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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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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殷走到沈竺面前,看见他左半边脸颊被划出好几道血痕,正往外渗着血珠。

她抬手去碰,却被沈竺偏头躲了过去。

沈竺眼睫扑簌:“多谢师姐出面解围。”

华殷的手僵在空中:“我只是想替你看看,以免留疤。”

沈竺心下泛凉:“留了疤才好……叫师姐看不上才好。”

华殷拧眉不悦,径直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拽到眼前:“说什么胡话?”

沈竺挣扎无果,只好自暴自弃,小声喃喃道:“舅舅舍命祭法器护我,不是为了给你当炉鼎的。”

“什么……”华殷一愣,随即傻眼,“炉鼎?我没想着把你当炉鼎啊!”

江南岸闻言,脸色一变。

华殷察觉自己失言,轻咳一声:“那个,师兄,你我认识这么久了,我像是那种靠采补来进修的人吗?”

江南岸摇头:“自然不是。”

华殷再看向沈竺,义正辞严:“我可是正人君子!”

沈竺迟疑着应道:“……噢。”

想起林自归和南照口中的传言,华殷忽然明白了沈竺会这么想的理由,无奈扶额:“冤枉,我可太冤枉了。”

沈竺抿唇不语。

“那些话,都是门中这些弟子闲着没事说的玩笑话,做不得真的!”

沈竺转头看向还在磕头的陈攀。

华殷知他意思:“当然,他说的那些算不得玩笑,那是作践你,也作践我。”

陈攀听见这话,磕得更使劲了。

沈竺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是我多想了,抱歉。”

他垂眸,有些不敢直视华殷的眼睛。

华殷趁他愣神,右手掌心覆上他被划破的脸颊,用灵力为他止住血后消去划痕。

她松开手,满意道:“好了,白净如新。”

沈竺脸颊上残存着她掌心的温度,又抬眼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目光,心里蓦然添了几分暖意。

他轻声道:“多谢师姐。”

华殷弯眼笑了笑,两只手突然捧住沈竺的脸。

沈竺大惊,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华殷却凑得更近,认真而专注地盯着沈竺看,目光中不加掩饰的打量让他无所适从。

“……师姐?”

华殷:“何事?”

“……没什么。”

华殷继续打量他,从额头到鼻子,从眼睛到嘴巴,把这个人的长相完完整整的印在脑海里。

果然如她所料,这张脸洗干净后是极好看的。

“没事啦,我记性不好,让我好好看看你长什么样。”

良久,她放开他,移转了视线:“好,我记住你了。”

沈竺:“……”

原来师姐只是在认人。

“你这双眼睛生得好看,桃花眼,怪多情的。”

沈竺下意识眨了下眼,眼睫轻颤:“师姐说笑了。”

*

一百下磕够,陈攀颤巍巍起身,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衬得他整张面容有些可怖。

“师姐……”

华殷瞥他一眼:“行了,赶紧处理处理准备去晚修吧。再让我发现你欺负任何一名弟子,你就卷铺盖走人。”

她又看向一旁噤若寒蝉的弟子们:“你们也是,把心思放在修行上,否则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以陈攀为首的众弟子作鸟兽散。

江南岸收了灵力,走到两人面前。

华殷正好跟沈竺介绍道:“这位是敛玉真人座下大弟子,丹修师兄江南岸。”

沈竺恭敬道:“见过江师兄。”

江南岸温和一笑:“小师弟,日后若再度遇到门内欺凌告诉我就好,切不可一味忍让。”

“是,今日多谢师兄师姐了。”

江南岸看向他的腹部,关切地问道:“还痛吗?”

沈竺摇头:“多谢江师兄关心,已经不痛了……”

华殷冷不丁戳他一下。

“嘶——”沈竺倒吸一口凉气。

“别逞强,他那两脚踹得可不轻。”华殷啧道,“若再踹上一脚,你这会儿就站不起来了。”

江南岸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小师弟,这里面是上品回春丹,你拿去服下,明日就能伤愈了。”

沈竺愣了愣,推拒道:“江师兄,这个太贵重,我不能收。”

江南岸坚持道:“拿着吧,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丹药。”

沈竺沉默,看向华殷。

华殷嘻嘻笑:“放心,师兄他可是天才丹修,富得流油,这颗上品回春丹在他眼里的确不算贵重。”

