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利是图
原主和路向空没有丁点交集,路向空来访,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和她退婚的事情有关。
退婚这件事她心意已决,谁来了也没用。
“那也不见,你就说我不在。”
“路家大少爷很早就在门外等着了,比小姐回来的还早,是看着小姐回家的。”
“……”
所以半个小时前她在和秦以棠说没见过路向空的时候,路向空就在门外等着她呢。
管家在林家二十几年了,亲眼看着云初从小小一团长到现在,心中早把将她当成了半个女儿看。心知这次是路家过分,同样心有怨念,所以这么久不说。
没曾想接到了陈以南打来的电话。
“小姐,老爷刚刚打过电话,说希望你能替他暂时接待一下路家大少爷。”
“我老爸说的?”云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应该啊。
原主是单亲家庭,母亲在生她时大出血去世。出于对亡妻的爱,以及弥补她这份缺失的母爱,陈以南对她是近乎没下限的宠爱。
那么宠女儿的一个人,知道女儿被路家伤了,还让她去接待路家人,怎么想怎么不应该。
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路家大少爷虽然是路家人,但没有倚仗过家里半分。他是白手起家,不到五年与路家平起平坐甚至略高一筹。”
“他的生意不只在游戏界,其他行业涉猎也众多。任谁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的,包括路家和老爷在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初别无他法,一气之下走到客厅……给路向空倒了杯水。
“路总里面请,小姐刚刚睡醒,劳烦路总等候多时了。”
闻言云初配合地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她握着刚倒好的水起身,抬头看向来人。
眉眼冷峻,线条干净利落,唇角落了颗痣,恰到好处。应是造物主斟酌许久后,给自己精致完美的作品点缀上的。
路向空西装革履的站停在她面前,低下头接过她递出去的水杯,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全程无交流。
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渗人,浑身骨节处都有蚂蚁在爬似的,云初忍不住率先开口,
“路总好,路总吃饭了吗?”
关于到底怎么称呼云初斟酌了好久,之前私下里说起来都是叫大哥的,可现在叫大哥已经不合适了。
那跟着管家叫应该没错。
“吃过了。”路向空嗓音清冷,却透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威严,“不过听管家说弟妹回来后就睡了,弟妹应该还没吃。”
“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他说话轻飘飘的,落在人心上却有千般重。
云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路向空有读心术,她的心里活动和假睡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故意提起来点她。
上完菜后管家就退出了餐厅,只剩她和路向空面对面,目光飘忽不定无处安放。
她想着来者是客,对方也算她半个长辈。胃里饿得反酸都捏着筷子不动,等路向空先动筷,
可路向空始终忙着接电话,还没有一个不是在沉声教训人的。
“服化道倭风化严重,那是中国传统文化吗?”
“考虑多少天都是不合作。你真那么欣赏他们公司,可以跳槽。”
路向空熟练摸出烟盒打火机,举着打火机举到叼着的烟头边,才回过神将烟收起来。
他隐去面上的不虞,对着将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云初开门见山。
“弟妹,联姻关乎利益,贸然退婚两家都有损失,还请三思而后行。”
刚刚她饿得受不了,先塞了一筷子在嘴里。
现在可口的饭菜哽在喉间,转瞬间难以下咽。
云初带着愠怒抬头,对上了路向空直勾勾的视线,晦暗不明的双眸,优越立体的五官在死亡顶光依旧毫无瑕疵。云初悻悻地收回视线,对视上的那刻,她真的在开始发怵。
她垂着下脑袋,硬着头皮较劲,“我叫云初,白云的云,初心的初。不叫弟妹。”
一字一顿,认真又庄重。
大唐时因为女儿身报国无门,满心抱负无处安放,就连笔下的诗,记载时都不能冠以大名,如刺一般扎根在心里。
当下再被冠上的身份掩盖住本名,旧怨新恨累积在一起,对路向空印象跌到了谷底。
“也不是你弟妹。和路嘉树的婚约,就是三思后解除的。”
饭桌上再度陷入针落可闻的寂静,满桌佳肴现在在云初看来也味如嚼蜡。她放下碗筷,鼓起勇气准备起身送客时,蓦地听路向空叹了口气。
二人分明相对而坐,这一声叹息却让云舒觉得他拨地而起,高高在上。他站在云端俯瞰她的任何举动都像蝼蚁般自不量力,像小孩子般任性妄为。
云初最讨厌别人觉得她任性妄为,执拗地开口,“路总,你知道我和路嘉树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
“那凭什么高高在上……”云初捏紧拳头,语气近乎质问。
路向空打断他,云淡风轻地反问,“不知道又怎么样?”
“无非是你们的感情纠葛。”他又摸出一根烟夹在指尖把玩,“感情瞬息万变,注定会变质扭曲,而利益永恒。”
“两家联姻利大于弊,要怎么抉择显而易见。”
路向空并没有直白点名说她意气用事,可云初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被怒火充斥的大脑飞速运转。
她咬着牙讥讽道,“我和唯利是图的商人说不通,路总请回吧”
秦以棠说的果然没错!路家没有一个好人!!
