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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马场的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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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又是晴空万里,云深早早起来在盥洗池边刮胡子。望着水池里自己的倒影,昨夜梦中的情景不禁又上心头……

梦里,他回到了久违的童年,山脚下的茅草屋像放久了的画一样泛黄。父亲背着他,母亲牵着哥哥,一家人兴高采烈地走在田间。其实他们一家人很少这么安静愉悦的相处,总是处在逃跑和即将逃跑的阴影里。但谁让这是梦呢?

不远处的山上,野杜鹃开的红艳艳一大片。母亲口里似乎哼着一支什么歌:“新嫁娘,水路旁,一身红衣等情郎;夜未央,露带霜,那人背井走他乡,终是梦一场——”,年幼的他笑着和哥哥打闹。那歌声清晰无比,好像就在耳边。

接着是一片混乱,未竟塔之下,新月公主和他的驽伊士似乎在争吵,在哭泣。他看不清他们的脸,那争吵声也更像是自己父母的。画面突然切换,一切都像在加速狂奔:嘈杂的妓院,人的推搡,开门的声音,一个女子凄厉的尖叫,接着一切仿佛都被吸收了,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寂静。没太多逻辑的画面却让他激动不已,终于在恐惧的心跳声中醒来。

“为什么会梦见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试着假装毫不在意去击退不安,果然还是要怪王主事说的那些话。他不想相信的,但原来已经扎根在心里了吗?

终于刮完胡子,换了身衣服。一边敲着八仙桌,一边想昨天南絮说想来的时候就会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今天,后天,大后天?如果她不来,会是去了哪了,在做什么?如果她不来,自己该做些什么呢?

正这么想着,侍女喜滋滋地跑了进来:“公子,御前传话,陛下让您去跑马场见她呢。”

蓝天白云,碧空如洗。云深很快赶到了跑马场,这是他第一回来这里。进了门,只见假山重峦叠嶂,唯露一条长径通往深处。路旁的木架上开满了蔷薇,粉白娇嫩,一朵挨着一朵,在风里招摇着。想着南絮就在里面,他几乎是穿花拂枝地跑了起来。临要钻出花墙时,似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折了几支花。

视野陡地开阔起来,那马上的身影可不就是南絮!她穿了一身翠绿衣裳,座下是一匹健美的白马。似乎已骑了一会了,现正从红色旗杆那边朝他奔来。

“你来了。”南絮稳稳停下马。

“来了。”云深这时把藏在身后的花捧了出来,一团粉嫩鲜艳,“路上看见的,想着你或许会……喜欢”。

南絮俯身接过,“你猜对了。我喜欢。”此时,她看见侍者已牵了一匹马过来,扬扬下巴用手指了指,“你的马也来了,看看喜不喜欢。”

那是一匹黑色的马,在阳光照耀下胸前和四肢连接处反射着暗红色的光。蹄、鼻梁均为白色,长鬃长尾巴,漂亮极了。它温顺地看着云深,伸头去嗅嗅他。南絮接过缰绳,递到云深面前,“这家伙果然和你挺投缘。上马试试?”

于是,跑马场宽阔的草地跑道上,出现了一黑一白两匹马竞相追逐的身影。一开始云深还有意等南絮一起。跑过几圈之后,或许是人和马儿都兴奋起来,他很快就超过了南絮。

雷电交加的雨夜,阴湿的教养坊牢房,以及患得患失的拉扯……过去尽是这些,他感觉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放怀骑马了。绿草如茵,白云悠悠,还有南絮在身边,他浑身是劲。

眼看要再次追上那翠绿色的身影,他已经超过她好几圈了。此时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轻轻拍了下马儿,猛地加速起来。伸出右臂,像一只鼓胀的风帆,风驰电掣之间就揽上了南絮的腰,将人掳到了自己的马上。

“啊——”南絮正要惊叫,他贴在她耳边轻声安抚,“别怕。是我。”

白马离了主人有些迷惑,越发被甩在身后,而黑马上两人同乘,云深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揽着她的腰。短暂的错愕之后,是一阵清脆的笑声,南絮回头望向他眉眼弯弯,凤簪上的蓝宝石闪闪发光。

“好玩吗?”云深问,却在低头的一瞬间暗叹不好:隔得这么近,几乎每时每刻都想亲她。只能按捺着,将目光投向远方。

好一阵骑行之后,两人终于下了马,并肩而行,各自牵着自己的马,朝马厩走去。草地上的露珠已经都蒸干了,天气也热起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的?”

“吓到你了吗?”

“嗯,怎么说呢。算——惊喜吧。”

“那就好。在塞北草原上和当地人学的,那里人人骑马爱马,会玩许多花样。”他没告诉她,刚才那一招在部落里是用来抢新娘的,被掳上了谁的马就是谁的人,只是暗自笑了笑。

“看来是我说错了。”

云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顺势反驳,“对呀,谁说我离开一年也没长进的。”

“嗯,有长进。还有别的吗?你在外面的事,我还想听……”

两人两马短短的影子映在草地上,云深慢慢讲起那些野花,雪山,被冻醒的早晨,毡房上的霜以及晚上的篝火。他发现很难深入地说,因为总是无可避免地要提到哥哥林忘和望月寨。他想这会让南絮不舒服。而他自己只是想到也有点不舒服了,因为昨天南絮关于“我们是什么关系,今后要以什么关系相处”的问题不受控地浮现心头。果然,她说的对,这避免不了,总会想到的。

“所以,你居然真的和之前邻家的女孩重逢了?她还一路照顾你的伤?”南絮揪出的这一点倒是让他措手不及。

“啊,是的。后来他家人都没了,就一直跟着我们。”

“叫阿梅是吧?真是有缘,兜兜转转又和童年玩伴相见。这要是在话本里不得立刻拜天地,定终身啊。我问你,她长得好看吗?你是不是又给人家编花环了?”