她说话没个把门的,把江南岸逗得也笑起来:“师妹,你又唬人了。”

江南岸把丹药硬塞到沈竺手心:“小师弟,不必如此见外,权当是师兄送你的入门礼吧。”

沈竺握紧小瓷瓶,郑重道:“谢过江师兄。”

江南岸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一会儿你道过多少声谢了,快回屋歇着吧,明日还得习剑呢。”

华殷也道:“回去服了药,好好睡一觉,今日晚修就不必去了。”

沈竺站在原地目送二人。

华殷走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差点忘了,这项链还你。”

她径直闪到沈竺身后,不由分说替他把那项链戴在他颈间。

沈竺来不及躲,任由她的指尖触碰到他脖颈处的皮肤。

他觉得有些痒。

华殷在他耳边轻声叮嘱:“如果你不想惹祸上身的话,日后莫要再将这法器示于人前。”

沈竺下意识偏头问道:“为什么?”

他这一偏头,嘴唇几乎要擦上华殷的额角。

沈竺心下一惊,连忙屏住呼吸,同她稍稍拉开些距离。

华殷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说不定,跟平芜宗灭门有几分关系。”

她说完便闪回江南岸身边,背对着沈竺摆了摆手:“走了。”

沈竺抬手按在胸前石坠上,眸色微暗。

良久,他想起华殷从自己身后离开时似乎还摸了下他的腰,于是低头一看,一枚刻着“浮玉”二字的玉牌悄然挂在他腰间。

*

两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江南岸突然问道:“师妹,你方才如何会知晓小师弟受人为难?”

华殷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扯谎道:“我去师尊那里领了他的玉牌,想着尽早送过去,没想到刚好碰见了这事。”

江南岸噢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华殷想起那坛芙蓉醉,觉得自己突然离去有些对不住江南岸的好意,便问道:“师兄,酒还喝吗?”

江南岸愣了一下,随即面上浮现一丝喜色:“喝。”

他本以为这次是无缘同华殷共饮一杯芙蓉醉了,没想到她还放在心上。

华殷嫣然笑道:“那便请师兄去我院里坐坐,小酌几杯。”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江南岸向来都是稳稳接住:“叨扰师妹了。”

这酒约他是赴了,不过——

月上柳梢头,人醉酒坛后。

华殷看着趴在石桌上不省人事的江南岸,轻叹口气。

她实在没想到,这江南岸身为将近两百年寿元的金丹后期修士,竟然被两杯芙蓉醉放倒了。

“这就醉了,真没劲。”

【宿主,他第一次喝酒。】

“活了两百年,没喝过酒?”华殷略为惊讶,“倒也是,他看上去就是那种清风明月似的人儿,循规蹈矩谨守道心,最后……”

她借着酒劲,毫不留情地点明自己心中所想:“最后或许会死在自己慈悲心之下的那种悲剧性角色。”

系统听不下去了:【宿主,这么咒人不太好吧?】

华殷指尖捏着瓷盏,轻轻摇晃两下,一饮而尽:“好,我道歉,酒后胡言乱语是我的错。”

她再次看向月色下睡得正香的江南岸:“反正他也听不见。”

【宿主打算怎么处理他?】

华殷犹豫,撑着桌子起身。

眼下是外门弟子在校场晚间习剑的时辰,她寻思着自己作为篆玉峰的大师姐,还是得去看看。

她又垂眸看了眼熟睡的江南岸,无奈扶起他,把他带到自己屋里头,合衣在榻上歇下。

*

华殷踏着月色闲庭信步溜达到篆玉峰校场。

嚼舌根被撞个正着的林自归和南照二人见了她,颇有些心虚,小声问好:“见过师姐。”

华殷笑眯眯地拍拍二人的肩:“乖,好好习剑。”

两人的动作同时僵了一瞬。

“这里,当抬高些。”

“胳膊打直喽,别偷懒。”

“手腕用劲,剑挽得才流畅。”

华殷顺手指点了几名弟子后,眼睛不自觉往旁边一瞥,遥遥瞧见一道晃晃悠悠的人影。

是沈竺。

他正手持木剑,蓄力横劈。

面上看着倒没什么异常,只是轻微发抖的手腕出卖了他。

气息不稳,马步也定不住,沈竺只得反手收回木剑,剑尖抵在地上撑着身子,大口喘气。

华殷隔着众位弟子练剑的身影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会儿。

这个不听话的小子,明明说了让他服过丹药后在房里歇着,竟还是逞强来了校场。

还……

两眼一闭往地上摔去了?

