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小姐
柯南以为安室透落在结城绫身上的目光只是出于他自身的好奇心。毕竟,结城家祖上行医制药沿至至今也有近半个世纪的历史,是本土颇负盛名的医药世家。人脉广社交泛,又好巧不巧与柯南搭上关系,想不让她引起安室透的注意都难。在特殊时期会关注有特殊身份的人,本就无可厚非。在组织的阴影下如履薄冰的柯南有时候觉得是自己太敏感,别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能让他生出许多假想来。
就在他这么认为的时候,打扫完工藤家的毛利兰带回来一个问题,如当头棒喝。
周日下午,露营回来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还有世良真纯都留下来帮着去打扫工藤宅,结城绫因有了某个人的督促早早回了家。在她们打扫之余,借住在工藤家的冲矢昴突然向毛利兰打听结城绫的事情。冲矢昴的问题不唐突复杂,毛利兰就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做晚饭的时候,对此还有些许不解的毛利兰随口向在厨房给她打下手的柯南问道:“呐,柯南。昴先生以前是不是认识绫啊?”
柯南一脸疑惑:“应该不认识吧,兰姐姐为什么这么问?”
毛利兰说:“今天昴先生问了我绫的喜好。”
柯南手上动作顿了两秒。
“我问昴先生是不是跟绫认识。”见柯南不语,毛利兰又说,“昴先生就说,他听说过结城。但只是听说过的人为什么想要去了解对方的喜好呢?”
闻言,柯南已将事情理了个大概。
他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安室透不会无缘无故对某个人产生兴趣,冲矢昴更不会毫无理由去打听一个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高中生的喜好;唯一的可能就是与组织有关。
身为工藤新一的他与结城绫同学五年,并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妥之处。公安警察与FBI的人对结城绫都只是试探打听,那就证明结城绫并非关键人物。他们要找的应该是组织渗透到结城家或是其身边的人。
而冲矢昴向毛利兰问个不着边际的问题。想到此,柯南稚嫩的面孔浮现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来。
昴先生这是在不露痕迹的通过毛利兰来提醒他。
安室透特地把公休调到周日。夜幕降临之时,白色马自达悄然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海,往虹灯稀疏静默如林的郊野驶去。
那是一幢废弃的工业楼,楼高三层,大楼四周有约莫近两百米的泥石空地。安室透一路过来仔细观察过这一带,是真真正正的荒郊。墨蓝色天宇疏星朗月,他借着月光踩着碎泥石子小心前进,阒寂空旷的野外只有脚下被踩踏的碎石子发出刺耳的“嚓嚓”声。
大楼久无来人,许多角落已结了厚厚的珠网,在寒夜的微风里摇摇欲坠。安室透转过第三层楼梯最后一级台阶,一眼便看到于楼中央柱旁站着的Gin 和Vodka ,似是已候多时的样子。在中央柱旁还有个屈膝于地的男子,被Vodka用枪抵着后脑。见慢慢向他们走近的安室透,男人满面喜色渐渐被惊恐替代。
安室透不明所以,警惕性极强的他瞬间明白必是让Gin抓住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他在距离Gin 几人四五米开外的地方站定。只听Gin沉着嗓子问:“哟,Bourbon!认识这个人吗?”
“不认识。”安室透冷哼一声,“你找我什么事?”
Gin 凌厉的眼神直视安室透:“你不认识他,他却认识你。”
“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潜入组织这些年,他对Gin的行事作风了如指掌。对于背叛和卧底,证据确凿的情况下Gin一向都是直接暗杀了事。既然对方多此一举把他约到这个地方来,那就说明他卧底的身份还是安全的;往最坏的方面想,就算他有什么地方惹得Gin怀疑,都还能与之周旋。
Gin向后使了个眼色,Vodka拽起男人往前一推:“说。”
“我……”男人闪烁不安的目光往安室透身上移过,蓦地瞪大眼睛,“我认错人了……”
安室透一哂,冷笑道:“Gin,你是让我来看什么戏?”
Gin侧目横了男人一眼:“没用的东西。”
“你之前不是说看到他与一个男人接头交换了东西吗?”Vodka扬手猛地给了男人后背一拳,“怎么现在又矢口否认?”
