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来人身着玉白色缎袍，面若冠玉，仪表堂堂，衣袂无风自扬，显然是动用了灵力。
慕栖山正恼火，冷不丁被扼住手腕，眉毛一横，下意识就要甩开。
可是手腕上的力度如此之大，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他猛地转头，看见一张清隽疏朗的面容，较常人略淡的瞳色愈发衬出此人身上出尘的气质。
来人是薛明樾，云山宗掌门首徒，名副其实的同代翘楚。
慕栖山怒气稍歇：“薛兄，是你啊。”
薛明樾微微颔首。
“你来的正好，这姓梅的放任门内弟子杀了我的灵犬，我正要同他说道说道，你先放开我……”
薛明樾不为所动。
慕栖山没辙，干脆在手心聚起一道风刃，朝着身前的梅少虔迎面劈过去。
梅少虔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支通体暗紫的长箫。
他使力抡出，长箫与风刃撞在一起，瞬间破了风刃，直朝着慕栖山的面门砸去。
华殷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颇为意外——这梅少虔看上去没几分力气，面色苍白，身形消瘦，不成想竟会直接甩出长箫抡着打。
那长箫，应是他的本命法器，名唤紫梅箫。
薛明樾正欲去拦截紫梅箫，两道紫光已经率先从慕栖山身后甩出，击在箫上，雷光一闪，紫梅箫便被打了回去。
“梅大哥出手未免狠了点吧。”
慕微吟嘴角噙着冷笑从慕栖山身后走出来：“我哥哥不过是想讨个说法，梅大哥拿出本命法器来，怕不是想直接要我哥哥的命了？”
她又对薛明樾道：“薛大哥向来是君子表率仙门楷模，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听着像撒娇，但语气中不免带了几分阴阳怪气。
薛明樾嘴角一动，只是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听得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远远传来——
“沾了云山宗的光送弟子过来历练，还要人家大弟子帮着解决纠纷，这也不是个道理吧！”
华殷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嘴。
“呀，慕栖山，你们青岱宗有弟子出来了……”华殷指指秘境出口，故作惊讶，“还受伤了，伤得不轻呢！”
慕栖山和慕微吟同时转过头去看，果然有两名衣衫染血的青袍弟子从秘境里出来，摔在地上。
梅少虔斜眼觑了华殷一眼，不动声色地收起紫梅箫。
慕栖山咬牙撇下一句话：“这事没完。”然后跟慕微吟一起先行赶去接应受伤的弟子。
慕微吟走出几步，不忘扭头送华殷一个复杂的眼神。
华殷回以一个坦荡的笑容。
她又看向梅少虔：“梅公子，久仰了。”
梅少虔上下打量她两眼，语气不善地轻哼一声：“多事。”
他转身就走，也带着人去秘境出口接应天钧门的弟子。
华殷留在原地，颇为无辜地摊了摊手：“唉，真不该多管闲事，出力不讨好……”
此间事了，那仙气飘飘的薛明樾才又憋出两个字：“多谢。”
华殷走近了些：“便让他们打一场又如何，薛公子自当没看见就是了。”
“不可。”薛明樾道，“至少，不可在云山闹事。”
“薛公子难道看不出——”华殷的视线转了个弯，看向远处的梅少虔，“天钧门的人是蓄意生事吗？”
薛明樾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这时候不打，日后也得接着打。”华殷晃晃脑袋，“说不定到时候闹出来的事更大。”
薛明樾只淡淡道：“那与云山宗有何干系？与姑娘你、与浮玉宗又有何干系？”
华殷眼皮子一跳，顿了许久才又看向他。
薛明樾也正在看着她。
这个人，连眼神都是没有温度的。
华殷轻笑一声：“也是，何必多事。”
*
各门各派的弟子陆陆续续从秘境里出来了。
喜上眉梢满载而归者有之，受点轻伤小有所获者有之，重伤昏迷被他人背出来者亦有之。
浮玉宗十数名弟子皆身体完好地出来，叽叽喳喳地互相打探着战果。
华殷让他们先行回仙船休养。
天渐渐暗下去，再有不到一个时辰，秘境就要关了。
