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浮光
“你带我们来,不会是...?”桑紫裹紧身子,害怕的问道。
“第一,是你自己要来,我可没有请你;第二,都是别人求着我,却没有我强迫别人的道理;第三,我作画所费不菲,就怕姑娘付不起。”方旭一一对桑紫讲来。
桑紫此时心中生气大过害怕,揣着双手道:“哼,就算你求着本姑娘,我还不想理呢!”方旭笑笑,不再与她辩解。
两人斗了一会嘴,浮光早将这里看了个遍,衬两人不说话的间隙,问方旭道:“所以,你带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
方旭笑笑,从墙上取下一张琴给崔筠道:“自然是与姑娘抚琴。”他这话明显是跟崔筠说的,崔筠接了琴,随手抚弄一曲,两人切磋几轮,剩下桑紫和浮光在旁侧听着。
桑紫一直盯着方旭道:“这家伙有点神秘,难不成筠妹妹喜欢这样的?”浮光也不应声,桑紫自语:“不行,为了筠妹妹,我得在这人家里好好查探查探,他不会养什么东西吧!”此时她脑海里冒出无数个可怕的想法,那股好奇心终究是战胜了害怕,她挪开步子,一点点在方旭家里搜寻。
“啊!”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桑紫就从外面跑回来,只是她的惊叫声没有惊扰到抚琴的二人,她只好拉着浮光道:“蛇,他居然养蛇!我带你去看。”
浮光本不想去,却被桑紫拉扯着出去,浮光叹着气道:“桑姑娘,那有什么奇怪的,你看他屋里那些画,想必是日日与这些东西为伍的,习惯了就好。”
桑紫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怎么那么淡定,浮光也不管她石化在地上,轻轻点头就又进屋去了。
桑紫还在方旭屋内翻腾,浮光已经回到他们抚琴的室内,远远坐着盯着崔筠的动静,他见崔筠神色专注,面容和缓,显然是乐在其中了,一面为她高兴,一面默默的想,当初他怎么不学琴呢?
那时候在山庄里,他一心想着为她医治眼疾,后来遇上贾轩,非要拉着他读书,以至于跟着她这几年,他竟没有机会学琴。如今见崔筠这样,忽然觉得自己日日陪着她,但她定是寂寞的,如今才寻到一个知己。
浮光正在这里乱想,桑紫又跑过来扯住他道:“浮光,你快跟我来!”浮光不得已只好跟着她走。
“这次又是什么?”浮光耐住性子问道。
“你看,文章。”浮光皱眉去看,文章有什么稀奇的?不过他接过那一沓文稿细看半晌,才发现,这些文稿署名只有两人:崔渺和杨仪。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不解。浮光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人跟上来,悄悄对桑紫道:“此人一味的接近我们,或许有别的目的,姑娘请把这些归原位,我们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过后再说!”
桑紫点头,将屋内她翻过的地方复了位,才跟着浮光走了。
他们才回了那间屋子,琴声戛然而止,方旭见她二人进屋来,笑道:“眼看着晌午了,姑娘该饿了吧!不如我请姑娘用饭怎么样?”
崔筠笑着点头,桑紫惊问道:“在这里用饭,吃什么,谁来做?你这里连个仆妇也无!”
方旭道:“桑姑娘,出门右走一百步,便是张家饭店,需不需要我送你?”桑紫气的翻了个白眼道:“不用!”正准备走出去,想了想不对又回身道:“我偏不走,就要留在这里看你吃什么!”
方旭气的笑了,走出去将门打开,盯着笼子里那两只老母鸡道:“吃鸡怎么样?”桑紫道:“这两只鸡长得好看,又活得好好的...”她正欲再说什么,见方旭不发一眼盯着她,也觉得自己无礼,反问道:“你,你杀吗?”
方旭不知何时已挽起了袍子,又不知哪里拿了一把刀和一只粗瓷碗,将刀和碗往地上一放就要去捉鸡。他捉鸡的手段也算高明,三两下便抓住鸡翅膀,那只花母鸡在他手中挣扎两下,“咯咯咯”叫个不停,方旭却利落,手起刀落,只见鸡脖子上涌出一股鲜血,等血滴满半碗,他将鸡随手一扔,那只鸡挣扎几下,再也不动弹了。
活这么大,桑紫还是第一次见人杀鸡,当她看到鲜红的血从鸡脖子上流出,忽然觉得自己脖颈一紧,吓得说不出话来,浮光却是一直盯着方旭,见他从头到尾面不改色的,等他提着鸡往厨房去时,叮嘱桑紫照顾崔筠,自己也跟过去。
方旭见他跟着,回头笑道:“你不去服侍你家姑娘?”浮光不回他的话,只问:“有什么需要我做?”方旭只是玩味盯着他,浮光转身要走,方旭忽然喊道:“烧火,请公子帮我烧火。”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桑紫这里早就饿的饥肠辘辘的,终于等来方旭说开饭。方旭将一锅鸡汤端上来,桑紫一看浮光满身满脸的灰,悄悄向崔筠道:“你家浮光公子满身都是灰。”
崔筠想象浮光烧火的场景,也笑起来喊道:“浮光,过来!”浮光果然走过来,正要解释,见崔筠拿出一副绢帕,在他脸上轻擦了几把,又拍拍他的衣服,桑紫与方旭看了都待住了,浮光回头看他俩,笑道:“烧火烧的不好,对不住了!”
