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柯薇想到的那些细节，只有她自己和奶奶知道。例如她第一次来例假，奶奶教她怎么使用卫生巾，要她注意保暖，还给她熬了红糖水。
又比如她爱美，偷穿奶奶的高跟鞋，被奶奶发现后没有骂她，而是给她买了红色的小皮鞋，还给她买了漂亮的小裙子。因此引起几个哥哥的不满，奶奶骗大家说因为柯薇考试考了第一名，这是她的奖励，几个哥哥才没继续闹。
等等，这些只有母女俩知道的小秘密，柯薇能想到的全部不遗余力的写出来，只求那个叫张青的女人能瞒天过海，替她孝顺还在世的母亲。
张青再一次出现在奶奶面前时，奶奶不像上次充满悲伤，她的心情已经平复。因此她只是平静的摆摆手：“上次吓到你了，但是我不需要这种善意的欺骗。”
张青脸上殷切的希望变成悲伤：“我开始并不确认我是不是柯薇，太久的事了。是您儿子说我和她长得像，所以才雇佣我扮演柯薇。”
奶奶的脸上露出笑容：“他们是想让我们安心。”
“嗯，而且涉及到拆迁，他们也担心我真的是柯薇，会分你们的财产，所以不管我是不是，压根不打算真的认我，只是想请我演个戏。”张青继续坦白。
奶奶倒是愣了一下，几个儿子经济条件都很不错，居然会在意这个？但是又叹口气，谁会嫌钱多呢？
奶奶叹口气，没有开口说话。张青只能继续说道：“我是被拐卖的，那个男人为了防止我逃跑，经常打我。”
奶奶这才惊得睁大眼睛，她和爷爷一辈子恩爱夫妻，唯一的遗憾只是女儿丢了。虽然也听过有男人会家暴妻子，但是自己并没有亲自见过。此时一个女人说被拐卖后又被家暴，顿时对张青充满怜悯。
“我逃过，但是大山里，根本逃不走。每次都会被逮回去，然后被打得更狠。最惨的时候被人用铁链子锁起来。直接把我搞得精神失常，成为了大家眼里的神经病。”虽然是编造的话，但是想想自己那个赌鬼丈夫，张青的眼角有眼泪流下。
并不清澈的眼泪顺着沧桑的脸颊流下，一阵悲苦从她的身上传来。奶奶也不禁红了眼睛，眼泪跟着流下。
“后来我生了孩子，大概是孩子需要母亲，也觉得我已经疯了，跑不掉了，才没再把我锁着。因为有了孩子，我也慢慢恢复正常，但是以前的事也都记不清了。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现在我男人死了，我只能带着孩子出来讨生活，这才遇见了您的儿子。”
张青说到这里，似乎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轻松感，连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奶奶跟着安慰：“苦尽甘来，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张青笑起来：“嗯，我偷偷做了和您儿子的亲子鉴定，我就是柯薇，是你的女儿。”说着拿出一份鉴定报告，递过去后又说道：“这个您不一定信，我说几个我还记得的细节。我臭美偷穿我妈的高跟鞋，我妈发现后给我买了新鞋子和新衣服，还骗家里人说因为我考试考得好。”
奶奶猛地抬头，死死的盯着张青。这是只有她和柯薇知道的小秘密。连逝去的老伴都不知道。
而张青仿佛对奶奶的异状视若无睹，继续说着那些小秘密。有些甚至故意歪曲细节，以增强可信度。说完后说道：“这些事，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您一直在找女儿，关于您女儿的点点滴滴，您记得的，肯定都会记得非常清楚。”
奶奶的脸色由震惊变得平静，虽然张青说完后一脸殷切的看着她，似乎等待着她的拥抱。可是她只是轻轻叹口气：“难为你们了。是我的执念，让你们不得不想出这么多办法来，”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脸上却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我该知足了，该知足了。”
柯父等人也设想过奶奶一时半会不会接受张青，哪怕张青说了那些细节。毕竟太久的执念，送走了老伴。人会本能的处于防御状态。因此张青惨淡一笑：“我这么说，您也不一定信。我先走一步，哪怕我不是您的女儿，您如果愿意，我也愿意过来陪您说说话。”说着起身。
奶奶却没接话，更没动，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张青便直接出门，走到门口才回头看了一眼。