闻此,安室透再镇定也不由得暗自心惊。自从隔壁那个敌我未明的幽灵出现后,他就没安稳入睡过。有个隔墙耳在,很多事情他调查起来难免会束手束脚;因此,他才秘密遣风见裕也去查。
风见裕也交调查结果之日是个大雾天,人来人往的路口有些磕磕碰碰是常事,谁也不会想到哪些擦肩而过或不经意碰撞的人会往自己手提袋里扔储存卡。安室透没想到这些细微到很难让人觉察的小动作竟会成为自己被人拿捏的把柄;不过,眼前这个缩成一团的男人大概不会说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了吧。
清寒月色下他袖扣处飘流着浅而淡的蓝色晕彩,乍看之下像是月光照在透明扣子上所映射出的光芒。安室透唇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她说的“保命”原来是这个意思。
想来也是讽刺。他大费周章去查她和水原家还有结城家,查到的都是能摆在明面上的清清白白的资料。最后,还是来波罗咖啡厅吃下午茶的毛利兰等人玩笑之际喊了句“大小姐”提醒了他。
大小姐,这是组织里唯一一个没有代号却身在组织高层中心的人。
他卧底这几年听闻:大小姐在BOSS身边像个普通孩子一般被养大,不喜欢参与组织的暴力行动,却是情报收集的一把好手。很多不能见光的黑色交易有她的参与,组织能快速准确的清理门户也有她的功劳。而后他又从Vermouth处套得些许关于大小姐的信息,这才确定她身份。只是安室透不知道她玩什么把戏,自初来那天早上一句“谢谢”后,她再没跟他说过半个字,电梯里时常见到也只当他是空气。
安室透处处提防小心她近一个月,Gin打电话让他赴约时,他都认定是她所为。直到来这里之前,她在走廊过道里拦住他,给了他两个直径约1.5cm的浅蓝菱形月长石。
“把这个装在你身上显眼又不易让人怀疑的位置,能保命。”她以手掩面言笑晏晏,又强调,“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看到的位置。”
“什么意思?”目前为止安室透对这个人基本没半分信任。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见安室透没领情的意思,她主动握他的手,把月长石放他手心,“信不信随你。”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都是心如明镜之人,安室透料定她明白自己所问之意。既是敌,为何相帮?僧面,佛面;她是想说是因水原光吗?
“等你渡了劫再告诉你。”
她慵懒的背影与他记忆中那个潇洒之影重叠,冰冷的月长石握在他掌心渐渐被焐热。
渡劫吗!
眼前的情况,多与他们纠缠一分就多一份危险。得速战速决尽快脱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他说:“你们是想像上次那样,事实没查清楚,就怀疑我是叛徒?”安室透把库拉索的事件搬出来质问Gin。
那次的事件,以库拉索窃取公安机关情报人员资料开始,又以库拉索背叛组织而结束;也因库拉索的反水和柯南以及赤井秀一等人的相助,安室透才得以全身而退继续卧底组织。
“哼!为了万无一失。”Gin说,“他现在说的与之前说的截然不同,难道不该怀疑是你使了什么诡计?”
“我不认识这个男人,到这里来也是你们临时既定的场所。”安室透说,“我有机会使诡计吗?”
“那你是和什么人接头?又交换了什么东西呢?”
“这个男人都说了,是他认错人了。虽然我是在调查某些事情,但——”要打消Gin的怀疑没那么容易。安室透灵机一动,想起之前Vermouth在电话里跟他说过大小姐在查一批军火的事情,正好用来堵Gin怀疑他的心。
“我从不跟别人共享情报。你查你的,我查我的,等事情全部结束我自会跟BOSS汇报。”
组织里的Bourbon是行动力极强的独行侠,他独来独往的特点也为他在真正查的事情上打了个掩护。
“跟BOSS汇报?”Gin动动唇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来,“BOSS会见你?”
“不见我,总会见大小姐吧?”当这个意料之中的问题甩在他面前时,事情的发展方向已在他预想之中了。
卧底组织近六年,背后BOSS从来不在他们面前露面。安室透接到的很多任务都是Vermouth代BOSS传达的,也有从Rum那儿接来的任务,BOSS直接给他下达任务都是通过手机;那个人老奸巨猾的程度可见一斑。
安室透说:“一直在阳光下享受正常人生活的大小姐,这次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让台前的人熟悉她的面孔,必要时给她行方便吧?”
安室透看不出面无表情的Gin在想什么,可一直用枪胁着跪地男人的Vodka却没他那么沉着,露出些许诧异来。
“大小姐!”
安室透听到Vodka不可置信的声音;又听Gin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Vodka,打电话问她。”Gin吩咐道。
Vodka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迟疑道,说:“大哥,现在就打吗?”
“当然。”
安室透并不意外Gin他们有大小姐的联系方式;毕竟,很多时候都是大小姐负责情报收集,Gin他们负责让情报中某些对组织不利的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之前,他从未见过大小姐,更遑论合作。
Vodka开了免提,听筒里“嘟嘟”声响了许久才被人接起。
“喂!”电话那边传来软黏而懒散的声音,“什么事?”
“你在现在做什么?”Gin问。
“这大半夜的,当然是睡觉。”
“听过Bourbon吧?”
那边声音沉默片刻,随即呵呵笑道:“你是在逗我吗?”
“听过吗?”Gin似乎被她的语气气到了,距离他不远的安室透明显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地上那哆嗦个不停的男人在那个女声响起的初始就颓然放弃了挣扎。
“你问他做什么?”
Gin 问:“你见过他?”
“最近常见哦。”女声又呵呵笑道,“毕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成事啊!我不喜欢暴力,你们整天不是打就是杀,这不打不杀的时候,我当然得找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好相处的人搭档才行啊。”
他们都自动忽略“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句,Gin不死心继续追问:“你确定他适合做你的搭档?”
电话那头传来的笑声很轻,却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你当我是什么人呢!”
“是吗?”Gin挂断电话前罕见地说了句,“再见。”
这一刻,安室透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没用的人,没有存在的价值。”Gin把手机丢给Vodka,斜睨了眼蜷缩于地的男人,随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经过安室透身边时甩下一句“你最好不是老鼠。”
“当然不是。”
安室透的声音与男人的垂死呻(和谐)吟都淹于震人心魄的枪声中。
良久,荒远空旷的野郊,深寒的夜重归于寂静。