇晃。
“如果符纸叠加使用，效果也会叠加吗？”宋栖梧突然出声。
“那是自然。”
黎青山答完，又补充道：“但不到非常时刻很少有人这么做，符纸对画符者要求高，失败率也高，常人能有一张已是难得。”
是吗？
宋栖梧垂眸看向手中那一叠明黄色的纸片。
裴佑安一共给了十张，用了两张还剩八张。
能让人发痒的一张，解发痒一张，三张还没看懂的和三张之前用来砍树的。
一张便能瞬间砍倒需要五人合抱的树，三张呢？
划断眼前这个人的脖子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