可是阿菱和沈竺两人竟然还没出来。
华殷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这小子要是折在里面了，我会有什么惩罚吗？】
系统只是讳莫如深道：【天机不可泄露。】
华殷明白，怕是一个死字。
其他各宗门都带着人回去了，周遭只剩下薛明樾一人。
他是受师命来此，要守到秘境关闭。
“薛公子，可有什么办法让我压制修为进去这秘境吗？”华殷问道。
薛明樾无声地看着她。
华殷会意，眉头又皱紧几分。
薛明樾什么话也没说，直到秘境出口要支撑不住自行关闭了，才出声提醒道：“华姑娘……”
他话音未落，秘境出口亮光一闪——
阿菱背着沈竺一个箭步扑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身后的秘境出口悄然闭合。
华殷心下一松，连忙上前去扶起二人。
阿菱哭花了脸，用力扯着她的袖子，慌慌张张道：“师姐……救救他……他快死了……”
华殷捞起沈竺，险些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他月白色的袍子上染满了血，在偏暗的天色下仍旧触目惊心。
薛明樾走过来，看了沈竺一眼：“腹部多处贯穿，伤及筋脉。”
华殷先用灵力为他止了血。
阿菱颤着声问道：“师姐，沈师弟他……”
“是何妖兽伤你们至此？”
“不是妖兽，是……是魔修！”
摘获洗髓草后，阿菱和沈竺一直是一起行动的，再也没有遇到过于强悍的妖兽。
两人收获颇多，便打算找个地方休养一晚，等秘境出口开启后立刻离开。
结果两名魔修不知如何混入秘境又突然出现，要抢沈竺身上的千刀符。
阿菱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当时就藏在洞窟隐秘处，自然是看见了沈竺拿出千刀符解决蝠群。
“……当时沈师弟他被两人从背后擒住，我扑上去费力挥砍，砍伤一人，却也被他击飞了出去……沈师弟抓住机会刺瞎了他的双眼，但另一人从背后紧紧箍住沈师弟，要抢他腰间的储物袋，他无法挣脱，就……”
阿菱艰难道：“就举着剑狠狠往自己身上刺，一剑剑捅下去，直到身后那个魔修断了气，才……”
然后，他们就踩空摔进了一个坑里。
阿菱和剩下那个瞎了眼的魔修拼杀许久，才割了他的喉咙。
她跳下坑去寻沈竺，背起已经昏迷不醒的他，费尽千辛万苦才一步一步挪到出口。
华殷轻轻抚了几下她的头发，安慰道：“辛苦你了，阿菱。”
“师姐，快救救沈师弟……”
薛明樾出声道：“带他上云山吧，这样回去的话，路上就会没命的。”
他说的不错，因为沈竺此时已经气若游丝，几乎看不出生机。
华殷看他一眼，当机立断道：“好……多谢。”
*
薛明樾将他们引到一处空闲的厢房，还找了个医修过来。
“哎呀呀，这小子下手可真够狠的，你看这伤口，干净，利落，真好看！”
“哦哟哟，这筋脉伤得可有些重，幸好来的及时，要不然就算是医术高明如我也难以下手喽！”
薛明樾瞥他一眼，他才闭嘴，吞了下口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激动说错了话，仙子莫怪……”
华殷摇摇头：“无妨。”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他这伤……”
医修嘿嘿笑：“哎呀，仙子不必担忧！这等小伤，有我在，只消一晚，定将他治得完好无损！”
他哼着小曲儿忙活起来。
薛明樾示意华殷跟他出去。
“今日承云山宗这份情，我华殷记下了。”
“不必。”薛明樾道，“师尊命我过去，原也是怕有人伤重难治，嘱我施以援手。我只是奉师命行事。”
华殷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师命，也包括麻烦宋医仙为我师弟疗伤吗？”
薛明樾默了一阵，道：“我与宋青檀有些私交，不算麻烦。”
华殷的目光从他面上移开，看向天上的明月。
“秘境之中混入了魔修啊……”她缓声道，若有所思，“你怎么想？”
薛明樾的声音仍旧云淡风轻：“仙门勾结魔族，即为取死之道。”
华殷微微弯起眼角，眼中却渐渐染上一抹凉意。
许久，她才应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