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弄

章云野搬到她对面后。

二人见面的机会直线上升，哪怕不刻意制造，每天也能见到一两回。

纪连芙房间与他二楼房间正对着。

隔着条不宽的街道，窗户对窗户。

如果没有窗帘遮挡，甚至可以推窗对话。

章云野把自己的家门的钥匙，给了纪连芙一把。理由给的很充分：“我万一有事出去，你帮我照看下一号和二号。”

纪连芙没拒绝，本着契约精神，拿出了百分之百的激情。

她从网上买了一堆整蛊道具。

清晨，章云野睡醒，揉眼睛去餐厅做早餐，刚榨好一杯橙子，想去柜子里拿杯子。

摸到滑溜溜凉丝丝的东西。

好奇往边上瞥去。

一条青绿色的玩具蛇。

他不怕蛇，但手边骤然多出来东西，下意识扔出去，砸到墙上。

纪连芙偷偷扒着墙边看他，露出半张脸。

章云野揉额角：“别藏了，敢做不敢当？”

纪连芙捡起玩具蛇，拎着，三步并两步跑到他身前。

“怎么样！”

章云野眨巴眼：“什么怎么样？”

纪连芙：“有没有感觉，心跳加快，血液上涌，头脑发热？”

工作日，她花了淡妆，齐至锁骨的乌发跟着步调甩，手里的蛇也歪七扭八。

挺滑稽的。

很快, 他没发给那条蛇分去半个眼神了。

她扑过来时，清幽的香气直往他脑袋里钻, 精巧耳垂上, 小方块耳环轻轻摇晃。

很有风情。

特艺术。

纪连芙惊喜断言，双眼放光：“有，肯定有！对不对？”

章云野被揭穿心思，扭脸：“不……”

结果，纪连芙把蛇怼到他眼前，玩具蛇眼珠被晃得滴溜溜转。

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

章云野拿杯子的手一顿：“……”

哦~说的是它啊。

章云野心情复杂，倒出来两杯果汁，递给她一杯。

懒散靠在料理台边，噙着笑：“马马虎虎，不痛不痒，比起我以前，差远了。”

这么一说，纪连芙想起来了。

他戏弄人的方式，可以说花样百出，标新立异。

高中，她可没少被他恶作剧。

章云野身高腿长，悠然自得的模样。

笑容意味深长。

纪连芙自动把他的笑解释为看不上。

她把果汁一饮而尽，将杯子重重砸在料理台，上班去了。

顺便撂下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接连几天。

章云野喝了几口的可乐，被她猛晃，再一打开，可乐像窜天猴一样，把他淋成可乐味的落汤鸡。

画展的安排有很多细节要确定，章云野偶尔出门夜归，带着浑身疲惫扑到沙发上一动不想动，结果，沙发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立即警惕，顺手抄起桌上的瓶子，往下探看。

一张英气妩媚的脸从沙发底下钻出来，乌发散落在地毯上。

章云野哪见这种场面，缩在沙发上目瞪口呆。

眼睁睁看她灵活翻滚出来，侧坐在他腿边，把他压在沙发一角，然后，在他面前展开双手。

“嘭”礼花筒被拉响，纷纷扬扬的彩带落在二人头上。

她穿着细吊带，圆润的肩头贴上礼花亮片，一脸邀功自信：“怎么样，心不心动？”

说着还把礼花筒抖了抖，残存的亮片扑了他满脸。

月光下，说惊悚是真惊悚。

但是，说美，也是挺美的。

哪来这么多损招啊？

疲惫被吓得无影无踪，章云野幽幽盯着她，半响无言。

纪连芙又问：“心不心动？”

语气中，是满满的求胜心。

她根本不是会恶作剧的性格，章云野不知道是谁背后给她出馊主意，让她对合约产生这么大的误解，还在这条岔路一路狂奔下去。

不过，也挺可爱的。

章云野越想越好笑。

忍俊不禁。

纪连芙看章云野被自己困住，还笑得前合后仰。

懵愣跪坐在他腿上。

蓦地，纪连芙感到肩膀一热。

章云野伸手，替她拿掉肩上的亮片，离开时，指尖恋恋不舍在肌肤上拖曳。

接触很短，很绵密。

纪连芙微颤。

章云野的乌瞳被细碎头发半遮，可视线赤.裸裸，携着某些浓重情绪投来，手拈着亮片揉来揉去。

掂了下腿，把纪连芙抛高又落下。

纪连芙拍他：“你再敢动。”

他轻轻把指尖亮片吹飞，举双手投降，浅笑：“我真是一点都不敢动啊。”

夜里凉，他最后随手扯了件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

在她的努力下，章云野乌云罩顶的阴郁脸，变得五颜六色，精彩多了。

纪连芙每日跟网友汇报战果，隔着手机，麦琳肆无忌惮继续出馊主意。

两个人都很开心。

章云野，大概，根据表情来判断。

或许，也挺开心？

这日，纪连芙厨意大发，向来只会煮面的她，破天荒在网上学了些新菜，琢磨着要给章云野亮一手。

每日下午，是他固定的作画时间。

纪连芙端着做好的菜从厨房出来时。

章云野手拿调色盘，暴躁调色，把嘴抿成一条线，紧盯着画，似乎有点不快。

几滴绿色的颜料飞溅到地上。

脸上也粘上点点。

这人静坐不动，不说话的时候，像极了高傲的猫咪。

不爱粘人，尤其不爱粘她。

明明以前那么热烈的人。

任谁看了都不敢信，说他性情大变也不为过。

纪连芙坐在身边，将盘子放在中间，扎起其中一块递去：“张嘴。”

章云野余光扫一眼：“印度脆球饼？不要。”

他虽然不挑食，而且尊重各地饮食，但这个真接受不了。

章云野：“好记仇啊，蓉蓉，就是高中，我也没像你这样。”

纪连芙猛把脆球塞他嘴里：“不是报复，谢谢。这全是为了你的画展呀。”

章云野简直是被按着吞下的，反抗不得，咽下去的瞬间，他心如死灰地等自己的胃，即将到来的抗议。

但是，酸甜的草莓味，和淡淡奶油香在嘴里蔓延。

一直被捉弄久了，竟然是，这样正常的食物。

章云野充满感恩地看纪连芙。

纪连芙将盘子一推：“改良过的，每个口味都不一样，你再试试其他的。”

章云野信任地拿起一个吃下去，剧烈的辣感窜到嗓子眼。

纪连芙：“你是不是吃下去那个辣的了，我的错我错的，那是我给自己留的，你用这个压一压吧。”

又是一颗脆球饼被塞入嘴里，咬下的瞬间，满嘴的苦涩。

苦瓜汁。

并没有变得更好。

纪连芙眼睛里尽是幸灾乐祸，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依旧是她的手笔。

木地板陈旧，跑过会有轻微声音。

章云野追着纪连芙满屋子跑，手里攥着脆球饼，目的再鲜明不过。

他俊俏精致的脸上，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阴沉，一双眼眸此刻只有清透的明亮。

“站住！”

“我傻吗？被你抓到我不就要吃苦瓜脆球饼？”

凡是路过处，掀起此起彼伏的咯吱声。

白猫英勇救主，不知从哪个角落窜过来，纪连芙急刹车，被章云野抓个正着。

二人同时气喘吁吁，对视良久，不知谁先忍不住，两个人捧腹大笑。

几分奔跑的热度，带来几分青春年少的躁动。

将此刻的心情，有片刻拨回到从前。

章云野到底没把脆球饼塞到她嘴里，他捻了捻，扔回盘子。

不过多少年，这个人的温柔一点儿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