华殷吓了一跳,连忙几步闪过去,一把揪住他的后襟。

“喂。”

她看见沈竺眉头紧皱,额上还冒出细密冷汗,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沈竺眼前发黑,脚底发软,蓦地听见这有些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答了句:“多谢……”

随即,他感受到有股灵力轻柔却不容抗拒地进入他体内,稍稍缓解了晕眩感。

他勉力抬眼,才看清拎住他后衣领没让他摔下去的华殷。

“……多谢师姐。”

被抓个正着,他也有些心虚。

华殷见他脸色稍好些了,便放开他。

周围练剑的弟子见此,有好些围了上来,被华殷扫了一眼后乖乖散开,继续练剑。

林自归偏要凑到华殷身边,打量沈竺两眼:“师姐,这位就是新入门的小师弟是吧?这脸色看着不太好哇?”

南照凑到华殷另一边,小声道:“师姐,阿菱说得不假,小师弟人长得确实好看,就是气色不太好……”

华殷一手一个,揉在这两人的后脑勺上:“你们两个挺闲的哈……”

她拍板道:“行,那就你们两个了,把他给我送回去。”

沈竺面色苍白,出言谢绝:“不必麻烦师兄师姐,我……”

林自归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架起他的胳膊:“怎么叫麻烦呢,师姐交待的事,我林自归向来不会说一个不字。”

南照也欣然架起他另一边胳膊:“没错没错,小师弟莫要见外。”

华殷悠哉悠哉地负手走在前头,听后头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

“小师弟怎么称呼?”

“沈竺。”

“小师弟年方几何?”

“十八。”

“小师弟来自何处?”

“山下。”

“小师弟因何来此?”

“修行。”

“小师弟气色怎这般不好?”

“……受了点伤。”

这算什么回答,都是些废话

华殷没忍住笑出声来。

林自归却是当即动了气:“何人伤你?”

南照皱着眉想了想:“小师弟既住在那座院子里,定然是被陈攀师兄和他的狗腿子们欺负了去。”

“陈攀?”林自归也跟他打过交道,“此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实力,惯会欺负新入门的弟子,我待会儿就替你教训他去!”

沈竺有些无奈:“真的不用了,林师兄。”

南照哼道:“他是该教训……不过听阿菱说,他和他那些狗腿子今日不知受了什么打击,都乖得很。”

林自归咦了一声:“这么稀奇?”

华殷冷不丁出声道:“嗯,陈攀欺凌同门被江师兄撞见,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你们两个难不成也想试试?”

南照小声嘟囔:“我们不是欺负人。”

林自归附和:“就是。”

“同门相斗,便是犯了门规。”华殷一本正经训道,“若叫我发现了,都关禁闭室去。”

“知道了,师姐。”林自归连声答应,却趴在沈竺耳边悄悄道,“放心小师弟,我定替你出了这口气……”

沈竺实在不好做出反应。

谁料华殷这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干脆隔空在林自归额头上狠狠弹了一下。

林自归痛呼:“哎呦!”

“你若不听话,我可要让你阿姐来收拾你了。”

林自归的族姐林自闲,乃是当今浮玉宗掌门首徒,师从掌门引玉真人,是元婴境符修强者。

林自闲管教这个族弟向来是说打就打,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于是林自归一听这话,立马苦着脸:“我错了,师姐。”

到了沈竺的住处,林自归和南照扶着他进了屋。

待沈竺在榻上躺好,华殷轻轻敲了敲两人的脑袋:“辛苦了,回校场习剑吧。”

她把两人送到门外。

南照走了几步,转过身,看见仍旧站在门口笑眯眯地望向这方的华殷,问道:“师姐不回校场了吗?”

林自归也停下步子。

华殷两只手扒住门:“不回。”

她作势掩门。

林自归瞪大眼睛:“师姐……你、你这是做什么?”

华殷笑容加深,意味不明:“自然是做我该做的事。”

哐当一声,门紧紧合上,将烛火与人影一并关在里面。

林自归和南照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愕然——所谓童养夫不是辟谣了吗?师姐她为何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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