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
谢怜儿想起很多很多事,想起他和任昊泉的初遇,可谓“金风玉露一相逢”。
那天有金色的阳光、和煦的春风和满园的花草,只是那时尚不知和某人有缘。
谢怜儿和李燕文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李燕文跨校考入这座城市最好的学府,而谢怜儿也在这里找到了工作。
那一天,是李燕文所在学校114周年校庆。李燕文非要拉她这只“穴居动物”出来凑凑热闹。
因为李燕文在这儿,所以谢怜儿来这所知名学府很多次了。可每次都像重新认识了它,大概因为从未属于过这里,却不免为这里的环境和洋溢的青春所心折。
她是最爱听课的一个人了,虽然读书不怎么样,但听课比打工有意思多了,德高为师、身正为范。
学习全都是收获,打工全都是消耗。
在这座城市,谢怜儿只有李燕文这么一个无所不谈的好朋友,来往是频密了些,大概同类相吸、臭味相投。
两人都如出一辙地懒散和胆怯。李燕文选择读研,主要原因是自己怂到不愿面对社会,预备以博士生之资死扒象牙塔,留校当个辅导员或者讲师。
她对职称和学术的要求不高,准备坦然迎接各届青年学生的花式诘难。
谢怜儿实在不明白这个历经高校层层选拔,有勇气坚持到现在的人,怎么就不敢争着去社会角逐一场?哪里的竞争不是竞争呢?
不过这货一时一个想法,又或者哪天异想天开,去当个剧场放映员或者图书管理员之类的。她又不愁吃穿,自由得惹人艳羡。
谢怜儿喜欢穿枝拂叶从园林中的小径走过,看着树木、花草和泥土,总能涌起一种故园情思,感到分外亲切。
她是喜欢乡村的,只是不知道读过一点书、却又不算太多的人要怎么“归家”,找个价值相当的工作或者建设新农村好像都不太合适。
更不可能当个“诗人”,心中只有落到乡间土路上的树叶和林间鸟儿倦归的枝丫,她的条件还不允许做个“毫无用处的人”。
谢怜儿没想到这次经过小树林,会碰到校园常有的“突发状况”。
目测前方不到二十米,一个女孩正在向一男孩表白。谢怜儿之所以猜是女孩表白,因为男的看上去有点不耐烦想走,而女孩拉住了他。
从谢怜儿的方向刚好能看见那个男孩,说男孩大概不准确,应该是社会人士,挺年轻的,但不像学生。长得还挺好看,又高又帅,放在学校也是顶级校草。
谢怜儿这人一向对陌生人没什么好奇心,更害怕撞见别人的私事。
可生活就是这样,你越害怕什么,越会来点什么。这不就踩到根树枝,一声脆响,避无可避,甚至连跑路的机会都没了。
那女孩已转过头,看到了谢怜儿,讶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谢怜儿这个走小路的习惯不知从何时养起,也不乏“惊起一滩鸥鹭”的壮举,初初撞见人家接吻,还羞得满脸通红,仓皇出走。同学取笑说,“有啥不好意思的,不好意思的应该是别人。”
可毕竟打破了恋人间的浓情蜜意,谢怜儿总觉得抱歉,但依然不舍“林中小径”。
这个女孩是李燕文的室友,名叫刘婷玉。在李燕文的描绘里,她是个光彩照人的女孩,一句话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没想到她有一天也会为情所困,这位男士还真了不得!
谢怜儿道歉:“对不起啊,我路过,打扰你们了。”说完便赶紧溜了。
远远地,她听到那男人问刘婷玉:“你认识的?”
“我室友的一个朋友,应该是来找她玩的。”
谢怜儿找到在社会学院门口等她的李燕文。
李燕文一看到她,便蹦跳着过来缠住她的胳膊,说:“小花,你终于到了。今天学校很热闹,一会儿吃完饭带你逛逛。”
校庆一般都是大学生社团和各级学生会的事,李燕文这个博士反倒成了彻底的看客。
没走几步,谢怜儿便开始跟她八卦起来:“你知道我刚才在小树林撞见谁了吗?”
没等李燕文开始猜,谢怜儿就解谜道:“就是你那个很厉害的室友刘婷玉,她好像在跟一个男的表白。”
“不可思议,大新闻。谁这么牛逼,长得好看不好看?”
“好看,打扮得也好,应该是个高富帅。我不认识,看着不像学生。”
“快说说刘婷玉表白成功没?”
“我哪儿知道,可尴尬死了,我都被他俩发现了,赶紧溜了。”
“你尴尬什么,要尴尬也是他们尴尬。真是,你就不能躲着再看看?有卦没得八,又不能直接去问刘婷玉。”
“你这么好奇干什么,你们一个宿舍,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说得也是。估计刘婷玉一杀一个准。”
天意总难测,谢怜儿想起来都觉得奇妙。这个被她和李燕文视为人生故事绝对女主的刘婷玉,竟然有一天也会来找她,跟她说起一个男人。
记得那是她和任昊泉确定关系不久之后,她有一次来学校找李燕文玩。
两人正在宿舍,刘婷玉走过来,对李燕文说:“能不能借你朋友聊一下?”