“这——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好不好看跟我也没关系。不过,你要是这样,别怪我也问了。昨天说来说去,你也没讲为什么一直去青松阁看寒木。”

南絮一手攥着蔷薇花,一手牵着白马,低头笑了笑:“去青松阁,就真的是去青松阁啊。因为那段时间感觉不应该见你,就想看看原来你住的地方,去了还真的勾起些回忆呢。不过,新装修后确实变了不少。”

“真的吗?”云深本还要顺着问那为什么要让别人住进去,想想还是作罢了,没必要深究。她说了,他信就是。

“快些走吧,这会太阳烈起来了,仔细晒着你。”他抬起手在她脸上挡下一小片阴影,两人加快了脚步。

还没走到荫凉处,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吵吵嚷嚷地过来了。这很不寻常。

“让开,我要见陛下。她一声不吭地撤了我的职,现在不敢见我了。说起来,我还是她表叔呢,怎么不能见。让开!”

“陛下恕罪,实在……没拦住。”红衣侍卫一脸难色,女王抬抬手,“无妨,既然都到这了,让他过来吧。”

那人到了跟前,虽一脸不悦,到底还是恭恭敬敬行了礼,正是前些天一起去旧都剿匪的兵部李侍郎。腰间挂着天阶的金腰牌,大日头下晃得人眼睛疼。

云深见过他,就在旧都东郊的雷雨夜里。他也瞥了云深一眼,表情有些怪异,似察觉到不对劲但还没完全认出来。

“陛下,微臣一直在兵部勤勤恳恳,不知为何要被撤职,请求明示。”

“第一,不是撤职而是调职,礼部的位子已经给你空出来了;第二,你混到这个份上被降了罪还要主君明示,可见也确实不能分君之忧了。”

“我们家世代在兵部,陛下,陛下还请惦念往日情分啊。微臣知道,定是此次剿匪不利,但那贼人着实狡猾。还请陛下再给次机会,微臣定能将功补过。”

“朕意已决,你去礼部好好待着,一样是将功补过。”

“陛下,陛下之前不是带回来了一个乱党吗?那人现在何处,交给微臣审问,必定能有结果,请陛下再给次机会吧。”

云深在一旁听得忽然一惊。李侍郎似乎也察觉到了,盯了他看了好一会,终于张大了嘴,“哦,我说呢,原来——”

那人原本卑怯的、慌乱的表情,一下变得深沉阴冷起来,“陛下,不知您身后站的是哪位小公子啊。”

“不是你该管的事。来人啊,送客!”

近卫军上前不由分说的架着李侍郎就要拖走,那人拖着嗓子喊道:“原来流言真没说错。我是没做好让乱党跑了,你呢?你色令智昏,直接把乱党领到床上。当年冲上决斗台上还没丢够脸吗?昏君,荒淫无道,颠倒乾坤啊。”

南絮被骂的有些懵,第一回听到“昏君”的字眼落在自己头上,几乎反应不过来。半晌,才咬了咬牙,“看来他是连礼部的虚职也不想要了。还得治他‘御前失仪,冲撞圣驾’的罪,在牢里且待几个月吧。” 要不是看在他身后的家族暂时还不能动,南絮真想叫他连命也丢掉。

云深也瞬间被那些话打懵了,但很快满腔怒火。当年决斗台的事,竟已经变成了攻击南絮的最佳痛点。如今,再一次,因为自己她要被骂昏君。而“色令智昏”、“领到床上”这些话却又叫他心生羞耻。一整个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马早已被小厮牵走了,云深拿了一把伞为女王撑着。

“刚才有没有把你吓到?”南絮先开了口。

“你呢?原来大臣们都这么凶吗?”

“我不怕,他恼羞成怒而已。这说话的水平倒是不错,够气人。要是带兵布阵能有这一半也不至于我来操心着动他。”

“我不想听别人这么说你。”云深握住了她的手。

“我也不想听,但仔细想想,他说的,好像也没错。”南絮说着勾起云深的一缕长发在食指上缠了几圈,低头笑了起来,“色令智昏,亏他想得出来。”

云深也跟着笑了,但止不住一股苦涩涌上心头,“或许,刚才我一开始就回避,会不会好点?”

“不关你的事。我啊,名声早就不好了。他就是心里不痛快,仗着沾亲带故的是个长辈,想来发泄下。”

“名声不好?为什么?”他还记得南絮刚成年的时候,是全国最受爱戴的公主,整个烟扎国童女神一般的存在,好多人家里甚至供奉着她的铜像。一场成年礼,大半国民都出动来看她,也留下了许许多多赞扬她美貌和品格的诗篇。现在,为什么会名声不好。“难道,是因为我吗?决斗台那次之后……”

“不说了。反正我不在乎这些,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云深把她的回避当成是默认,一颗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分别时,南絮从蔷薇花枝里抽出两支来:“分给你。回去插在花瓶里,放在窗台上。看见花,就想起我了。”

“你也会插起来吗?我们一样的?”他没说,不管有没有这花,我都一直在想着你。

“嗯。”

晚上,云深果然趴在桌前盯着那瓶蔷薇。本来在太阳底下已晒得有些蔫了,入了水,很快又饱满地活过来了。

他想,和南絮在一起真开心啊,只是这开心在别人眼里好像都有罪。

与此同时,南絮也在另一片屋顶下抚摸着花枝。她明白,兰芷说的很对,自从云深回来之后,自己变得轻松快乐了很多,连原本觉得死气沉沉的天阶殿都顺眼有趣起来。

但这快乐好像是一片悬崖。如今,半只脚已踩空在悬崖边缘了。

往后会怎样呢?他还能在她身边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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