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梁茗茗喜欢极限运动，和有钱没钱没关系，她喜欢自由。家人为她取名茗，希望她成为一个如香茗般的文静女孩，结果她是杯啤酒，总不安分地冒泡泡。
风声呼啸，巨大的失重感，死亡的压迫让每一处毛发紧绷，让灵魂紧绷，但当洁白的伞花绽开，她宛如一只自由翱翔的雄鹰，她凌驾于大地之上，俯瞰红尘。
今天没心情感受，甚至为了能尽快降落，打开降落伞的高度比平常低了不少。
手机忽然震动。
紧接着又一下。
知道她这个号码的人不超过十个人。
“懒猪，起床没？”
“在哪里呢？”
梁茗茗乐了，实话实说：“天上呢。”
兰小小没多问，以为又在飞往哪里的途中，她倾诉此刻不能对外人说的小秘密：“给你讲个笑话，今天不是录制嘛，压轴嘉宾刚出场，你猜怎么着，忽然有人跳伞，直播间里人全都要求看跳伞，录制被迫中断。”
“看到跳伞，忽然想起你，对了，你昨天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梁茗茗带着跳伞专用手套，打字不方便，此刻，距离地面只有几百米，她眯起眼，看向红色别墅门口一群乌泱泱的人，试图分辨出哪个是闺蜜的脑袋。
“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兰小小沉浸在忽然而来的情绪中，依旧没多想，随口道：“白色。”
信息刚发出，她发现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
“小小。”
声音隐隐约约，仿佛带着回音，但她完全可以确认是谁。
一直抬头看的众人却听的非常清楚，顿时有些震惊，小小这个名字算的上大众名字，暂时没往兰小小那里想，震惊的是性别。
跳伞可不是大众娱乐，非常少，竟然是个女的？
王莹忽然想到自家艺人，回头发现没在原地，观察片刻走向树后的白色身影。
她属于恐高界里炸裂的存在，从三层楼往下看都头晕，逛商场时要站电梯中央，坐飞机出一身冷汗，这给生活和工作带来不少麻烦。
从天而降的女跳伞员此刻简直是她的神。
王莹难得展现脆弱一面：“小小啊，你说跳伞能不能治好恐高？”
兰小小收起手机，想了想道：“我有个朋友喜欢跳伞，她说第一次跳.......”
王莹宛如病人听医生讲病情，刚到紧要关头忽然没了，疑惑看去，就见自家艺人宛如被雷劈了，口型保持最后一个发音的形状，亲身示范什么叫目瞪口呆。
天空传来更清晰的大喊。
“小小！”
梁茗茗准确找到兰小小的脑袋，她激动又骄傲连连挥手，一时分心降落下没站稳，身子往前扑，低低惊呼声中，顺势往前翻滚，最后单膝跪地，一手撑地，一手斜指后方，宛如刺客一击得手收刀。
现场众人：“.......”
直播间：“......”
这个动作频繁出现于动作影视，但再逼真的表演还是表演，梁茗茗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直播间不管谁家粉了，纷纷被震撼。
“哇，好飒好A好喜欢。”
“节目组炒作的吧，估计哪家力捧的新人。”
“楼上说话的过过脑子，炒作也要分时候好吧，选在时初肃出场，真故意安排的怕不是要被全网骂。”
“不管是不是圈里人，今天之后估计要火了。”
“.......”
直播间角度有限，看不到在场众人表情，兰小小粉丝倒是想到这点，但只敢私下议论。
不会那么巧吧。
摄像大哥有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下意识调转镜头跟着梁茗茗。
梁茗茗飞快解开降落伞，她现在知道自己的这种出场方式影响到拍摄，歉意向众人点点头，然后张开双臂跑向兰小小。
直播间众人：“.......”
黑粉终于抓到机会！
“窝草，亲眼见证啊，这也太过分了吧，想火想疯了吧。”
“我老公的综艺首秀啊，赶上这么个主。”
“看来传言不假，节目刚开始就抢风头，咱就说，节目组能不能别图便宜，重新换个人啊，实在不想看到她。”
“.......”