想到秦以棠,云初又想到她一个小时前对自己的叮嘱。
“等等。”云初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路向空,后者没转头,只是略微偏头示意。
云初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吼道,“我朋友让我问候你!!剑悟的出金率为什么这么恶心?再逮着她一个人歪她就要退游了!!”
“……”
路向空将偏着的小半张脸也扭了回去,在原地僵了片刻后抬脚离开。
从陈家出来后路向空没急着走,而是降下车窗,连着抽了四五根烟。等尼古丁的味道散去,才发动汽车。
跟着导航指示,路向空回到了路家老宅。他回家的次数很少,少到一只手掰指头就数得清。
他年长路嘉树六岁,路嘉树出生后他就被送到了爱丁堡,和外婆一起住。爱丁堡是一座童话般温暖梦幻的城市,在那里长大,路向空依却然是这副生人勿近的吓人模样。
外婆说是因为他心不在爱丁堡,总想着回中国,回家里找爸爸妈妈。
可从六岁到现在,这是第四次回家。
对大儿子的亏欠,路父陆母愧疚却无能为力。他已经过了需要爱的年纪了,现在再给尴尬又赘余。
“向空,吃点水果吧。”
五颜六色的水果拼盘摆在面前,路向空没动,汇报工作般对着路父开口,“云初不愿意考虑恢复婚约。”
“如果嘉树有错,应该让他去陈家道歉。”
路父沉着眼眸,不以为然的吃了几块芒果,“嘉树那么小,他哪懂什么对错,无心之举罢了。唉,让你去处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婉转悠扬的钢琴乐曲从二楼传出,路向空听不出是什么曲子。
“弹得真好,不愧是妈妈的宝贝!!”路母的声音比钢琴音还响亮,“嘉树不管学什么都又快又好,不知道将来要便宜了哪家姑娘呢。”
悦耳的钢琴曲听得路父眉目都舒展了几分,他放下叉子,刚想继续交代路向空两句,桌上的手机骤然响起来。
“你说什么?陈以南他真这么绝情?!”
“联系其他医院,我就不信陈家还真能只手遮天了。”
“一家都没有?”
“联系陈以南,约他老地方见面。”
这由暴怒到委曲求全的一连串话语,足以让路向空拼凑出事情的始末,他喝了口白水,淡然陈述。
“陈总宠女儿,不给云初道歉,陈总不可能松口。”
路父本就在气头上无处发泄,闻言火气更甚,“路向空,你翅膀硬了,要教你老子做事是吧?”
“平常不回家,回家了还这幅死样子,不想回别回了!”
后者不予理会,沉默地拿起外套走向门口。
他自己的公寓在市中心,和路家有好一段距离。把车开进地下车库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电梯缓缓停在他所在的那层,他摸索着打开灯,屋内随处可见的手办公仔极大地缓解了他的疲惫心累。
主卧内的墙壁被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二次元海报,床顶上是剑悟里的角色之一卡因,被父母宠爱的哭包大侠,路向空当初在设计初稿时就很喜欢这个角色。
屋内的手办大多数也都是卡因,他吹干头发,顶着一头杂乱无章的鸡毛,在客厅挑了个卡因衍生公仔,抱在怀里边走向卧室边举起来,嗓音柔软温柔,
“小因怎么这么可爱!”
随后公寓内暗下来,融入黑夜中。
星影游戏有限公司。
路向空身着深色笔挺西装,搭配简约白色衬衫,气质矜贵而清冷,连头发丝儿都散发着精致。
“路总,这是初期筛选出来的可联动人选。”
星影前期推出了一款全新的大世界探索游戏《古钟》,以中国古代为世界原型,在游戏中添加了不少传统文化因素。
老话说,星影出品,必属精品。这次无宣发空降,流水依然吊打一众新老手游。同时招来了一大批自称了解热爱传统文化的“知己”。
这份名单就是从“知己”里筛选出来的,路向空一目十行地浏览完。
他拔开笔帽,划掉了好几个名字,“昨天不是交代过要真想和他们合作 ,你就自己跳槽吗?”
“或者我直接辞退你。”
路向空将划好的名单重新扔过去,面色不悦地警告道。
“对……对不起路总!我脑子笨忘了!!真的是忘了,我再重新做一份。”
他揉了揉眉心,耐心耗尽,下最后通牒,“一个小时后给我。”
门声响动再响动,偌大的办公室内又只剩下路向空一个人,烦躁使然他又点上烟。
木质檀香氤氲在办公室内,混杂着雪茄微妙的烟草和木香,给人以放松愉悦。路向空任由指尖夹着的烟逐渐熄灭,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微博关注列表。
方才他看过的名单里没有一个特别满意的,与其等别人找上门,主动出击效率或许更高。
他动动手指,点进一个他赏识喜欢了很久的coser的微博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