此时大早上，清晨的阳光洒在奶奶花白的头发上，给她整个人渡上一层金光。按理这应该是很宁静祥和的画面，但是张青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悲伤从这个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看得她想流泪。
张青不敢再看，赶紧转过头匆匆离开。
柯珂今天休息，快中午时来了奶奶这里。只见奶奶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保姆在旁边陪着，一脸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直到看见柯珂才仿佛看见救星一样：“可算是来了。我通知了你爸爸和几个叔叔，他们还没过来。”
“到底怎么了？”柯珂奇怪，自从奶奶的亲儿子回来后，奶奶便一天比一天更有精神。
“张青来了一趟，和你奶奶说了一些话，然后你奶奶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也不动。”
柯珂立马看向奶奶，奶奶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她和保姆说话，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她轻轻喊道：“奶奶。”
似乎柯珂的声音惊醒了奶奶一般，奶奶茫然的看过来，眼神终于有了焦距。下一秒却嚎啕大哭：“柯珂，你小姑没了。你小姑没了。”
柯珂心里猛地一惊，张青到底说了什么，奶奶居然会坚信小姑已经没了。
她赶紧抱住奶奶，安慰道：“奶奶，别听别人瞎说。我们还要等小姑回来呢。”
“回不来了，回不来了。你小姑没了。没了。”
柯珂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奶奶，好在这时柯父等人终于到了。保姆又把早上的事重复了一遍。
柯父和几个叔叔早知道是因为张青来了一趟，只是奶奶这个态度不对。奶奶要么拒绝相信张青是柯薇，要么接受她，怎么会觉得柯薇没了？
几人面面相觑，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试探着说道：“妈，别听别人乱说。我们还在找薇薇呢，她怎么会没了呢。”
“你们不用骗我了，她就是没了，我的女儿已经没了。”奶奶哭得泣不成声。
这时周城也来了，问清楚后叹口气：“张青说的那些细节，太真实了。但是妈又不信张青是柯薇，所以她才认为柯薇要么已经死了，要么活不了了。”说着看向奶奶：“妈，你没说错，柯薇要没了。她还没死，但是马上要执行枪决了。”
奶奶这才停止哭泣，震惊的看着周城。周城继续说道：“她贩毒，被抓了。她是大名鼎鼎的女毒枭。”
本来不想刺激奶奶，但是周城改了主意，与其担心被人抓住小辫子，不如主动大义灭亲，说不定还能立下一功。
“不可能，不可能。”奶奶听完只是摇头，喃喃自语：“薇薇那么善良，怎么会贩毒。她不会的。不会的。”
“不如您去和她见一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周城不按理出牌，柯父几人处于震惊中。此时回过神，柯父一声怒吼：“周城。”
周城不管柯父如何，只是继续说道：“妈，我们想找个人假扮她，陪您度过以后的日子。可是您既然已经猜到了，那我们就和你说实话。你去见见柯薇也好，劝她争取宽大处理。”
奶奶这才回过神，眼泪再次往下淌，她的女儿，她心心念念的女儿，居然是个女毒枭。
当奶奶出现在柯薇面前时，柯薇一瞬间的震惊，下一秒却冷笑：“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狱警按住。
奶奶看着那个记忆中的女儿，眼泪滚滚而落。自责道：“是我害了你。是我们害了你。我们只教你要善良，却没教你防人之心不可无。”
饶是狠毒如柯薇，也不禁失声痛哭，她这一辈子就是个笑话，她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这样人世间会少多少罪恶。
母女两隔着玻璃失声痛哭。一个老泪纵横，一个泪如雨下。
“薇薇，把孩子交给我，我给你带，就算是我弥补对你的亏欠。”这是奶奶第二句话。
柯薇的眼泪猛地收住，防备的说道：“妈，你说什么呢？我这种人怎么会有孩子。”
奶奶叹口气：“不要一错再错，抓了白虎，社会上就少一些家破人亡。也算弥补你以前的过失。”
柯薇只是摇头：“妈，你不要听大哥胡说八道。我就是一个将死之人，我能说的都说了。”
奶奶也没打动柯薇，最终哭着走出探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