兰小小粉丝心虚地沉默。
另外三位个个都是大咖，尤其时初肃，现在只能盼望出现奇迹，不然真的没法洗。
要说不是故意的，她们自己都不信，谁见面用这样的方式？
兰小小没想这些，她激动的眼眶湿润，她了解好闺蜜，想到什么立刻行动，她更清楚，这是想给她个大大的惊喜。
至于带来的影响，管它呢。
兰小小回敬一个狠狠的拥抱，按照往常，那么长时间没见面，俩人会拉着手大喊大叫宣泄好一会，但她控制住，轻轻推开：“小小，你先去一边等会。”
节目组几十人，再加上三位前辈都等着呢，已经中断了十多分钟，她不能再继续浪费别人的时间。
梁茗茗伸手拉住她，沉声道：“别录了，跟我走吧，其它的事交给我。”
梁茗茗此刻有一种身在虎穴的危机感，或许因为小小是炮灰女配的原因，梦中剧情很多只有结果，没有原因没有过程，但噩梦开端，是从这挡综艺开始。
她没有足够把握改变，最有效办法，离开这里。
兰小小再次目瞪口呆：“......你在说什么。”
“不要录这个综艺了。”梁茗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看向目光呆滞的众人，客气道，“请问那位是负责人？”
负责人，也就是导演，脑袋嗡嗡的，压根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在他的工作生涯，不，所有同行，从未发生过这样离奇的事件。
精心准备的开场遇到有人跳伞，勉强可以理解成意外，但这个从天而降的人，要求嘉宾离开，看那表情，仿佛来救人的。
其他工作人员心情差不多，大脑处于飞速运转状态，试图分析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时初肃。
时初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降落伞前，仔细打量，有工作人员也好奇，伸手想摸一下，被一声低吼阻止：“别动！”
工作人员吓一跳，尴尬缩回手。
以对方身份，导演都不敢说什么，何况他这个小小员工了，不能说，可以想。
吼啥吼呀，摸一下怎么了，又不是你的。
时初肃似乎看透他的想法，低声解释道：“伞包对跳伞者来说等于另一条命，哪怕父母孩子，再亲近也不能碰。”
一个行业有一个行业所不为人知的忌讳。
从数千米高空跳下，生命交付于伞包，动伞包，等于等一个人的生命。
时初肃一直想尝试跳伞，他曾经咨询过那位素未谋面的网友，学到的第一条知识便是这个。
工作人员恍然大悟，惭愧道：“谢谢时老师。”
时初肃随意摆摆手，他沉浸在某段回忆，没留意旁边发生的一切，这时，海风忽然呼啸吹来，带起伞包飞到旁边灌木丛，他犹豫了下，走向梁茗茗，打算提醒对方，她的命要被吹跑了。
梁茗茗回头，正对上他的视线，眸如朗星，深邃如海。
娱乐圈配置这么高吗？
梁茗茗短暂楞了下，立刻微笑上前：“您好，违约金多少？”
主动走向他，肯定就是负责人了。
时初肃：“？”
现场死去的气氛又死一次，死透了。
梁茗茗感觉到众人目光变化，莫名其妙，暗暗后悔工作还是做的不到位，应该找个熟悉娱乐圈规则的律师来谈，她能想到的，只有违约金。
直播间本来快炸了，各种分析各种猜测，意见极其不同意，要说不是炒作吧，不信，但要说炒作呢，也不信，这样做，似乎对兰小小没一点好处。
然后听到梁茗茗这句话。
“她，她不认识时初肃？”
“姐们啊，演的有点过了，好歹换个人啊，比如李导演。”
“我奶奶今年八十了，都认识时初肃。”
“.......”
作为华夏当今娱乐圈的代表人物，时初肃影响力早不仅仅限于娱乐圈，可以说，哪怕完全不看电影电视的人也会面熟。
王莹非常清楚绝对是个意外，快速想到个办法，上前一步打算危机公关，然后，被梁茗茗这句话给砸的眼前一黑，她绝望低头。
这是哪路神仙啊。
兰小小回过神：“不好意思，这是我最好的闺蜜，常年在国外生活.........”
后面的话来了个紧急刹车。
梁茗茗有不轻的脸盲，尤其对男人，脸盲到什么程度吧，两人相聚看电影，看到精彩处男主从天而降，她紧张的问：这是谁？喜欢女主那男的呢？
当听到这就是那男的，她恍然大悟：原来换衣服了。
时初肃似乎完全在状况外：“违约金？”
导演终于艰难地反映过来该自己上场了，他尽量保持淡定：“你好，我是节目组的导演，您贵姓？”
兰小小急的脸都红了：“茗茗，别胡闹。”
她不能离开。
不是因为违约金和带来的负面影响。
如果未签约之前，或者再早一些，她或许会同意，但现在已经开始录制，她离开，节目组一时半会去哪里找合适的取代人选。
每个人的档期都是固定的，尤其时初肃，听说为了参加录制，婉拒国外的一部大制作。
节目组更不容易，从立项到现在花费的时间精力不知道多少，播出档期也订了。
“我有分寸的。”梁茗茗转头看向导演，客气道，“叫我小梁就行，导演，麻烦借一步说话。”
导演也这个意思。
一些话，不方便让别人听到，他走在前面，把人带到节目组临时办公室，关上门，诚恳道：“梁小姐，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网上评论我们有注意，您看这样，等过段时间，节目组发个澄清公告。”
跳伞到这里，再看衣着谈吐，应该不是一般人，那么，肯定因为某种原因。
网上最大的争议点，是兰小小咖位不够，以他的观察，好像有人故意煽风点火，借机黑梁茗茗。
按理说节目组站出来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这里面牵扯原有嘉宾生病，对方经纪人交待，未经允许，不可向外界泄露。
导演说完顿了片刻，等待回应。
没有回应。
对方目光深深看着他。
导演忍不住有点忐忑，节目组的确有私心，讨论度等于关注度，等于流量，真实原因不能对外公布，但也不是没别的办法。
导演控制语气，变得更诚恳：“这件事我们的确考虑不周，后期会想办法弥补兰小姐，比如镜头，比如剪辑.......”
他点到为止。
说的太详细那就没意思了。
节目组早有规划，主要镜头以时初肃为主，兰小小呢，负责剪辑制造出来的话题。
如此妥协，因为真的承担不起兰小小离开的后果。
这些话似乎起到了点效果，对方淡淡“嗯”了声。
导演顿时心一沉，愈发认为的确因为这个原因，同时又有点恼火，一些事大家心照不宣的，既然来了，等于同意节目组的安排，要知道，这可是时初肃第一次下凡的首个综艺，是圈里最近最大的饼。
怎么现在反悔？
导演咬咬牙，感觉不能再这般被动，要反击，刚组织好语言，眼前多了份盖着大红印章的文件。
梁茗茗连时初肃都不认识，哪里懂这些道道，她此刻满心闯龙潭虎穴的悲愤。
幼儿园认识到现在二十多年的交情，她和兰小小某种程度上心有灵犀堪比双胞胎，她刚才感受到兰小小的决绝：不可能离开的，除非把她打死。
打死不可能，真到哪一步，打晕扔麻袋倒是有可能。
导演宛如喝多了，又像站在巨浪，身子摇摇晃晃，他一只扶住办公桌保持平衡，另一只手使劲揉揉眼再次确认，真的没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