方旭将手中汤勺随意往锅里一扔,桑紫笑道:“让我常常这鸡汤味道如何!”喝了一口赞道:“你哪天不做饭了,去做厨子也不错!”方旭一双桃花眼瞥她。
打打闹闹一顿饭总算吃完了,崔筠要告辞,方旭送了几步,在门口崔筠邀请道:“今日叨扰先生许久,要是先生哪天有空,请到我府上来吧,我师傅曾赠我一张古琴,请先生品鉴。”
方旭点头应下,道:“姑娘如此说,我必上门。姑娘好走。”
浮光回头见他虽低着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所求到底是什么?
却说浮光自从动了习琴的念头,也就开始认真思考这事。他平日要陪崔筠外出,其他时间又要读书,挤出时间已是很难,况且他如今已十七岁,这时候开始学琴,可谓难上加难,但他这人,向来执拗,既然做了打算,那就一定要开始。
习琴的第一个难题是买琴。自上次崔筠生病,他将攒下的全部银钱拿出来让阿照买药,当了匕首之后,他又攒了许久才将匕首赎回,如今,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他又不能向崔筠开口,也没有借钱的习惯,一时倒想不出好办法。
方旭还未上门,桑紫倒是带来一个消息。她自听说汐云的事就多方打听,为着这个原因跟着她母亲参加了好几场无聊的高门宴会,她母亲还道她最近乖觉了,夸了她几次,终于让她打听到杨家的消息。
杨仪在杨家排名第三,上面还有个兄长,与他父亲皆在朝为官。杨家势大,专管户部度支,豪富非常又得皇帝信任,杨三家中最幼,被宠的无法无天,要什么都能得来,幸好他本性尚好,又肯下功夫,前年他哥哥杨舒得了个头甲,喜的杨家大摆宴席,他这样的家世,配公主也不是不可,偏偏看上个清馆里的姑娘,初时杨家不同意,后来汐云坏了孕,家里没办法,才抬了姨娘入府。
杨三自然欢喜。只是这事杨家瞒着不让外传,桑紫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得到这些闺中秘闻,她说起这些消息,十分得意。
崔筠二人听了,更加确信之前的猜测。崔渺比不上杨三,又因王英的事自卑,眼看着心上人嫁人,自己愤而远走,也不是不能理解。
崔筠虽理解,却闷闷不乐起来。
这一日方旭果然如约上门,两人将无碍古琴品评了一番,其乐融融,浮光见此,更是起了学琴的念头。
浮光决定去借钱。
他幼时在秦府长大,作为秦府独子,生在钟鸣鼎食之家,锦衣玉食,不知钱为何物,后来随母亲颠沛流离,缺衣少食,初时有母亲护着,后来乞讨为食,总算是知道了钱的用处,再后来遇到崔筠,名义上为仆从,但衣食未缺,又能读书,渐渐忘了那段艰难岁月,或是因着幼时的习性,他慢慢有了攒钱的习惯,但对银钱仍是不大在乎。所以上次需要钱买药,他眼都不眨拿出攒下的所有银子。
只是现在,他想买一张琴,顿感拮据,又不想让崔筠知道,不但不让她知道自己要借钱,他连习琴都不想让崔筠知道。
他先去找阿照。阿照很忙,自崔筠接管尚书府以来,府内的日常事物都经阿照的手报给崔筠,好在崔府人少,崔筠又不□□席交际,几个月下来,她方才顺手。今日浮光过来时,她正抱着账簿算上个月的账目,浮光见她眉头皱在一起,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吗?”
阿照苦着脸道:“这都三个月了,我还没有理清府里的账目!”浮光摇摇头,坐下来帮阿照看帐。他虽然也没看过账本,但自幼读书,心里的盘算到底多些,整整理了一天,终于将府内各项花销盘点清楚。
这一盘点才知道,崔府竟然只靠崔松陵的俸禄支撑,再无其他收入来源。原先在旧都时,崔筠母亲那边还有些奁产,可惜都毁的差不多了。
一日下来,浮光见尚书府也不过勉强支撑,自然开不了这个口。到了晚上,崔筠听说他同阿照盘了一天的账目,笑着问他道:“咦,你怎么对那些感兴趣了?”
浮光笑笑不说话,随便几句混过去了。
他愁了几天,这一日忽然见方旭上门,灵感忽至:我怎么钻牛角尖只想着借钱,现成的琴不是在这!
他看着方旭微微一笑,心里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