李燕文看谢怜儿点头,便说:“那我去超市买点东西。”
刘婷玉真是个开门见山的人。
她说:“我知道你和任昊泉在一起了。我的话不怎么好听,可不找你聊一聊,我又不甘心。难道现在的男人都只看脸吗?”
她看起来很愤懑。
谢怜儿原本该生气的,但她看了看刘婷玉,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知道这么说不对,但你还是说了。你知道燕文和我是怎么看待你的吗?
“燕文说你开朗爱笑、成绩又好、多才多艺,还拿过很多奖。我想世上还真有什么都可以做好的女孩子啊,我们都很羡慕你、欣赏你,就算只是看脸,你也胜过许多人了。”
刘婷玉苦笑:“可我还是输给了你。”
“这世上不止任昊泉一个男人,任昊泉也不是最优秀的。就算世上只有他一个,他也没资格作为评判你价值的筹码。你只是碰巧和他无缘罢了。”
刘婷玉叹了口气,软软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说:“道理谁都懂,只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那就交给时间吧。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切都会好起来。”
刘婷玉苦笑一声,说:“有时候真羡慕你,好像什么都不用做,不用特别努力,就有人愿意为你死心塌地。李燕文是,任昊泉也是。”
“是吗?”谢怜儿笑了下,说:“那我运气挺好的。”她看了眼刘婷玉,微笑道:“你也都会有的。”
那天,寻常故事里的女主没能成为现实中的女主,她看起来很伤感。她说:“对不起,今天的话当我没说过,你别放在心上。你当然很好,我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说回那个阳光明媚的校庆日,两个女孩开开心心地看地摊、喝奶茶,散步聊天。
李燕文对她说:“听说华凯交新女朋友了。你什么时候再找一个啊?你们分手有一年多了吧?”
华凯是谢怜儿的初恋,也是当时的学院男神,两个人男才女貌、羡煞旁人。那个喜欢阳光海岸的男孩,大学一毕业就去了海南,两人异地不到一年就分了手。
“谈恋爱又不是买菜做饭,你想怎样就怎样。”
“你不会对华凯还有留恋吧?”
“我们俩不合适,在一起不过是学生时代的好奇心和虚荣心作祟罢了。”
“你倒想得明白,那怎么还能拖大半年才分手?如今恋爱、结婚哪个不讲条件,不都是虚荣心?女的要高富帅,男的要白富美,说到底,不过在对方身上找满足罢了。”
“说得这么丧气?你打算在哪个人身上找满足?”
“说你呢,怎么扯到我身上?我才不找满足呢,我刚刚是群体攻击不上升具体个人。”
谢怜儿笑了笑,“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可指摘的,每个人都想过得轻松点。我也这么想啊,躺平不好吗?你这个道德绝对正确的人,难道不跟我做朋友了吗?”
“你就是嘴上说说,真操作起来比我还道德正确呢。你就是懒得想。”李燕文感慨:“命好,桃花旺,气人哦。”
这话让谢怜儿哭笑不得,可真想打她。
关于感情这个话题,李燕文说得对,她是顺其自然,这事儿难道不是遇到谁就是谁吗?难道还能提前谋划不成?
学生们摆的地摊琳琅满目,既有自己的旧物,也有淘宝的新品。谢怜儿并没有强烈的购物欲,只匆匆扫一眼,给每个摊位以目光的“尊重”。
对她来说,每个清闲的周末,都是生活的厚赐。用她的口头禅来说:闲着,不好吗?
李燕文看着她的背影,再次感慨:“你说你,脸蛋好、皮肤白也就罢了,居然身高和身材都不错。只要默默站在那里,不说话不做事,便自有千种风情,何愁没桃花啊?”
谢怜儿知道她又开始调侃了。
谢怜儿不觉得美貌有什么不好,当然也不觉得美貌值得标榜,她是个平凡的人。
普通家世,普通履历,并无贵人,也无奇遇。如此可不得平凡地活着嘛,哪有那么多值得探究之处。
在外人看来,她确乎是个纯粹的花瓶,除了美貌,她的大脑对这个世界毫无贡献,不熟悉的人还以为她故作神秘。
谢怜儿觉得她有对这世界的认知,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想想也就不说了。
这世上的意见已经够多了,不需要添加自己微不足道的一笔。
没想到这么快碰到“被撞破好事”的男主角,他如众星拱月一般被围在人群的中心。
谢怜儿拉拉李燕文,说:“就是那个人,刘婷玉的表白对象。”
“他啊,那难怪。”
“谁?很有名吗?”
“是挺有名的,三乔集团大公子、本校杰出校友——任昊泉,据说经常出现在各大财经新闻报道上。你都进社会了,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你还不知道我?天天就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什么时事新闻都不在我的阅读列表。三乔集团算得上本市大企业了吧?”
“当然,标准的富二代,据说自己还挺有本事。你出去别说是我朋友,实在太不思进取了。”李燕文啧啧感慨。
谢怜儿不以为然道:“两个懒汉,就不必互相嫌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